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没有说话,只是呜咽着点了点头,把眼泪、鼻涕全部抹在了他新买的衣服上,等到她终于情绪稳定下来,衬衣上已经被晕开了好大一片,小溪伸手抹了两把,发现太恶心,于是又把手上的不明液体蹭在他的衣服上,然后抬头对他说:“要不你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吧?”
“你是想让我光着回去吗?”
“你可以穿一件我的回去。”
“那我还不如光着。”
“你嫌弃我?”
“我穿你的衣服就像穿着一件露脐装,你想象一下那个画面,看我会不会被人当做神经病。”
林恒最终还是穿着这件湿了好大一片的衬衣离开了,貌似有一个还算完美的结局,但两人之间的裂痕究竟有多大谁也不知道。
这之后,小溪拒绝了林恒百分之八十的见面邀请,她真的把自己投入到了无穷无尽的学习当中,“高中紧、大学送”这句话对于她来说完全不适用,对于她来说,高中紧,大学同样也紧,别人在逃课,她一节不落;别人在逛街,她在画插画;别人在K歌,她在学软件……她好像再次成为了高中时期那个格格不入的女孩儿,并且她很享受这个过程。
而林恒却每天都生活在一片阴云密布中,对于小溪这种不同于常人的思维模式,他不知是该愤怒还是该理解,他是不开心的,他像许许多多的青年男女一样渴望爱情,渴望把她抱在怀里,吻她湿润的嘴唇,看她娇羞的表情,但目前来看,这一切似乎都变得愈发遥远起来。
“哪儿呢?”
“宿舍,休养生息。”
“没去找罗佳宁?”
“她比我忙多了,晚上再说吧。”
“现在有没有时间?我过去找你喝两杯。”
“呦,大林子向来可是滴酒不沾呢,最近怎么变成酒鬼了?”
“别废话,有没有时间?”
“您老人家约我能没有时间吗?”
林恒找到高志宇时他自己正在小酌,一瓶白牛二喝掉小半杯,高志宇斜了他一眼说:“你再晚来会儿我就喝醉了。”
“你这拿红酒当饮料喝的人物谦虚了……大夏天的喝白酒?”
“你见我喝过几次啤酒?”
“好,那就不醉不归。”
“你又怎么了?又是因为小溪?”
“嗯。”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能不能不要总因为儿女情长这些小事儿情绪波动?好男儿志在四方。”
“这话你还是对自己说吧,好像你的格局有多大似的。”
“起码比你强啊!小溪还没拒绝我之前我就跟罗佳宁在一起了,谁能比我移情别恋得快?”
“但是她并没有拒绝我啊!真要拒绝我还好说,起码能让我断了这个念想,你看现在……这叫什么事儿!”
“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我给你出个歪主意吧?”
“有多歪?”
“让她吃醋。”
“这点子是够歪的。”
“除了这个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你当时既然答应了她那就等呗,反正也不过还有三年而已。”
“谁知道这三年中还会冒出多少个崔猛?再说了,她现在对我比陌生人还不如,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两人正相互诉说着悲苦时,窗外,从出租车里走下来一个女人,她一眼便看到了屋内的两人,嘴角挂起一道弧线,却并不是在微笑,配上凌厉的眼神,似能秒杀一切,是大师姐。
林恒又喝了一口酒问道:“你干的?”
高志宇夹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说:“我才没那么无聊。”
“那她是怎么回事?”
“我哪儿知道?我现在躲她都还来不及呢!我还想问问是不是你把她叫来的!”
两人正在声讨是谁泄的密,大师姐走到桌旁兴师问罪道:“为什么你俩每次喝酒都不叫我?”
“你也有烦心事儿?”
“我的烦心事儿不比你俩少。”
“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们开心开心。”
“我的第二次创业失败了。”
“不是一直经营得挺好吗?”
“好只是表面现象,成本太高,负担太重,拉不来投资,一直都是在入不敷出,我已经把前几年的盈利都搭进去了,我得及时止损。老家的成功让我有点飘飘然了,完全没考虑到北京的实际情况,创业哪有这么简单?我现在越发觉得自己欠缺很多东西,我还是太嫩了……”
大师姐说话间已经喝掉了林恒面前的一杯酒,然后招手又要了一瓶,林恒给她要了一副餐具说:“我跟我爸说一声吧,他应该能帮到你……”
“不仅仅是资金的问题,我个人的能力也不够,你就别费力气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清算资产,关门大吉,找份工作学点东西,空闲时间去读个成考。”
两个男生没有吭声,大师姐说得轻描淡写,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她内心的酸楚,以及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泪水。
“现在越发觉得我以前所走过的路是错的,这怪不了别人,所有的选择都是我自己做出来的,所以小溪是我的贵人,是她把我拉回到了正确的轨道上来,如果那一年没有遇到她,我很可能就像王丽娟一样正在小饭馆端盘子,或是在厂里站流水线,哪敢奢望现在的生活?可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对不起她……”
林恒拍了拍大师姐的后背,拽了几张纸巾塞进她手里,大师姐的泪水并不多见,可以说她几乎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自己的软弱,说到赔钱她没哭,说到关掉公司没哭,可是说到对不起小溪她却泪流满面,她是真的感觉亏欠小溪。
三人各怀心事,把白酒当成了红酒,把红酒当成了啤酒,于是三人这一幅醉态便出现在了小溪的朋友圈里,小溪看到三人在照片中近乎亲密的坐姿,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酸酸的味道,把手机揣进兜里,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很想换上一副难过的面容,可最终她抿了抿嘴,把目光放在眼前一排排餐桌上。
现在正是就餐时间,小溪转了一圈也没发现空位,正想着去二楼时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循声望去,是崔猛。
小溪对他笑了一下转身要走,崔猛拉住他的胳膊说:“我室友占了座,一起吃吧?”
小溪把胳膊从他手里挣脱说道:“不了,我去二楼。”
“有必要这样吗?我已经答应你不再纠缠你了,但你连做个普通朋友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小溪跟着崔猛来到一张餐桌坐下,对着两个陌生的男生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尽管崔猛一直在找话题闲聊,但这顿饭小溪仍然吃得很不自在,她本就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情感,更不善于融入到陌生的环境当中去,并且,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什么,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她并不能分清。
吃完饭已是日落西山,处处透着一股浓郁的黑暗,只有小路两旁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一方狭小的空间,天上没有星星,夜空仿佛被镀了一层磨砂膜,让人看不真切。小溪站在黑暗中,怀抱着教科书仰头看了一会儿,最终放弃了想要找到北极星的念头,她长吁了一口气,低头赶路。
崔猛的再次出现只是一个小小的涟漪,并未给小溪带来太大困扰,给小溪带来困扰的是林恒,他这几天似乎和大师姐走的很近,从不发朋友圈的他现在几乎每天都在晒,大师姐今天晒了一束花,林恒昨天晒了两张电影票,这不得不让小溪把两个人联系起来,小溪有理由怀疑这是林恒的故意,但是小溪已经多次强调了要保持距离,所以没有理由过问这一切,于是这困扰在一个星期之后变成了苦恼。
小溪想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学业上,继续做一个格格不入的大学生,特立独行,就像高中那样,就像大一那样,可是没用,她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满脑子都是林恒和大师姐之间正在发生着什么,各种猜测令她担心和恐惧。
小溪的心情一直没有好转,因为林恒的“恶作剧”一直没有停止,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很多次她都想问问林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她终究不想亲自破坏掉自己划下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