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凹陷一块柔软，我才觉察到那个男人回来了。

    “你怎么了？”他问，说话间大手伸过来。

    我不明所以，侧过头。

    余光里，他顿了顿，转而收回，若无其事地去拿粥。

    我下意识抚了抚脸颊，这才恍然，怔看指尖的泪。

    原来自己哭了。

    可我为什么会哭？我想不明白。

    失忆留下了空白，也给了我冷漠，醒来前似乎做了很长的梦，才让莫名其妙的酸涩浸满眼眶。

    “女儿......”

    “啪——”

    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盖过了我的呢喃。

    我循声望去，名义上的丈夫正低头收拾残羹。

    我看见他脸埋在胸口，肩膀微微抖动，便以为是突如的自责，于是安慰道：「别捡了，拿把扫帚吧。」

    他依旧半蹲着，沉默不语。

    我闭了闭眼，移开视线，心口那抹烦闷再度浮现。

    好奇怪。

    一个车祸，怎么就讨厌上了守床而眠的丈夫？

    “......你想起来了。”于先生终于吱声。

    细听去，有几分沙哑。

    我看向他的背影，不解：“什么？”

    “你刚刚说的话。”

    “我说了什么吗？”

    “......”

    他仍然背对着我，也许挣扎良久，才告诉了我当年的事。

    良久后。

    我冷笑。

    笑声回荡在冷清的房间，逃出窗口，搅乱天空的白云。

    这会，真下雨了。

    “你可真行啊。”喉咙挤出的声音如话语般刺耳。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我猛地扑向窗边的男人。

    雨滴不停敲在玻璃上，让这场爆发愈演愈烈。

    他闷哼一声，好似没料到我力气如此大，慌忙间抱紧我双臂，喋喋不休的道歉从头顶传来。

    但我听不见去一点，疯狂挣扎，能抓到什么扔什么。直到双眼望着天花板，被人焦急抱起，空气才得以清静。

    男人小心护着我后脑勺，匆忙要去按床头的铃。

    我忍痛，伸手覆在他手背上，粘腻的触感刺激着我心脏。

    而后听见自己轻声说：“我全都想起来了......”

    脑海闪过一幅幅画面，飞速且清晰，带我浏览了这些年的事事物物。

    作为失忆的旁观者，现在发生转换。

    我对上那双眼睛：

    “那晚你为什么不回来？”

    “......”

    “那晚你为什么要喝酒？”

    “......”

    每问一句，我那强撑的理智渐渐被取代。

    “那天——”梦也记起来了，“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所以她才会在梦里那么惨！

    她在报复妈妈，她要我心痛！

    我瞪着男人一言不发的脸，推开了他。房间的雨声盖过窗外，他想擦拭我的泪，却被我反手勒住脖子。

    我哑着嗓子，质问他，犹如疯了般歇斯底里。

    他抬起双臂想反抗，又顾忌着什么，任我作恶。

    我猜是怕碰到伤口吧。

    可我丝毫不感动，仗着这点，肆意发泄怒意。

    直到血液喷在脸上，才恍惚到发生了什么。

    转瞬盯着手里的瓷片，脑袋发懵，稳不住乱抖的胳膊，下一秒，「砰——」地东西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有人也倒在地上。

    “......”死寂。

    “这样，也好。”他笑。

    我闻声，急忙跪坐在他身边，双手去捂他脖子，嘴唇哆嗦：“我杀人了......”

    鲜红溢出指缝，总有办法挣脱遮掩，那抹证据延申至我膝盖，围住了凶手。

    “别陷入幻想了——”他最后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