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自从张瞳彻底醒过来以后,扎西桑吉每天的心情就如同坐过山车般的刺激,忽上忽下,忽高忽低。

    他一会儿幸福的像花儿一样,仿佛泡在蜜里。一会儿又因为卓玛的一句话而像被判处了死刑,打进了十八层地狱般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些说到底还是因为张瞳,虽然她的理智上已经原谅了扎西桑吉,可是从情感上。

    她还!没!过!去!这!道!槛!

    她原本不是一个耿耿于怀,对芝麻小事都要斤斤计较的人,扎西桑吉之前失忆了,记不起来自己,对自己冷言冷语几句,这都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问题,她都没往心上去。

    可是一想到他那段时间那么对待阿珠,对她用了那么残酷严苛的刑罚,对待农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体恤之情,冰冷的好像没有一点儿人情味儿,甚至还把农奴们固有的吃穿用度划出去用来打仗,他那瞧不起下等人的态度,让张瞳心里面异常难受。

    这就好像是一个姑娘发现她善良的男朋友瞧不起饭店的服务员一样,你说这让不让人下头。

    她甚至有点怀疑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究竟是那个有着赤子之心的小呆子,还是这个冷酷无情的土司大人,或者说现在这个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他。

    她心里面有些别扭,势必对扎西桑吉的态度有些冷淡,可张瞳越是不理扎西桑吉,他这心里就仿佛像是百爪挠心般的难受。

    扎西桑吉每日处理完寨子里的事情,就来张瞳的院子里坐着,那坐的规规矩矩,一动不动,就像上刑似的折磨自己。

    但他也不敢进去,只是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院落里小茶几旁边的石凳上,有时候湿漉漉的眼睛呆呆的望向那扇闭紧的屋门,一呆就是几个时辰,一副可怜巴巴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连着很多天这个样子,就连张瞳身旁的婢女阿珠都看不下去了,虽然当初少爷打她打的那么重,下了死手般的不近人情让她足足在床上趴了两个月才下地,可当初从火坑里把她和爷爷救出来的人也是少爷。

    阿珠是个心肠好的小姑娘,看着少爷这么卑微的想要少夫人原谅,却连嘴都张不开的样子,着实是可怜极了,因此她忍不住先开口了。

    “小姐,你就原谅他吧。你看少爷都在庭院里枯坐了这么多天了。”

    怪可怜的,下半句她没敢说。

    张瞳瞟了一眼,少女的心就是软,看看阿珠多么体贴善解人意,当初都被打得鲜血淋漓了,还在这帮他说话呢。

    “不行,错了就是错了,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这次不让他记牢点,长了记性,以后他还会错下去。”张瞳的声音很坚定,似乎是打定主意不准备轻易原谅扎西桑吉了。

    阿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里面默念了句,少爷,阿珠能帮的可已经都帮了,好话已经说了一箩筐,可小姐不愿意原谅你我也没有办法了。

    阿珠没办法,她只得看了一眼院中的少爷,摇了摇头下去了。

    隔了不大一会,张瞳推开了她的屋门,吃了晚膳,她想去夜晚的集市上逛逛,也好散散心。

    结果一推开门,竟发现扎西桑吉还坐在那个石凳上,丝毫没有改变姿势,他看到张瞳从门里出来,动了动嘴唇。

    “卓玛,我错了卓玛!”他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向前踏了几步,握住张瞳的手,小声的认错。

    可张瞳却掰开了他的手,和他拉开了距离。

    扎西桑吉换慌张张的想要解释点什么,可还没等他说话,张瞳就先开口了。

    “知道你都错在哪了么?”

    扎西桑吉一听到她这冰冷不带温柔的语气,马上眼圈有有些发红,可他现在依然是个心智健全的成年男子了,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想哭就哭,任性肆意了。

    他低下了头,不让对方看见他发红的眼圈,硬生生的把自己快要冲出眼眶的眼泪给强行憋了回去。

    “我不应该让卓玛陷入险境,为了我中了一箭。”

    “还有呢?”

    这不是重点。

    “还有…不应该用那种态度对你。”他飞快的抬头瞥了一眼张瞳,又马上低下了头,活脱脱像一个犯了错误被妈妈抓包训话的儿子。

    张瞳停顿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似乎是等他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下文,可她什么也没有等到,很显然,这个家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于是她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

    扎西桑吉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他猛的抬头看着张瞳,眼泪大颗大颗不受控制的的往下掉。

    “等你想清楚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再来找我。”

    张瞳说完这话,就拔腿往院外走,狠下心去不看他的眼泪,不去理会背后那个站在原地用袖子拼命擦脸的高大汉子。

    她在夜晚的街道里看看表演,赏赏花灯,一时之间竟然也忘了刚才的事情,但她没发现的是,就在她欣赏着街边的夜景时,身后远远的地方,一直有一个高大的影子在保护着她。

    这些天,扎西桑吉冥思苦想,夜夜失眠,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可他依旧想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他最大的错就是让卓玛为他送命,让她出于险境,第二大的错误就是当时自己记忆全无,根本想不起来他们的过往,对卓玛犯浑无礼。

    至于其他的,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错了。

    他真的是认认真真的在想,头都要想破了也像不出个所以然来,可他每每想到那日卓玛看自己的眼神,他就想要哭上一鼻子。

    他甚至怀疑卓玛已经再也不想理他了,他甚至觉得她已经开始厌恶自己,不爱自己。毕竟她一直喜欢的都是那个傻子,可那只是他的一部分性格,是他小孩子时的状态,而现在真正的他依然是一个成年男子了。

    他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列在了纸上,一遍又一遍的写他们在一起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最后还是扎西塔木找他来商议事情的时候意外看到了他这个堂弟萎靡不振,胡茬邋遢的样子。

    他沉吟了一下,出声提醒道:“你不觉得之前卓玛一直很在意你对阿珠用刑的那件事么?”

    扎西桑吉这下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当日究竟是因为什么他才对阿珠下了那么重的刑罚,他真的不知道了,只记得当时自己快要气的爆炸了。

    “还有啊,你因为账册的事情和卓玛吵了一架,你还记得么,卓玛一直很体恤那些农奴,恐怕你当初…因为叔叔的事情迁怒到他们,让卓玛觉得你心性有变。”

    这几句话,真可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下子就点醒了扎西塔木。

    他知道原因以后,胡乱的对扎西塔木道了个谢,就想要冲出大门去向卓玛认错,可不知为何,已经出去了却又折返回来,在屋里来回踱步,犹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扎西塔木实在受不了他堂弟这个样子。

    爱情是什么,他一个单身狗理解不了,爱情使人痛苦。

    不过想虽然这么想,他还是决定助攻堂弟一把,于是他假装散步的样子,装作不经意走到了卓玛的院子边来了个偶遇,有假装不经意的透漏出当初扎西桑吉雇佣杂牌病打仗而没有强行征用自己领地的农奴,是因为他害怕农奴们误了农时,吃不饱饭。至于以前打仗强行挪用的那笔钱款,也在他恢复记忆以后,都发回给各家各户的农奴了。

    听到这些话,张瞳的气几乎就一下子消下去一大半,就在她决定找个机会和扎西桑吉重归于好的时候。

    第二天上午,张瞳还在屋内洗漱穿衣的时候,就听见外边有些大动静。

    她推开屋门,只见扎西桑吉只穿了一层白色的裘衣裘裤站在院落中央,他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就脱下了自己的裘衣,赤身光着膀子,右手还拿了一根带着刺,足足有成年男子两根手指那么粗的鞭子。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院中的青石地上。

    右手挥着鞭子就往自己赤.裸着的后背上狠狠的抽去。

    “咻咻咻”的几下,还没等张瞳缓过来神,他就快准狠的给了自己三鞭,那鞭子本身就粗,还带着倒刺,再加上他本来又是个习武之人,抽自己这几下手劲竟然一点也没收着。

    那洁白的脊背马上被抽出了几道深可见骨的鞭伤。

    张瞳又怒又气,她快步上前几步,夺下了扎西桑吉手里的鞭子,他倒是没和她抗力,卸了力气让她把鞭子拿走了。

    “你这是做什么?”她语气里已经有些怒意,拿自己的身体惩罚自己么。

    “卓玛不理我。”他眼眶红红的,不是因为背后的痛,而是因为心里的酸楚,以前他哪怕破了一点点皮,卓玛都不会对自己大声说话,她只会轻柔的安慰自己,温柔的给自己上药。

    可现在哪里变得不一样了,他们不再一起睡觉,一起吃饭,甚至她连话都不愿意和自己说一句了。

    他瘪了瘪嘴,“我知道错了,当日我杖责了阿珠,惹了你生气。”

    “我还迁怒农奴,甚至对他们也用了刑罚。”

    “今日我都一并还回来…只要能让卓玛消气。他们当日挨了多少,我今日就抽自己多少。”

    他这话说的让人可怜,语气里还带着一股子不易觉察的委屈。

    张瞳心里已经软了大半,她是有些生气没错,可她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认错,用惩罚自己来对她道歉。

    可她这么喜欢他,又怎么舍得他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杀手。

    罢了罢了,都过去了,让这些破事错事都翻篇吧。

    “那你也不能用惩罚自己的方式来弥补过错。”她的话里还带着怒意,可更多的还是心疼与不忍,她将这个跪在地上的男人扶起来,扶到屋里上药包扎。

    扎西桑吉趴在床上,将自己的头捂在被子里闷闷的开口:“卓玛还生我的气么?”

    “你都这样了,我还气什么。”她的手指轻柔的在他的后背涂抹画圈。

    听到这话,扎西桑吉嘴角上扬了起来,他就知道他这顿打没有白挨。要是早知道挨顿打就可以让卓玛和他说话,那他挨个十遍八遍也没什么大事,可好过天天心被油煎般的难受。

    屋里的恩爱夫妻在疗伤叙话,院中桂花也有几分飘香。问爱情究竟为何物,不懂的人只能闻见这其中的酸臭。

    两月以后。

    扎西桑吉向拉鲁次仁去信一封,说明自己愿意不再报仇,暂时和拉鲁家结成联盟,一同解放两家领地内的所有农奴。

    他顺势销毁了他们所有人的卖身契,免除以往所有欠下的债务。免税三年,雇佣专人教导他们耕种,养殖。

    从此之后,土司和农奴不再有人身隶属关系,农奴们都是自己的主人,故改名为农民。

    两年后。

    随着改革逐步推进,扎西桑吉和拉鲁次仁两家藏地最大的势力用怀柔政策和武力,恩威并施,使得藏地几乎百分之八十的农奴都得到了解放,成为了只属于他们自己的自然人,过上了以前做梦也不然想象的富裕日子。

    扎西桑吉对外虽是一副严肃稳重的模样,可在卓玛面前,仍然是当初那个如同狗狗一样的傻大个,他在心爱的人面前,会情不自禁的流露出自己天然呆的孩子气息。

    至于拉鲁次仁和他的小娇妻—阿旺曲珍也甜蜜极了,每天都过着蜜里调油的日子,还生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儿子。

    至于张瞳,虽然她不舍得走,但也已经顺利的完成了这个世界的任务,由于任务时间的缩短,她不能陪着扎西桑吉过完这辈子了,等她顺利脱离这个世界,会有一个模拟的AI机器人假装她完成剩下的内容。

    那天清晨,她又听见了AI小艾的召唤:“主人,这是下一个世界的资料,请进行脱机准备并进行资料查收。”

    于是她知道,又到了离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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