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乘胜追击,这就是了。
蒋聿则背着光,景年却刚好站在茶台旁的小灯下。
暖黄的光线打下来,在她头顶的发上投下一记仿若笑脸的弧线。
她勾唇冷哼。
从鼻腔发出的笑声像暗夜里的一股剑气。
初听像是挠人的自嘲,但细品会发现这声笑里更多的是要击穿人肺腑的不屑。
景年抬手摸摸耳垂,歪了脑袋仰起下巴,娇俏回答:
“彼此彼此!”
只是个小回合,她是输了,又不是死了。
择日再战,也无不可。
夜晚灯下的女孩骄傲又坦率,倒让隐在暗里的男人垮下了肩。
也不知道是因为病着人会比往常更脆弱些,还是过去的二十四个小时太过耗费心神,此刻的蒋聿则突然被疲惫裹挟。
他想起刚在楼上看的电影,男主角有句台词,“其实我对演戏也没什么才华。”
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的蒋聿则,终于忍不住骂出声。
“我他妈的又不是戏子!”
走进屋里的景年也在今晚难得骂了人。
推门进屋时,不出所料迎来许多探寻的眼神,有些是来自老同学的,自然也有几双眼睛是她没见过的。
景年不介意给它们都挖了。
可她眼下的打算是优雅上楼,继续刚才没看完的《玩具总动员》。
毕竟要想流言的威力再大些,正主此刻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沉默。
可这世界上偏偏就存在没眼色的人。
最早搭讪失败的陌生男人明显比先前更醉了些,半敞衣领媚笑着举杯凑近。
“美女,怎么没和男朋友一起进来?吵架了?”他说着身子也歪靠上来。
“关你屁事!”景年匀多了一步,蹙眉抬手在鼻前反手轻挥,落下的指间也把对方的酒杯扇落了地。
“真是垃圾成精,臭死了!”
人是她骂的,可收尾她是肯定不会收的。
谁找来的垃圾就该谁负责清理。
并没有人愿意给跟在周墨身边喝烂酒的小喽啰更多的眼神。
人后热吻,人前女朋友莫名生气离场,男朋友斜倚门框宠溺垂眸的画面,明明更养眼。
景年和蒋聿则都没否认,做他们play的一环,何乐而不为!
回到二楼的影音室,景年看到肖梦洁已经坐回了椅子,假模假样地看着电影。
她也懒得拆穿,坐下开了酒,继续看一堆“垃圾玩具”无畏冒险。
气氛太压抑,明明几米外的屏幕上是充满童趣的画面,绿色粉色红色黄色的光影在一片欢笑嬉戏声中铺满了整个空间。
但已经从室外回来好一阵的人身上还是有浓得化不开的寒气。
肖梦洁在窗口把故事看得更完整些,除了某些“香.艳”画面之外,对白她也听了个大概。
【他俩,不是刚确定恋爱关系】
【我在楼上都听见了,就是热恋期吵架,异地恋闹矛盾了】
【这俩人早就背着咱们搞一块了,要不怎么上来就求亲亲啊】
新建的群里,有人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很负责地总结了今日之瓜。
小风波没过多久,蒋聿则说身体不适准备撤了,临走前借口要拿落下的打火机,又上了次二楼。
自然是要把喝多了的女朋友也带走的。
景年装醉,往外走的几步路,她一直挽住蒋聿则的胳膊,脸也贴在他的手臂上,“哎呀,外面太黑了,你扶我,我好晕!”
男人在她头顶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嗤笑,手臂却把人环得更紧,马上要出门了,他更是低头在怀里的人耳边轻哄。
“乖,别闹!”
这三个字不仅扬起了吃瓜群众的嘴角,也同时打开了景年的装死开关。
就算是感情正好的那几年,蒋聿则也没和她这样说过话。
从一个向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冷血男人嘴里发出这三个字的音,景年受到的冲击是巨大的。
加上说这话的,是她的前男友,就更恶心了!
不装死,下一秒她都能吐出来!
邹莎莎坐在床边问她,“他到底行不行啊?”
据以往经验来说,蒋聿则还挺行的。
可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景年希望他最好已经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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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末,莎莎的工作已经结束,景年的工作还没开始。
两人计划轻松地享受一天吴川特色游。
景年在吴川长大,知道真正好玩的地方并不像网上列出的那么多,两人一合计共同选了都没体验过的沙漠穿越。
包车司机姓冯,长得帅,眼里有活话也少,比她们小3岁,专门走沙漠穿越线,车技一流还会摄影,无人机也玩得溜。
知道两人是从南方过来的,在进沙漠前还细心地多装了几桶水,更额外拎了大包的水果和小零食。
原本的行程是穿越一天,途径几个有特色的海子,拍照散步,但最佳观赏期已过,小伙带两人走了另一条路,行程也缩短成半天。
目的地是个只在10月底变红半个月的海子,藻群过了这个季节,水就会恢复原本的湖绿色。
当日天气极佳,万里无云,微风裹着暖阳,很容易出片,司机小冯指导着两人走位,不一会就拍了不少照片视频。
形式主义的东西搞完了,景年拉着邹莎莎又在湖边溜达了半圈。
荒无人烟的大漠,放眼是连绵的沙坡和碧蓝的天空,脚下有小虫爬过的两行浅印,沙蒿已经枯了,根系却还扒着,风沙扫过,只微微晃下身子。
邹莎莎边走边翻手机里刚拍的照片,突然问了个俗不可耐的问题。
“你们北方的小伙都是这款吗?”
照片里是司机小冯半跪在沙地里设置无人机的侧脸,硬朗,精干,静的时候全神贯注,动起来利落干脆。
景年瞥了一眼,仔细想了想,邹莎莎好像确实喜欢这款的。
只是,这个小伙,最好避开些,周墨专门给介绍的人,景年不得不留心眼。
她也不藏着,和莎莎坦言自己的顾虑,“我老同学给介绍的,八成和蒋聿则那个混蛋也有点关系。”
莎莎耸肩,“你怕他啊?”
邹莎莎是典型的美女,浓颜系,明艳大气,身材高挑,随便套个毛衣配休闲裤也压不住勾人的气场。
人长得漂亮就算了,行事作风还自有一套,雷厉风行和虚与委蛇可以无缝切换,再加上家底不错,经常让人晕头转向就把事办了。
她唯一搞不定的人,只有景年。
邹莎莎与人交往有着严苛的原则,要么势均力敌,要么比她强。
景年属于后者。
好看是必须的,但景年的好看没有攻击性,圆脸杏眼,巧妙地组合出一些稚气,细看却又是浓浓的书卷气,总能让人在不经意瞥到她的瞬间,被抽了呼吸。
要说邹莎莎是在推拉间得偿所愿,景年则是不动声色便已得手。
这人面相可爱,眼波流转露出的都是礼貌乖巧,日常与人为善和谁都能聊几句,可邹莎莎知道,她的这个闺蜜有多偏执与嚣张。
景年心里没有别人的死活。
但这两天,景年露出了过往十年她都未曾见过的样子。
明明是露出爪牙炸着毛准备扑上去挠人一脸血花的气势,却不知怎么,她一直耷拉着脑袋顿步不前。
景年知道莎莎话里的那个“他”是谁,她当然不怕。
只是浅浅过了两招,对方给出的反应都不在她的预想内,她觉着还是要再谨慎些好,情势不对,也方便全身而退。
蒋聿则随便断了她在国外的“生计”,无非就是想让她回国,可她回了滨海,他又再无动作,无事人一样在南江过着自己理想的生活。
景年就很不服气。
他年纪差不多了,如果传闻没错,明年应该就可以顺利接手蒋家在南江的生意了。
不正是他想要的,安稳接了家业,过顺遂的人生。他从小到大就是如此,定目标,列计划,按部就班,什么年龄干什么事,没有意外,也没有备选方案。
只要定了目标,他就会完成,偶尔还能提前就搞定,不用备选方案。
景年以前也是如此,只是她上一个人生目标,很意外地没有完成。
她想留在挪威,所以刚出去上学就报了挪威语的班,计划毕业以后留下,但不巧被蒋聿则搅了局。
那总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
景年拉住莎莎的手,把人往岸边又带了些,“不是怕他,我是觉得你明天就回滨海了,这大半天时间,也别惹什么风.流债了,我看人家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邹莎莎挑眉,“那你打算哪天回滨海?”
话问的简单,意思却是:你时间够,打算惹多久的风.流债?
不想回答也不确定的问题,忽略就好。
景年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回答:“工作完了就回啊,应该不用几天!”
呵,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信她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