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冰介的直言不讳让女帝倍加赞赏，她来到结界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所以其实每一分每一秒对她而言都极为重要。

    在陈冰介如此单刀直入的问题中，女帝点了点头：“知道。”

    “百木阵是上古秘阵，传言其中蕴涵了龙神隐藏在虚空之中的奥秘，只是开启此阵仪式的条件十分苛刻，此前从未听闻有人达成过。”

    陈冰介皱了皱眉头：“龙神的奥秘？龙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在幻境中老听到有人喊龙神保佑。”

    饶是晋群女帝本身并没不是一个深信不疑的教徒，可在陈冰介称得大不敬的态度下，仍是心中有些惶惶。

    陈冰介见她面色不好，便马上改口：“我不知道你也信这个，我不是有意的。”

    女帝沉默片刻，然后摇了摇头：“我并不像母后那样深信，只是……在荒村的岁月过于漫长，那里消息闭塞，在那样的环境中，我免不了心中有一些敬畏。”

    “不过，”女帝短暂停顿片刻：“纵使你不相信这些，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龙神是真实存在的，而你在幻境中所看到的神药，便是龙神给予祂子民的赐福。”

    陈冰介一顿：“所以，你们的异能其实并不是通过神药激发的，而是本来就是被神药所赋予的？”

    女帝点点头：“你可以这么说。”

    这简直颠覆了陈冰介原来的想法，她原来以为这个世界的异能者都是靠天生，神药这些东西不过就只是用来刺激一下，加速一下。

    可现在被女帝这么一说，似乎所有的异能都是因为龙神赐福才有的？

    那么她身上的异能呢？她身上那些逆天的设定又是怎么来的？难不成这具身体在穿越之前，也是黄屋村精心培养的产物？只不过因为来了一个新的灵魂取代了原先的灵魂，失去了所有记忆，所以陈冰介才无从得知？

    以这个世界的腐败程度，显然不可能只腐坏黄屋村，如果有一堆分支机构：绿屋村、红屋村、黑屋村……也不是没有可能。

    像陈冰介这样从小在华国幸福的家庭中老老实实长大的子民，是很难快速理解这个充满异能者的异世大陆，表面平和之下隐藏的复杂和扭曲程度的。

    可陈冰介并不想自爆真实身份，不过既然女帝似乎很有耐心回答问题，陈冰介也不介意抓住机会：“你真的可以听到别人的心声？每句话都可以听到吗？”

    女帝笑着微微摇头：“当然不是每一句都能听到了，但是绝大多数还是可以的。”

    陈冰介想到女帝那老要喝血的破身子，有些狐疑地问道：“什么情况下会听不见呢？”

    女帝温柔地冲她笑了笑：“你现在心中所想，我就已经听不见了。”

    陈冰介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女帝悠悠地回答：“异能者并非如你以为的那样众生平等，事实上异能者是最分三六九等的，就像我的异能在母后之下，是以我这辈子从未听到过母后的心声。”

    陈冰介：“那为什么你前面可以听到我在想什么，现在又听不到了？”

    女帝笑了笑：“傻姑娘，我从未听到过你的心声，刚才那些不过只是我猜测的你可能会有的想法。你的异能在我之上，不仅在我之上，而且我能感受到你我之间隔着我永远无法逾越的天堑般的距离，我是永远不可能在你身上成功实施【听音】的。”

    这一说，又把陈冰介给整不会了。

    “你能感受到我也有异能，并且能感受到我们之间的差距？”

    女帝又一次笑了：“我可以，我本就是控制系的能力，所以精神力的感知会比一般人更敏锐一些，早在你进到结界之前，你在玉儿殿内做宫女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你绝非常人，黄屋村你也去了吧，我那里闻到了你的气息。”

    女帝显然说的是黄屋村地震那天的事情。

    陈冰介好好捋了一下思路，才明白女帝指的是当初自己跟着先遣队一起去黄屋村查明地震的事情。她进入结界以后度过了漫长的时间，当初的黄屋村地震仿若隔世一般久远。

    既然女帝都这么说了，陈冰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去了黄屋村，我在那里看到了地坑，你那些先遣队员都被吸进地坑里了，所以他们才会消失。”

    女帝脸色阴沉，在桌上敲击着食指，末了点了点头。

    陈冰介这才明白，女帝当时之所以避着朝官将此事压制，先自己偷偷带人去黄屋村一探究竟的做法，确实像是在预示着自己与皇太后迎芬未必是同路的。

    见女帝神色如此，陈冰介直接开口问了：“既然女帝你也在调查此事，我也就开诚布公地问了，此事可是人为？可与皇太后心心念念的百木阵有关？”

    女帝神色一凛，思忖片刻才说：“我只知母后这些年愈发偏信龙神，包括展示殿内的法阵也是她的意思，这些事情全都是母后自己做主，我不得插手半分，后来等到展示殿布置完成之后，我本是打算让李清去支付所有工钱的，可是所有工人仿若全部失踪，我们一分钱都没有付出去过。”

    陈冰介皱着眉头：“黄屋村那个地坑也会吸人，有个先遣队员在我眼皮子底下被地坑吸走，后来我壮着胆子去瞧了瞧，那地坑里只剩下银蓝色的一片，什么都没有，可后来那地坑突然间就消失了，只剩下普通的窟窿，正是原先那间宗祠的地下室。”

    女帝面色不虞地喃喃道：“宗祠……地坑……所有人莫名消失不见，这……难道，母后已经开启了百木阵？！想要消解人的灵魂之力，以祭祀龙神，得到永生？！”

    她的话让陈冰介愣住了：“消解什么？消解人的灵魂？所以这个阵法，是为了把人的灵魂当作燃料，祭祀龙神，让自己永生？”

    女帝摇了摇头：“不是让自己永生，所有触发法阵的人都会成为燃料，在这一点上人人平等，不会有任何区别，只不过每个人的精神力量有大小之分，就如同火堆有大小之分一样。”

    “真正可以通过法阵来获得永生的，是龙神。”

    ……

    陈冰介呆呆地坐在位子上，她感觉到自己这个聪明的、现代化的、注重逻辑思维的小脑瓜，在古代有点水土不服了。

    女帝刚才所推导出来的结论，她怎么听都觉得完全不合理，怎么听都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不像话。

    都是龙神了，还需要别人来燃烧自己的灵魂，给他提供永生？你这都已经是神了，你的那些发了疯的信众也都以□□讳来称呼你，都已经把你架到这种高台上了，你竟然还需要信众给你图谋一个永生？

    陈冰介面上的表情显然不如女帝的凝重，她弱弱地开口表达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那什么，女帝，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呢？”

    女帝抬起头来，眼下有些许青黑：“哪里不对？”

    陈冰介站起来走了两步松松筋骨：“是这样的啊，你说龙神无知无能，就连你们所有人的异能都不是人本来身上的潜力，而都是龙神赐予的，对吧？”

    “是的，没错。”

    “而你们的异能，先说你的吧，【漱魂】已经很厉害了，就连皇太后那些老毛病你都能解，然后【听音】，这就更牛了，别人肚子里想的都逃不过你的感知力。这些都已经很厉害了吧？再加上皇太后，【言出法随】。”陈冰介忍不住一边踱步一边拍起小手：“【言出法随】啊，这简直不就是距离成神，仅一步之遥？”

    女帝看着在面前一刻不停走来走去的女孩，面色认真起来。

    陈冰介：“这都能言出法随，都能漱魂、听音了，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没有那些活得特别长的人？就啥技能没有，单纯活得长？肯定有吧，包括那些喷火的、能玩水的，肯定也有吧？这么多技能如果真的都是龙神所赋予的，那么多人、那么多技能、那么多超过自然力本身的力量体现，这些能量加在一起，难道赋予这些力量的所有者，这个所谓的龙神，祂会没有能力为自己换来一个永生？”

    陈冰介停下脚步，站在女帝面前：“女帝，你也是个聪明人，作为当权者，你必然十分了解统治阶级位置上的人是如何用思想掌控百姓的。当你只是黄屋村一个孱弱的小女孩的时候，当你仰他人鼻息为了生存而挣扎着活下去的时候，龙神给你希望和力量。当问你真的靠服用神药觉醒了异能的时候，龙神的存在得到了应证。”

    陈冰介横眉一凛：“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个这样无所不能、神通广大的神，祂早就与天地同频、凌驾于生死之上了，如果真有一个如此广袤无垠的存在，祂又如何会需要一群弱小的凡人，开一个什么所谓的邪恶法阵，来为祂谋求一个永生？”

    “谋求永生……这听上去，反而更像是人希望的做成的事情呢。”

    “我看，你们都被人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