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之舟和梁琢回到S市，已经是2013年1月中旬了。

    林之舟把自己买的椰子壳碗送了一个给母亲。走之前她就告诉母亲，自己要跟一个朋友去海边玩几天，林眠还很欣慰和支持。

    至于另一个，林之舟送给了艾米。艾米一开始听说林之舟这趟度假还不忘给自己带礼物，心里是既感动又惊喜。结果看见这个椰子壳碗，顿时满脸嫌弃，不过还是仔细地收了起来。

    林之舟走之前托艾米找一家雕塑工作室，让她这个外行人能够体验一下雕塑的制作流程，艾米已经给她找好了地方。

    这是一个隐藏在闹市区的雕塑工作室。推开半掩的门是个曲径通幽的小院，冬天院子里其他树木都光秃秃的，只有东南角绽放着一株寒梅。

    院子里有栋两层小楼，就是工作室了。走进去只见挨墙立着几个高高的木架，上面摆着大大小小的石膏像、泥塑像，下边挂着一圈圈铁丝、木锯、还有电焊枪和电焊用的面罩。地上放着几个大桶，其中一桶装了满满的泥，就像是从哪个建筑工地挖来的。房间一角还凌乱地摆了几个钢架和木架。

    屋子中央有几个雕塑台，一旁还有高高低低的桌椅。上面放着还没有完工的雕塑，全都用木板托着、拿塑料布层层包裹，看不到里面的样子。

    工作室的主人是一对青年艺术家夫妻，他们创作雕塑，也给想要报考艺术院校的学生做培训，但教林之舟这样的外行人还是头一次。

    不过他们很有耐心，教学经验也丰富。他们让林之舟先在纸上画出自己脑海里想做的东西，然后用铁丝和木条在人体架的钢筋上绑出大致的姿态。光是画草稿和制作人体架就花了一整个下午。

    接着就是拿桶里的泥严严实实地裹住人体架，堆出大形来，一边堆一边用木板把泥拍实，原来这个泥真是他们从市郊挖来的。

    林之舟不懂人体结构，也没有美术功底，并不指望自己能做得栩栩如生。只是按照两位老师的讲解，堆出大致形状后，再一点点地用刮刀塑形。这对夫妻在一旁指导，叫她不要过分关注某一块区域，要时不时地将泥塑来回旋转，从其他视角观察是否立体和对称。泥块干了容易松裂，她塑形时还要经常拿水壶给泥像喷喷水。每次课程结束离开前，也会用塑料布把泥像包裹住。

    就这样，林之舟每周在那个小院度过三四个下午，做了将近一个月，到春节前夕才终于完成了属于自己的雕塑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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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还教我调石膏和翻模。先做好石膏外模，然后往里面灌石膏浆。等凝固了再开模，就能做成石膏像了。”

    林之舟一边走，一边跟身旁的人讲自己在雕塑工作室的体验和经历，怕自己说不清楚，还用手比划了一下翻模的过程。

    真正上手了，她才知道雕塑的步骤有多繁复。就说翻模，翻模前要先在泥塑上插片，再淋上厚厚的石膏。等外层的石膏完全干了，才能用斧子小心地开模，一不小心石膏就碎成了好几块。他们还要在石膏外模的内侧涂上隔离剂，然后把石膏外模粘合到一起，用铁丝固定好。最后才是往石膏模具里浇铸石膏浆，做成石膏像。

    想着林之舟又补充：“我做得比较小，就翻成了石膏像。老师说很多雕塑系学生的作品是找专门的翻模师傅，翻制成玻璃钢的。”像玻璃钢这种材质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一旁的人显然听懂了她所说的流程，而且涉猎更广，知道玻璃钢为何物。只是相比其他，他更关心林之舟创作出的雕塑作品究竟是何模样。

    “做成的石膏像有没有照片，能给我看看吗？”梁琢实在好奇。前几次见面时他听说林之舟在雕塑工作室体验制作雕塑的过程，便问过她打算做什么雕塑。但林之舟那时只说自己还没有做好，并不回答。

    林之舟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嘴，从手机里翻出照片给梁琢看。林之舟的手机还是老式的非智能机，屏幕小、像素低，不过勉强能看清雕塑的模样。

    雕塑目测大概三十厘米高，是一个翩翩起舞的舞者形象。她竖起足尖单腿直立，另一条腿高高向后抬起。双臂向外伸展，一只手平伸出去，另一只手指向天空。整个人优雅地扬着头，像一只舒展翅膀、几欲飞去的天鹅。

    整个雕塑虽然线条简单，也不太符合人体的结构。但那种优雅而翩然的姿态，着实带有几分芭蕾舞者的神韵。

    “做得很好，”梁琢仔细地看着，由衷道。

    林之舟只笑着摇头。当老师问起她想做什么雕塑时，她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就是母亲年轻时在她面前舞蹈翩跹的样子。但她做得实在不好，既雕不出母亲柔美的五官，也塑不出母亲曼妙的身姿。最后只能勉强做出一个面目模糊的舞者在跳芭蕾舞的形象，论姿仪比不上母亲的万分之一。

    不过林之舟还是将自己做的雕塑送给了母亲，只是没好意思说是以母亲为原型雕刻的。林眠见了倒很喜欢，还将这座石膏像摆在了自己的床头。

    看林之舟的神色，梁琢也猜出她雕塑的原型是谁了。他读过林之舟的资料，知道她母亲林眠曾经是位芭蕾舞演员。虽然梁琢没见过林眠本人，但只消瞧林之舟便能想象到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定然是位气质出众的大美人。

    梁琢想着转了话题：“今天这里也有很多雕塑作品，你可以看看。”

    梁琢今天正是约林之舟来看展的。在长岛度假时他听林之舟说下部戏的角色是个雕塑系的学生，就想起如音美术馆即将举办的复馆展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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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音美术馆是S市规模最大的私立美术馆。它的前身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落成的如音画廊，由已故的著名爱国实业家梁岑，也就是梁琢的外曾祖父，出资兴建，到现在已经有八十年的历史了。

    如音美术馆由梁氏集团旗下的如音艺术基金会负责运营。过去的两年里，美术馆因为旧展馆的管道和电路老化问题而暂且关闭，进行了大规模的翻修和扩建工作。直到2013年春节前夕，旧馆翻新、新馆落成，如音美术馆才重新面向大众开放。

    如音美术馆对于梁家而言意义非凡。2013年2月3日小年那天，美术馆举办了盛大的复馆仪式，梁家人齐聚于此。梁氏集团董事长梁梵如、总裁梁琢，与如音艺术基金会理事长兼如音美术馆馆长梁梵音亲自为美术馆剪彩。S市政界、商界以及艺术文化界的名流纷纷出席，各家媒体争相报道，人山人海。

    为庆祝时隔两年重新开馆，如音美术馆特别策划了以“新生”为主题的大型艺术展，在复馆当天同步开幕。并于春节期间正常开放，一直展览至五月初。

    不过当天梁琢忙着应酬前来庆贺的世交长辈和商业伙伴，根本没机会静下心来欣赏展品。好在他早就约了林之舟在大年初三过来看展，既能错开前一周的观展高峰，又能为林之舟下个月出演新角色积累一些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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