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谁都要面子。

    花春一直道歉,哭个不停,杨杰和张结巴面色铁青,显然对杀狗的事情已经后悔了。

    他们本以为赔了就能完事儿,没想到杨现一家居然这么难缠。

    周围站着的人听了也都不说话了。

    杨语卓这提议可以说相当侮辱人,但是三人理亏在先,杨现一家人的提议再不合理他们都没权利反驳,他们只有两个选择:接受或者继续协商。

    “现哥……”杨杰下半身跪着,上半身扭过身体,看向门口的杨现,“你们这个要求太过伤人自尊了,能不能……能不能换个别的?”

    “对、对。”张结巴现在只想快点把事情处理完,他满心满眼都是要去找周尹。

    “伤人自尊?”杨现都要笑了,“你们三个联合起来背着我一家人把我家狗宰杀了,还煮着吃了,这件事伤不伤我自尊?这等同于骑到我头上撒尿!”

    杨杰和张结巴只得闭了嘴。

    杨现在村子里一直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说难听点,就是窝囊。

    这种“被别人爬到头顶拉尿”的事情发生得并不少,可以往从没见他和他媳妇儿像今天这样闹出这要死要活的阵仗。

    今天这事能闹到这个地步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外。

    杨杰只在腊肠那件事上见识过杨现家这个女儿的厉害。

    但杨语卓再怎么厉害,毕竟也只是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小女孩儿,有什么大事儿还得是家里的大人来做主。

    他是万万没料到杨现和吴慧英的态度居然可以这么硬!这一家子好像突然从软骨头变成了难啃的硬骨头。

    他看他们的眼神既畏缩又惊诧。

    “从你诬陷我家狗糟蹋你家庄稼开始,你就没拿我杨现当人。”杨现提起刀来指着杨杰,“你和你媳妇儿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在腊肠上啃些牙印,转身就污蔑给我家狗,几次三番,我都没和你两口子计较!你们倒好,骑到老子头上来欺负人!”

    杨杰生怕他手里的刀脱手朝自己飞过来,忙不迭双手合十,拜佛一样不停求他,“现哥,确实是我们不对,但杀你家狗的不是我啊,是张结巴,我只是受他邀请来吃了碗肉啊!”

    花春听着他把自己撇得干净,一双眼睛慌乱地往四周瞧了瞧,连忙用跪着的姿势朝吴慧英和杨语卓的位置爬过去,一把抱住吴慧英的脚,鼻涕和眼泪混作一团。

    “慧英儿,以前都是我不对,我嫉妒你家做生意,嫉妒你家挣到了钱,还个个都读了书,有知识,有文化……对不起,对不起……”

    吴慧英用力把自己的腿抽了出来,“没有人拦着你不让你去做生意,也没有人不让你去读书,你凭什么要把气发在我身上?”

    还平白无故害了一条命。

    吴慧英只要一想起杨芝麻摇头甩尾的乖巧模样就一阵心痛。

    镇上开了几家狗肉馆,去吃狗肉的人很多。

    吴慧英每次赶集都得从那儿经过,心里也没什么触动。

    毕竟乡镇上的狗大多就是养来卖给别人吃的。

    可杨芝麻不是。

    杨芝麻是杨现从山上捡来的,从没睁眼就已经到了她家,是他们用米汤和稀饭一点点喂大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花春没有再去抱她的脚,她转而在地上磕起了头。

    脑门一下一下磕在泥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张结巴和杨杰也都还跪着。

    成年人哪有给人下跪的……其他人看了都有些动容。

    “杨现,把人拴门口当狗确实有点过分了,要不还是让他们赔你点钱吧?”

    “镇上没见着卖活狗的,饭店里狗肉的价格是两毛一斤,要不,你们三个在这个基础上再加点给杨现家?”

    “钱是肯定要加的,人好不容易把一只狗养这么大,你仨说杀就杀了,怎么也得再补偿点粮食费。”

    “我、我有票。”张结巴赶紧列举,“粮票,肉票,布票……所、所有的票我都有,肉、肉票,我、我都、都可以给你们。”

    他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吃了狗肉,把肉票拿出来补偿给对方是合理的。

    “你说的这些票我可以用公分去换。”杨现说,“我一家人好手好脚,勤劳勇敢,要多少票换不来?”

    张结巴没了话,都快歪到耳根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半天,才一边喷着口水说,“我、我没、没钱。”

    “没钱?”吴慧英下意识拔高声音,听起来甚至都有些尖锐了,“没钱怎么敢杀别人家狗的?是没想到别人会要你赔吗?”

    张结巴立即说,“我、我可以借钱来、来赔给你们。”

    他心里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咬,时间1分一秒都很难熬。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着的这短时间里周尹已经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把他追回来……

    杨杰也连忙搭腔,“这事我也有责任,我也可以赔偿一部分。”

    “杨现,慧英儿,这天都黑了,大家一直在这里僵着也不是办法,狗他们肯定是赔不了,这寒冬腊月的,把人拴门口看家会出人命的,你们再协商协商,赔点钱算了。”

    “大家都在一个村子里,你们和大队长家还是邻居,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得太难看了也不好。”

    他们还有一句未说出口的话:张结巴在村委会里有关系,和他闹得太僵不会有什么好处。

    “行啊。”杨现手里的菜刀在逐渐暗下来的光线里反着白光,“那你们打算赔多少?”

    他和吴慧英从下工搬家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过,三人也在众人面前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们继续在这里堵着也不会再有进展。

    倒不如换个方向。

    三人一听这话,松了口气,觉得机会来了。

    张结巴是带头人,按理说,他应该最先站出来表明态度。

    可他没有钱。

    他的猪崽是今年才赊来养的,还没等长大卖出去,他手里只有一堆利用生产队大队长的职务弄来的票。

    “我、我手里没钱。”平时骄傲得下巴都扬到天上去的大队长,现在结结巴巴地说自己没钱。

    “你没钱你好兄弟有啊!”时间已经不早,周围人只想早点回家吃饭,“你们有福同享,有难就不能同当了吗?”

    “对啊,你没钱就让杨杰借给你,你自己再慢慢还呗。”

    张结巴斜着眼睛瞧了杨杰一眼,没有开口借钱,转而问杨现,“你、你家樱桃树、那事,还留、留了欠条,在、在我那里,可、可以用欠条来抵、抵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吴慧英气得直接从门槛上站了起来,拖着个绳子就走到张结巴身边,指着他鼻子骂,“樱桃树本来就是你砍的,我们当时没找你算账就算不错了!”

    “张结巴,我以为你只是腿脚不好,没想到脑子和记性也不行。”杨语卓走了一天,此时一双脚又累又酸,她弯着腰,揉了揉脚,“你把那欠条拿出来好好看看欠你钱的人叫什么名字。”

    她说完,揉脚的动作一顿,又道,“不识字的话,把字据拿出来让大家伙给你看。”

    “不、不用了。”张结巴哪里会不记得,那天晚上杨征周几兄弟的表情让他记忆深刻。

    他只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赌杨现会不会借这个机会替他弟弟杨征周还了这笔债。

    “我是我,他是他,白纸黑字都落了名姓,也签字按了手印。”杨现毫不迟疑,“他还他的债,你还你的债。”

    “那、那你、你要多少?”张结巴试探着问,一边在心里估算自己的猪崽长大了能卖多少钱,赔完钱后,手里能剩多少。

    杨现和吴慧英下意识看向杨语卓。

    杨语卓在这个家起的作用太大了,每每遇到这种事情,她都能提出最合理的解决方案。

    杨语卓只小幅度点了点头,交给他们去处理。

    杨现伸出两根手指,“八百。”

    “多少?!”杨杰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前头的原话是说“要多少钱都好商量”,但他心里想的是:就算杨现家是村里第一批做生意的,也挣了一些钱,但他们怎么可能比得上自己这种出去打工的挣得多?

    在他的预想里,杨现一家应该没见过什么大钱,就算狮子大开口也说不出多离谱的数额。

    没想到他还真敢说!

    要知道,工厂里一个正式一级厂工一个月也才只有几十块。

    他开口就要800块,这已经是人两年的工资了!

    “800。”杨现平静又清醒,不像是说错的样子,他强调,“一分也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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