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锁妖塔中磋磨了快一千年，早已经忘记了爱与被爱是何滋味。

    顾晏需要一个答案，我给不了，也无法信口拈来。没有热烈的心跳去回应他的真挚，我的爱便不作数。

    我说；“我好像，并不爱你。”

    除此之外，甚至质疑他的用心；“你我萍水相逢，彼此不甚了解，连我姓甚名谁你都不知道，却急匆匆想要娶我为妻，顾将军，恕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顾晏紧忙解释；“你莫要误会，只因我常年征战在外，过惯了刀尖上舔血的生活。生死离别经历的多了，原本已经习以为常，可遇到了你，我……我不想给自己留遗憾。”

    他说；“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我看得出，你内心清澈，是个善良勇敢的姑娘。你重信义，守承诺，机警聪明，在我心里，你无人可及。”

    他夸我夸的天花乱坠，俨然不肯死心，无奈，我只得托出实情；“顾将军，假如我说，我心里有人了呢。”

    虽然这个人，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否存在。

    是否，梦只是梦。

    一切未被证实之前，我不敢，贸然作出决定。

    顾晏却说；“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人，你要一直等下去吗？”

    他说；“至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

    顾晏对天发誓；“我不会强迫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也绝不会越雷池半步。如有违背，我顾晏，不得好死。”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作一个噤声的手势，道；“顾将军，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顾晏握住我的手，深情凝视；“顾某所言，句句属实。”

    窗外，明月高悬，夜色沉静如水，顾晏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我看，我想，或许，我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顾晏高兴极了，反复确认后，兴奋亲了亲我的手背。

    他问；“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沉吟着，没有告诉他我已经忘记自己名字了，只说；“我没有名字，有个朋友将我唤作小妖，你也叫我小妖吧。”

    顾晏摇摇头；“没有名字可不行，不如我替你取个名字。”

    我抿唇一笑，点点头；“好啊。”

    顾晏道；“诗经有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你方才说你的朋友唤你小妖，同音不同字，不如，便叫你……夭夭？”

    他说；“勉强随我姓好了。”

    “可以吗？顾夭夭。”

    此时此刻，不由得满心欢喜，同意道；“可以，当然可以，谢谢你，顾晏。”

    顾晏没有食言，他虽然一介武夫，但是说到做到，他心思细腻，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呵护。

    闲暇时，他带我上街，请我吃我从来没有吃过的桃花酥，可他不许我喝酒，他说女儿家喝酒对身体不好。

    他买来一大堆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又量体裁衣，做了许多五颜六色的新衣，将我打扮的花枝招展，我觉得俗不可耐，他却总是笑，他说，我值得这个世上最好的。

    他说，我就是最好的。

    于是，慢慢的，我也觉得，我就是最好的。

    他与我描黛眉，点绛唇，他与我听雨，赏花，晒月亮。

    上元节，他带我去放河灯，烛火辉映中，我看见他的眸子格外明亮。我们站在最高处的城楼上，看万家灯火，延绵不绝。

    动情处，我踮起脚，轻轻吻在他的唇边。

    顾晏落下泪来，他说；“小夭，我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

    他的吻咸咸的，却炙热如火。

    我说；“顾晏，我也爱你。”

    他猛然惊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唇颤抖着；“你说什么？”

    “我爱你，顾晏。”

    声音大了几分；“我说，我爱你啊。”

    烟花肆意绽放，顾晏一把抱住了我，开心的转起了圈，而立之年的他，比三岁小孩儿还要幼稚。

    我乐的哈哈大笑，让他放我下来，顾晏抱得紧紧的，生怕我跑了。

    他说；“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他说；“我不会让你跑掉的。”

    一字一句，他说的认真。

    上元节的夜里，我们互定终身。

    我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顾晏回；“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当夜，他拉着我回到府中，从密室中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小盒子，慢慢递给了我，他说；“以此作为信物，聊表真心。”

    打开一看，是两节洁白无瑕的玉连环。

    顾晏道；“愿你我如同此环，相依相偎，永不分离。”

    可我没有回赠之礼，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顾晏笑了笑；“你的真心，就是最好的回礼。”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顾晏将我们的亲事提上议程。

    可是我们还没有商量具体事宜，顾晏又去了战场。

    我想一同与他前去，顾晏不肯，说去那里就是吃苦，他舍不得。

    为了让他安心，我答应留在家里等他回来。

    顾晏说，待他得胜归来，一定给我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于是我等。

    望眼欲穿等了三个月，等来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顾晏躺在棺中，面容苍白，他的脸颊冰凉，手也刺骨的冷。

    我竟没有哭。

    只是在想，他那么冷，一定很难受吧。

    想着想着，跳进了棺材，抱起他，将他的脸颊贴近胸口，我说；“顾晏，别怕，我来了。”

    不需任何人靠近，他只是睡着了，你们可不要吵醒他。

    顾晏，安心睡吧，有我在，没人打扰你。等你醒了，带我去吃街口李大爷做的冰糖葫芦吧。

    顾晏，李大爷人真好，上次我过去买冰糖葫芦，他多给了我一串。他家的冰糖葫芦可好吃了，酸酸甜甜的，果子也比其他人的好。

    顾晏，后院的小黑下崽了，我天天过去看，现在小狗们的眼睛都睁开了，真的好可爱。

    顾晏，我做了纸鸢，等你陪我一起去放呢，今天天气不好，等改天，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放纸鸢，好不好？

    顾晏，我学会蒸馒头了，林大娘教我的，我做给你吃，好不好啊？

    顾晏，我还会好多好多东西呢，你想不想看看？

    顾晏，顾晏……

    你不是说，要娶我吗……

    顾晏，你快点回来娶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