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张瞳陷入了一阵无意识的空白领域,准确的说是陷入了昏迷,其实拉鲁次仁在箭羽之上所下的毒液并不致命,严格的说,他想要射中的人是扎西桑吉。

    他只是想要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从而能够和他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一直打下去,他们彼此之间没有赢家,只会两败俱伤,因此他才选择在箭羽之上涂抹了毒药,只是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但却并没有想要对方的性命。

    可没想到竟然射中了一个无名之辈的小士兵,那个小士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冲出来硬生生的用自己的后背替扎西桑吉挡下了那一箭,他将扎西桑吉扑倒在地以后,扎西桑吉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那个微不足道的小士兵,竟然惹得扎西桑吉像得了失心疯一般的嚎啕大吼,失去了理智般的不再恋战,像被激怒的疯狗一样猩红了双眼硬是从混乱不堪的士兵堆里横劈出了一条血路,生生的杀了出去。

    这波操作给拉鲁次仁让一下子给整懵逼了,他以为的正确打开方式不应该是扎西桑吉发现有人在背后阴他,疯狂的报复自己还击回来才对么?

    可他竟然对战场一下子没有丝毫留恋般离开了,这个九曲十八弯的大转折让拉鲁次仁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说?扎西桑吉有那方面的癖好?不然怎么解释他竟然会为了一个普通的士兵不顾一切的丢盔弃甲而逃,拉鲁次仁有生之年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奇怪的事情,因此一时之下,他竟然顾不上去追击扎西桑吉,而是在自己智慧的大脑里疯狂的脑补各种小剧场。

    正在拉鲁次仁怀疑扎西桑吉有断.袖之癖的时候,扎西塔木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他看到弟弟不顾一切的抱着一个士兵疯狂的在那里斩杀,不用猜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坏了,他担心的,最可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扎西塔木心里面有些懊恼,不过当下这种场景他也顾不上自己那些情绪上的东西了,他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为扎西桑吉断好后路。

    于是他越过重重障碍,冲到了拉鲁次仁的对面。二话不说,上去对着他就是一刀。

    原本拉鲁次仁还有些愣神,自己这究竟是追还是不追呢?追吧,好像他也不怎么想要接着打这场仗?不追吧,他还觉得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生生的放跑了对面的敌人,这在属下面前,他的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上。

    可扎西塔木这一刀砍过来让他根本没有思考这些的时间了,虽说扎西塔木这进攻的招式都是只攻不守,毒辣刁钻,自从他上次输给了拉鲁次仁就一直没日没夜的练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为他的叔叔报仇,也为了洗刷当日的耻辱。

    在他刻苦努力下,总算有了些许成果,大战十个回合,竟然能和拉鲁次仁打成个平手了,最后的结果是,这场战争终究死了很多人,牺牲了很多人,但两家终归是分不出伯仲,最后只得休战了事了。

    毕竟一边的主帅无心恋战,另一边的主帅根本不想打仗。这仗如何打下去?

    张瞳昏迷了大概半月有余,因为商城里的积分全都用光了,她没办法兑换些能让自己立即醒来的药品,只能自己飘荡在无意识的空白空间里,无法苏醒,外面的世界里虽然扎西桑吉为她请遍了藏地的名医大家,可条件简陋,医术落后,她即便日日都被悉心照料着,也不能马上排出体内的毒素,只有等到清除剩下的淤毒后才能彻底的苏醒。

    在张瞳昏昏沉沉卧床的这些日子里,扎西桑吉事事亲力亲为,几乎都要粘在张瞳的床前了,就是一个二十四孝好老公。

    他每日不光要给张瞳擦拭一遍身体,还喂她一日三餐,粥药汤饭,眼神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似乎是要把以前全部的过失都弥补回来。

    张瞳虽然平日在空白的意识领域,但她是可以在空白的意识域中看到自己的卧室的,扎西桑吉日日就像呵护婴儿般的照顾她的身体,他给自己按摩的时候小心翼翼,那样子仿佛在捧着什么名贵的珍珠般呵护有加,让她看了不由得也有些感动。

    可是感动归感动,一想到他之前对自己那副“你哪位,你找谁,本大爷你高攀不起”的样子心里就有点堵挺,她决定等自己醒来了也不能马上就原谅这货,一定要好好吓一吓他解解气才行。

    可这边扎西桑吉经常像个疯子般对着沉睡不醒的张瞳念念有词,身边端茶换药的婢女见到他这样子早已习以为常,下人们一般不敢靠的太近,只敢放下手里的东西远远的看上一眼就退下,毕竟他们这个少爷自从少夫人因为什么不知名的缘由昏迷以后,对待其他人气压变得比以前更低,脸色黑的更厉害了。

    他们的少爷几乎像个疯子一样,不洗头,不更衣,甚至连饭都吃的很少很少,他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折磨自己。

    他就像是一个无人敢触碰的地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引爆,下人们即便走到了他的旁边,也不敢大声说话,就连脚步都要放缓的小心翼翼。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扎西桑吉生生掉了十斤的重量,只要当他半夜躺在自己的床上时,便彻夜彻底的失眠。

    自从那日意外撞上了那块坚硬的石头,他的记忆就开始一点一点的恢复起来,那些往昔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向他的大脑不断奔涌而来,到现在他几乎已经想起了他们一起经历的所有事情。

    当他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会躺在屋顶看着星星,一遍又一遍的拷问着自己。

    复仇真的那么重要吗?

    如果他执意想要复仇,那么就必定要杀了拉鲁次仁,可扎西桑吉深刻的明白,虽然这个男人是杀死了他阿爸的真凶,可他现在所做的事是正确的,他就如同一个精神上的领袖,所引领的是一条可以带领西藏走向解放,走向正确道路的路。

    这也是当初他和卓玛一同勘察了那么多的庄园,看到那么多处于水深火热农奴后所立下的誓言。

    他们要拯救这些人,将他们从困苦潦倒和饥寒交迫的淤泥中拉起,让所有的藏地人都能平等的,有尊严的活在新世界上。

    可是这个美好的愿望和他所爱的阿爸相冲突,这两条路注定不能一起前行,注定像是两条相背而驰的道路只可选择一个。

    他左右为难,痛苦挣扎,甚至辗转反侧。

    要做出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并不是很容易。

    直到那一天,张瞳身体里最后的淤毒终于被彻底排出到体外,然后她顺利的缓缓苏醒了过来。

    扎西桑吉趴在她的床沿上睡着了,他甚至不愿意离开他一步,张瞳的眼睛睁开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桑吉。

    她看见他毛茸茸的头顶正靠在自己的床沿上,长手长脚都缩缩着看起来有些委屈。

    张瞳动了动自己这些日子都躺在床上,已经有些僵硬了的身体,没想到轻轻一动,就惊醒了扎西桑吉。

    他睡得很浅,那双有些惺忪迷茫的丹凤眼刚睁开,就对上了张瞳的眼睛。

    张瞳又看见了那双熟悉的狗狗眼神,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回来了,他应该什么都想起来了吧。

    这两双眼睛静静的相互对视了很久,张瞳本来想用嘴角对扎西桑吉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可她又一想,自己还没消气呢!没消气呢!

    不可以轻易原谅这个崽子!可恶!

    她故意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冷心冷肠的说:“现在这幅样子,又是装给谁看的?”

    那语气冰冷的都能把正常人生生给戳出来个洞。

    可没想到她话音刚落,扎西桑吉竟对着她哭了。

    他哭的无声无息,没有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甚至没有发出声音的低声抽泣,他只是无声的在流泪。

    那眼泪如同滚珠一般的噼里啪啦不要钱般的往下掉,他没什么血色的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眼睛下面的黑眼圈肉眼可见。

    那眼神悲伤的就像一个失去了主人的狗狗在大雨中找不到归家的道路,也好似一个死去了爱人的寡夫,那浓重的悲伤似乎要溢出他的眼眶,直达张瞳的心底。

    她有些惊诧了,原来他抵抗力这么低的吗?她也没说什么重话啊???

    她有些略带不忍,抬手用她那并不灵活的手指弯曲了僵硬的指节,擦掉了扎西桑吉脸颊上的泪水,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

    “别哭了,若是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又是对我用的什么苦肉计呢。”

    他眼眶更红,哭的更凶了,眼眶如同决堤了的大坝不能止歇”。

    “我没有...”

    他想说的是,我没有用苦肉计。

    他想辩解,想反驳,可看到张瞳那副看他没有温度的眼眸,又想到之前自己做的那些混蛋事情,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不知怎么说出来,一时心里更加委屈了。

    他现在变得聪明了,也更有智慧了。可他并不像原来那个傻子一样,那样轻松的就能表达出自己的心意。

    可当他看到她醒了,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真的好幸运,自己在屋顶的那些纠结,那些痛苦挣扎在这一刻突然间都有了答案。

    他不想再经历一遍这样的痛苦,他不想因为她要保护自己而陷入可能失去她的危险,他不想因为一丝一毫的可能害她再一次陷入战争。

    他要她活着,快快乐乐的活着,他要他们一起实现当初订立下的美好誓言,要一起解放这腐朽的农奴制度,即使这样他会对不起阿爸的在天之灵,即使这样他必须放下心中的仇恨,他也愿意。

    他还想说:“我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你的痛苦了,因为那真的好疼好疼,锥心的痛让我几乎没办法喘息了。”可这些话他一样说不出来。

    最后他只是牢牢的抱紧了卓玛,将自己的眼泪全流到了她的衣服上。

    隔了很久他才开了口:“卓玛,我都想起来了。”

    “对不起。”那声音有些歉疚,有些自责,还有些不易察觉的爱。

    张瞳笑了,他还是以前那个扎西桑吉,她认出了那个熟悉的狗狗眼神,也明白那颗赤子之心仍然未变,更明白他心底想说却说不出口,难以启齿的那些话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在心里悄悄的说了一句:“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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