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里的俩小孩儿面对面地睡了。
可陈靖体内的热火却迟迟不肯褪去。
沉沉的夜色掩盖了道德感,他又一次向欲望妥协,匆匆地冲了一个澡,进入了他的秘密花园。
地下室的灯一开,一整面的照片墙便映入眼帘。
上面粘贴的,是丁灵从小到大的照片。
陈靖从墙这头走到墙那头,手指留恋地拂过她的成长轨迹,忽然遗憾没能留下一张昨晚的照片——那大概是他此生唯一与丁灵亲密接触的时刻了吧。
陈靖深深地叹了口气。
带着这份遗憾,他打开了投影,接着在手机上点了两下,然后席地而坐。
静待几秒,丁灵的影像就被投放到了幕布上。
陈靖出现在丁灵的世界里时,她大概十二岁。从那时开始,陈靖便受命记录她的一切,看着她从内向文静的小女孩儿,成长为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
但这部分录像并非陈靖独有,他需要按时发一份给丁灵远在国外的亲生父亲。
不过另一个录像里的丁灵,就完全是陈靖的私有。
有些画面来自于宋泽家的监控。安装监控的初衷,是为了监视宋家是否有苛待丁灵。但自从丁灵成为陈靖的梦中人后,这个监控的存在就变了味道。躲在镜头后窥探她的陈靖,像一只蛰伏在夜色中,随时准备进攻的野兽。
另一些画面来自于陈靖的镜头。他开始从男人的角度去观察丁灵,明明是俯视的视角,但陈靖却觉得他是一只卑微的蝼蚁,以信仰者的姿态,仰视着他每晚都在亵渎的神明。
他被虚伪的道德和真实的欲望拉扯着,就在又要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时,手机忽然响起。
陈靖关掉投影接通电话,里面传来宋泽慌乱的声音,“靖叔,小圆姐、小圆姐突然不见了!”
他只不过是欢愉后短暂地睡了一下,却越睡越冷,被冻醒后,发现丁灵不见了踪影。他不敢惊动母亲,只好来找陈靖。
陈靖立即去查看监控,在看到是丁灵自己走出家门后,松了半口气。
另外半口气还吊着。眼下已近十二点,丁灵带着那一身痕迹行走在黑夜中,何其危险。
“我知道了,我去找她,你不用担心。”陈靖随口敷衍过宋泽,挂下电话,马上打给初六。
初六刚处理好码头的事儿,正想和陈靖汇报,就被他厉声打断,“通知所有街区和场子,今晚严格戒备。如果看到圆圆,立刻停止营业通知我!”
很快,青安市大半的酒吧和夜总会纷纷暂时按下了暴力与边缘产业。
来找乐子的客人们怨声载道,但不得不遵守上位者的规矩,抱怨两句就散了。
本想来打发寂寂长夜的顾铮也走了出来,时间还早,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百无聊赖地点了颗烟。
一支吸完,他又把剩下的烟都点燃,慢慢看着它们燃烧。
烟雾缭绕间,一个身影飘飘然地走过,留下了一抹缠人的茉莉香。
顾铮的眼神不自觉地追过去,极好的视力发现了她手腕上的伤。
顾铮见惯了这种痕迹,似是嘲讽地扯扯嘴角,心想这座城市还真是没有什么新鲜事。
他熄灭香烟,双手插兜,往家走去。
他并非刻意跟踪那株小茉莉,只是很凑巧,他们走的是同一条路,通向同一个目的地——深海公馆,那里正是顾铮的老巢。
难道她是会馆里的员工?
可顾铮见她并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后退几步,借着助跑,轻盈一跃,撑着墙头,跳入了院内。
顾铮随她翻墙而入,在墙边捡到了她掉落的学生证。
“青安大学。”顾铮翻开证件,轻念出声,“丁灵,国贸大二。”
竟然还是自己的小学妹。
一个本该规矩的大学生,身上竟然有鬼混的痕迹,还偷偷摸摸地闯入他的地盘。
顾铮来了兴趣,继续尾随着她,一路来到了陨石居。
这间包房今天没有客人,丁灵推门进入,站到了监控下面。
盯着摄像头看了几秒,她脱掉了外套,露出了满是齿痕的后颈。
极致的白与鲜艳的红带来了极大的视觉冲击,让偷看的顾铮不自觉地咬了咬牙根。
而丁灵似乎并未发觉他逡巡的目光,用外套包住烟灰缸,踩着价格不菲的真皮沙发,用力砸向监控摄像头,“哗啦”一声,镜头碎了。
像是不解气似的,她又掏出小刀,划向沙发。
刺啦刺啦的声音响在耳畔,顾铮却毫不在意昂贵的沙发被破坏,反而看得饶有兴趣,甚至扔过去一把军刀。
“你的小刀威力不够,要不要试试我这个?”
丁灵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抖,转身看到陌生人,下意识就要逃。
“哎,跑什么啊。”顾铮抬起胳膊拦住她,“我是这里的主人,你还能跑到哪儿去?”
“主人?”她微微仰起头,用略带鼻音的声音轻唤他。
顾铮感觉鼻下一热,很不要脸地应了一声。
下一秒,一颗热泪毫无预兆地掉在了他的手背上。
顾铮仿佛被烫到,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仿佛被欺负的小动物终于找到了靠山,丁灵红着眼眶,声泪俱下地质问,“昨晚我被人压在沙发上欺负时你这个主人在哪里?”
“被监控录下影像时你这个主人又在哪里?”
“你既然是这里的主人,为什么不去抓真正的坏人,为什么偏偏要盯着我?”
她越说越失控,回身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就往顾铮身上扔。
顾小少爷何时受过这种委屈,他挡下抱枕,三两步冲到丁灵面前,钳住了她的手腕。
丁灵吃痛,却挣脱不开,无奈之下低头狠狠咬住了他的皮肉。
一瞬间,顾铮感觉被注入了什么毒素,身体顿时酥软。
丁灵趁机推开他,往门外跑。
顾铮立刻伸手拉住她衣服的下摆,往后一拽,把人压在了身下。
这个姿势瞬间勾起了丁灵的恐惧。
“放手!放开我!”丁灵手脚并用地挣扎。
顾铮的耐心被耗光,掐着她的脸面对自己,低吼道,“安静!”
丁灵的胸膛剧烈地起伏,急促的呼吸拂过顾铮的脸颊,让他有些心猿意马,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见顾铮并未有其他动作,丁灵的呼吸渐渐平缓,小声说:“我昨晚在这里……被欺负了。”
“谁干的?”
丁灵摇摇头。
顾铮从她身上起来,恢复了小少爷的高傲,“别哭了,我帮你调个监控看看。”
丁灵坐起来,抽噎地说了声,“谢谢。”
等待结果的间隙,顾铮叫人送来了酒,随手倒了一杯递给丁灵,“昨晚被迷晕了?被欺负了都不知道反抗?”
丁灵低垂眼帘,摩挲着酒杯,“昨晚喝了酒,什么都不记得了。”
“喝的什么?”
“心甘情愿。”
“什么?”顾铮乐了,“我这儿可不卖名字这么土的酒。”
丁灵拿起一个空杯子,往里面兑了好多种酒,然后递给顾铮,“就是这个,叫心甘情愿。”
顾铮拿过来抿了一口,很烈,不过咂咂嘴,倒品出了点儿不同寻常的茉莉香。
他第一次在烈酒里尝到这个味道,觉得新鲜,不知不觉就把这杯“心甘情愿”喝了个一干二净。
不多时,监控室传来消息,说昨晚陨石居的监控全都被删除了。
顾铮面色一沉,“谁删的?”
安保主管也不知道,支支吾吾地说再去查查。
丁灵起身要走,“既然查不到,那我就先回去了。”
顾铮挑了挑眉,“弄坏了我的东西,说走就走?”
丁灵认真地说:“明天有早八,如果被老师发现逃课,就没办法评奖学金了。”
顾铮嗤笑,“奖学金能有几个钱。”
丁灵抿抿唇,似有苦衷。
顾铮太熟悉这样的表情了,故意问,“缺钱?”
丁灵没回答。
顾铮当她默认,态度端了起来,“想走也可以。但我这里只有两种人可以自由出入,一是客人,二是我的员工。你选吧。”
丁灵自然做不起客人。
她为难地绞着手指,为了离开,也为了偿还她破坏的财物,只好妥协,“那我工作吧。要做什么?”
顾铮想了想,问,“会唱歌吗?”
“会一点。”
“正好别馆缺个唱歌的,你去顶两天。没有底薪,但客人消费的酒都算你的提成。”
丁灵好奇,“一瓶酒能挣多少?”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顾铮诱惑道,“我有瓶几千万的酒,如果你有本事,我就心甘情愿地开了它。”
丁灵自觉没那么大的本事,平淡地“哦”了一声,“那我现在能走了吗?”
午夜已至,但地下世界的狂欢才刚刚开始。
而丁灵身披的宽大外套根本遮不住她身上勾人心神的痕迹,这样走出去,八成会成为今夜最可口的肉料。
顾铮拿出车钥匙,“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不用麻烦……”
“不要和老板顶嘴。”
车子一路平稳地抵达校门口。
丁灵轻声道谢,正要解开安全带下车时,顾铮却突然按住了安全带插口。
“这个你收着吧。”他把军刀递给丁灵,“防身用。”
丁灵接过来握在手心,“谢谢,那我走了。”
但顾铮仍未松手。
“就口头谢啊?”他开玩笑似的问。
丁灵沉默一瞬,弹出军刀,割开了安全带,开门下车,离开的背影,像一只斗胜了的小兽。
顾铮顶了顶腮,确定自己又发现了这座无聊的城市的新乐趣,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儿,开车离开了。
站在角落的丁灵看着车子消失在拐角,将手机开机,打通了陈靖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