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层巨佬们思考的问题何向夕无暇顾及,考虑如何赚钱活命倒是迫在眉睫。
此时的她正拖着从垃圾场翻找出的仅存的破铜烂铁一点点往家赶“呼,幸好来的够早,否则就这点金属肯定轮不到她。”思至此处,手不由紧了紧,脚步加快,挪到自己窝里的才真正归自己所有:但愿能换些钱吧。
遥遥望去,小破屋依稀可见,何向夕一鼓作气小跑着将战利品搬进去,掏出好不容易找到的营养液空瓶,倒转过来,目光紧紧跟随着残留的液滴汇聚到一处,缓慢地拧开盖子喝下最后一口,还不忘把瓶子小心翼翼地收好。
饿到涣散的神智慢慢回笼,何向夕环顾四周,周围就是荒山野岭,她愣怔几秒,走出屋去,双手叉腰,审视着自己的陋室。
还算坚固的整体,不知道会不会漏水;一张草率的床,是货真价实的草啊;一方半塌不塌的桌子,由破门改的,仅此而已。
被逼无奈的何向夕决定去后荒山看看。
她像只刚出生的小鹿,艰难地站起,蹒跚地走进,探头探脑,静静“窥伺”,一点点,不可避免地,靠近未知的危险。
不知名的花草丛生,树木高可托天,抬头看时有种不知名的压抑,说来奇怪,这里像是弥漫着一股死气,没有虫鸣,没有鸟啼,如同坟墓。
何向夕本可以就此退出,可这里有条小溪,她太需要水了,贫民区缺水,望着潺潺溪流,何向夕拿出这几天收集的空瓶,装满。她当然不敢就这么喝了,带回家,用捡来的干草生火,煮开了才忐忑喝下。
所幸无事发生。
怎会无事发生。
好运并没有眷顾何向夕,她再一次被盯上了。
何向夕并不知道这里没人来不是因为偏僻,而是这里是异族地界,曾经就有人进去后面目全非,再出来就疯了。虽然这里的人并不知道是异族,却默契地避而远之。
可是何向夕完完整整地出来了,水也是安全的,命运似乎施舍了她一条生路,可是操控她命运的异族正玩味地逗弄着这个被联邦定义为转机的弱小人类。
远在982光年外的异星——
“报告,有外来者踏入异族A-1503号根据地。”
异族几位首领正在一处基地的巨幕下观察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的冒犯举动。在ZA1703行星上的异族正将源源不断的资料传回终端,一名异族中人正尝试变换出人类的模样,经过多次重组后已无限趋近于人类,只是一双眼睛里瞳孔涣散,不见一丝神采。
“昂~是她啊——命真大,那老头到死都还护着。”
“不过有什么用呢?”
“位面实验的数据,初代机甲的设计图,一样都没带回来。”
“消亡只是时间问题。”
(邪魅狂狷的笑容)
……
此时,帝星,联邦会议室,“啊,啊……阿嚏!”
“报告,于星历249年6月11日8时37分12秒,”
“ZA1703号行星发生异动。”
“初步判断,异动位于编号64区。”
自从何向夕穿越而来,联邦会议室灯火达旦。明明是只一无所有的蝼蚁,只因她是何向夕,一群历尽千帆的老狐狸就自乱阵脚,他们从何向夕身上看见了一个人的影子,他们慌了,他们心虚,紧紧盯着她不放,生怕她掀起什么风浪,又怕她凐没在茫茫人海。
联邦会议室,长桌两侧,坐满了人,中间的全息影像将何向夕的一举一动复制得清清楚楚,一群老头看着她每天进山装水,再担着这些水,走街串巷,低价把水卖给周围的居民……不知作何感想。
“报告,64区磁场波动异常……”
没说完的话无需补充,所有人都知道:维系了百年的和平就要瓦解。
良久,
拉维德抿了口茶,沉声开口:“异族在这一百多年间共购入大大小小的废星一千余颗,ZA1703号行星是否在交易清单内?”
“不在,”
“ZA1703在星历231年转交由科林斯氏管理。”
话音落下,室内众人的视线若有似无地飘向一位老者——毕夏普·科林斯,眸色晦暗不明,都在等对方开口。
终于,
“科林斯氏向来是以谨慎远虑闻名,科、林、斯先生,能否请教一下,此举有何深意?”
发难的人是科林斯氏的对家戈登氏家族的核心成员之一,唐纳·戈登,两人平时就因为政见不和,互不待见,一张口就坐实科林斯私下交易行星,明里暗里质疑科林斯氏对联邦的忠诚(丝毫不提自己家族也没少干这样的龌龊事)。
“科林斯在这十几年间对这颗行星的管理诸位有目共睹,如今出了异族擅自入驻的情况,是我们的失职,不过我想这一切一定另有原因。”这套甚至算不上解释的说辞在此时显得意味不明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异族,终于动了。
世家之间也将迎来一场大洗牌。
星历24年,位面碰撞,异星在碰撞中四分五裂,残破不堪,来到这个位面后就一直安分守己,颇有身为外来者的自觉。
几年后,异星第一次向蓝星发出讯息,以受害者的可怜姿态乞求一丝庇护,并将几颗分裂出的小行星作为交换,供人类研究。当时的联邦评估了文明等级,确认没有威胁后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人类在他们的小行星上发现了许多成分复杂的物质,派科研人员分析,可惜毫无进展。
星历52年,异族向蓝星星系发出请求——希望蓝星可以拨出几颗废星让他们得以生存,不必蜷缩在比陨石大不了多少的星球上生活,相应的,他们会分享一些关于特殊物质提炼和使用的信息,联邦同意了。就这样相安无事几年,联邦初步掌握了提炼技术,并尝试将他们应用在军事和科研上。
星历60年,联邦想终止合作,异星却向联邦抛出了一则重大消息——这些物质可以制作机甲!联邦当然不信,可是异族拿出了他们的机甲图纸,并坦然表示他们设计处机甲雏形却在进一步的建构上停滞不前,希望双方可以合作,走向共赢!
这种冠冕堂皇的鬼话联邦自然不信,但联邦妥协了。
毕竟,强大的好奇心和虚无缥缈的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使人类一次次陷入致命的诱惑……
接下来的十几年,两个文明一派祥和,双方都很有默契的互相分享错误信息,誓要把对方带进沟里。由于提炼特殊物质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几个大家族抓住时机,垄断资源和技术,直接导致联邦现在世家当道,资本横行的不良风气(忘了这几位巨佬也是世家出身,惹不起,这句划掉)。
直到星历78年,一群生于末位小世家的少年们冲破了阶级赋予他们的枷锁,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完成了一件足以推进历史进程的事——他们改良了前辈们留下的草图,证实了停留在概念和理论上的猜想,构建出了第一批机甲,并将机甲分成由高到低的A,B,C三个等级。
机甲史上本该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只是,世家们撑起一片黑色的天,就不会允许有启明星的升起。
几大世家迅速达成一致,联合绞杀这仅有的,真正的机甲师、科研者。
他们像夜里的荧虫,闪着温暖又坚定的光,他们怀揣着一个梦想——一直飞,一直飞,飞到天亮……只是,愿重,命轻,天还未亮,他们就带着这一宏愿草草了却了自己短暂又壮烈的一生,似乎他们从未来过。
许是安定的日子过久了,人们忘了,远在982光年外的文明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孩童,示弱只是缓兵之计,装的再怎么道貌岸然,内里也是伺机而动的饿狼。
早在机甲建构出来后,世家们就有些有恃无恐,浑然忘记自己是怎么打压这群机甲师的,也不在乎异族的进度。这种莫名的高傲与自信让他们有胆子肆意将无法或只能产出少量收益的星球以施舍的态度卖给异族,甚至不遣散居民,异族则照单全收,极大满足了世家们的虚荣心和无处安放的慈悲。
联邦派人去探查时并未发现异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还能怎样,世家的人已经渗透进联邦了。无人知晓,异族可以通过感知诱导人类,只要那人不够坚定,同意与之精神连接,异族就能窃取他人记忆,变成他人模样,慢慢替代原主。
何其可笑,一个文明的文明竟是窃取另一个文明的文明,更可笑的是,这样的文明竟然可以壮大,而被窃取的文明正亳无所觉,甚至洋洋得意地扼杀仅有的、窥见真相的人。
可是谁在乎呢?
在乎又能如何?
克莱尔,聪慧又勇敢的姑娘,为机甲师申冤,以死捍卫真相。
伯德温,将一生献给了科学,在位面实验中灰飞烟灭,也算如愿以偿。
比尔,誓死守护机密数据,于交接后倒下,完成使命,不负荣光。
阿列克谢,愿为人质,□□终生,掩护何平(何向夕师父),隐姓埋名,收敛锋芒。
拉维尔,放下理想,以身入局,只为以喉舌之长挣得清白,终是忘了初心,众叛亲离,一梦黄粱。
独余何平,孤身去往异世,前路渺茫。
……
这段草草收场的历史,在众人刻意地自欺欺人下,差点就被抹除。不过现在,因为何向夕的到来,他们不得不正视这段令他们无地自容的罪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