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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汉人天下三分,湮国、商国和唐国,外邦外域隔山隔海。

    深秋时分,唐国王宫永巷里,枯叶满地,黑鸦群飞,一片萧瑟阴郁之景。这里住着的是宫里最下贱的奴婢,这里的日子也最是暗无天日。

    破旧的下房里,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跪在简陋的大通铺旁边,双眼含泪的看着通铺上躺着的那人,用带着抽泣的声音喊道:“秀嬷,秀嬷,你是不是很疼啊,我要怎么帮你,我要怎么才能帮你啊~”

    通铺上的那个人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下半身被打的稀烂。

    旁边围着的几个婢女都红了眼睛,抽抽噎噎,有人说到:“身为婢女,就是天生的贱命,一朝惹了主子的不快,一顿板子就能要了性命,可惜秀嬷在宫里这么多年的老人,也是不能善终。”

    “公主……不……哭……我给你带了……带了桂花……糕……”秀嬷努力吐出几个字,再也支持不住,再没了气息,手里的桂花糕散落一地。

    “秀嬷!”

    小姑娘绝望的喊出了声音,旁边的人也哭成了一片,她颤颤巍巍的捡起递上的桂花糕,合着泪水用力的咽了下去。秀麽私自将主子剩下的桂花糕收起来,准备带给小姑娘,结果惹怒了王后,才得了这一顿板子,就是这顿板子竟要了她的命。

    是的,这个衣衫褴褛身形瘦弱,看起来与下人没有区别的小姑娘,是唐国的长公主,唐千月。唐千月的母亲只是唐宫里面一个卑贱的奴婢,被醉酒的唐王奸污之后生下了他的第一个孩子,王后以她勾引主上的罪名将她勒死,那时候的唐千月方出世不过三日。后来,国师禀报唐王,说天象异动,有灾星出世,合算之后发现,是这个婢女产下的女孩,她生辰和命数是大灾大邪的天煞孤星,会行克身边亲近的人,而且此星出于延祚宫,有压制子嗣和血脉的可能,若让这个女孩儿成为唐国的长公主,恐怕会让唐王子嗣稀薄。

    唐王本就不在意这个由低贱之人生下的孩子,便丢下一句任凭王后处置便一走了之。王后意欲将这个襁褓中的孩子除之而后快,便命宫中嬷嬷将她杀死,可是就在嬷嬷快到动手的那一刻,一群黑鸦密密麻麻的群飞而来,啄瞎了嬷嬷的眼睛,将这个婴孩叼走丢在了永巷。永巷的奴婢们知道这是被主子们遗弃的公主,虽说心中有惧,谁也不敢上前去接触她,生怕惹祸上身,可是看着如此可怜的婴孩,她们终究是于心不忍的。秀嬷默默的上前去抱起了孩子,旁边的人便就都围了上去。秀嬷从襁褓中翻出了纸条,上面写了唐千月二字,想来就是她母亲在临终前为她取的名字。

    王后知道了此事之后心中一惊,“这孽种,十分邪门,那就让她留在永巷吧,成为唐宫最卑贱的奴婢,就同他母亲一样,总之,她永远不可能成为这个王宫的长公主。”

    唐千月就这样在永巷里被奴婢们养大,虽说永巷的生活艰苦,有永远洗不完的的衣裳,做不完的粗活,但是永巷里的人对唐千月很好,若是万幸遇到主子赏了什么好东西,都会想到这个小姑娘,不过永巷里的人都是宫里最卑贱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自身难保的,能够给唐千月最简单的关心也都是极致了。或许在这个宫里,最真挚和干净的情感,只能在这样底层的地方才能找到,可是这里也往往是最多苦难发生的地方。奴婢嘛,生来贱命,或是累死,或是病死,或是被主子一句话就判了死刑。唐千月在这里活了十二年,她见过无数的人入了永巷,然后死在永巷,她也曾想过或许秀嬷和自己都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当这一天来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

    唐千月站在唐宫角楼的高处,将秀嬷的骨灰迎风撒了出去,她希望风可以把秀嬷带出这个王宫,生前在这里受了一辈子的苦,死后还是离开,去外面重新成为一个自由的人,希望下辈子不要再为奴为婢,不要再碰见自己这样的天煞孤星。

    角楼里面忽然有人说话的声音,唐千月缩进一个角落里躲了起来,听见来人说柳贵人的孩子没了,柳贵人的身孕已经三月,按理来说应该是刚刚安稳的时候,竟然莫名其妙的就没了。

    “你说,不会是因为永巷里的那位吧?”一个婢女小声说到,另一个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人就这么离开了。

    唐千月因为两人说的话,又是心惊,又是害怕,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去。是因为她吗?她们都说自己是天煞孤星,会害的弟弟妹妹们无法出世,就算是出世了也会早早夭折,唐千月刚开始是不相信这样的话,可是这么多年,宫里死了这么多的孩子,逐渐的唐千月开始信了。或许自己真的就是天煞孤星,自己真的就会害的这个宫里血脉断裂。

    是夜,侍卫粗暴的将唐千月从角楼中拉扯出来,送到了柳贵人的宫里,高座之上,那个锦衣华服的女子面色苍白,显然是方才失血过多的样子,就是遭受了这样的苦痛,还撑着力气命人将自己抓来,可见是有多恨她。

    这宫里每失去一个孩子,都会归罪于唐千月的头上,那些失去孩子的妃嫔都会将唐千月带去折磨一番,以泻心头只恨。奈何最初王后想杀唐千月的时候出现了黑鸦攻击的邪门事情,让人心中存着畏惧,否则,唐千月这条命,早就不知道落在那个妃子的手中了。

    “就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孩子,你这天煞孤星的命,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害人!”柳贵人看见唐千月的那一刻就嘶喊了起来,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唐千月面前,拿起鞭子就往她身上抽。

    那是一种硬皮编制的鞭子,打在人身上能够立刻见血,又浸了辣椒水,让伤口又痛又辣。

    唐千月恐惧到了极点,又痛的发抖,可是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她睁着大眼睛看着柳贵人,那眼睛里透出来的是像月色一样干净的光,这更加激怒了柳贵人。凭什么她可以活着,我的孩子还未成型便没了,我的孩子也应该有这样干净清澈的眼睛,不,是比这还要美的眼睛。

    柳贵人命侍卫重重地鞭打唐千月,她在孱弱地倒在地上,看着天上那轮皎洁地月亮,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唐千月终于晕了过去,然后被人抬回了永巷。

    永巷的婢女们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所以早早备好了药,等着唐千月回来便为她医治,每一次都看着她从垂死的边缘重新活过来,然后又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只要宫里一直有孩子死去,唐千月就一直会被如此折磨,这般痛苦简直生不如死,有时候有婢女也会想,与其这样永无止境的生死徘徊,其实还不如一死了之。

    我是不是,真的应该离开了,迷迷糊糊中,唐千月的脑子里冒出了这样的念头。秀嬷走了,这个世界上唯一敢豁出命去护她的人死了,她对这个人世还有什么眷恋的呢,她所见皆是苦难,她的余生全是凌迟。

    既然我生来就是不祥,不如就让这一切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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