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天气预报说今日有小雪,但窗外天色一片晴朗,毫无征兆。

    姜满起晚了,错过了酒店的早餐,也错过了路霜的电话,她回拨过去,对面接听得很快。

    “想你就是睡过头了。”路霜埋怨道,然后说:“我做了早饭,来家里吃吧。”

    姜满应下,匆忙洗漱收拾后小跑到酒店门外打车。

    在昔城,大城市里常用的打车软件都无法使用,只能站在街边寻找空座的出租车。

    但不知道是不是酒店门前是单行道的原因,姜满等了许久也不见一辆空车。

    这个时候余白打来了电话,姜满看见手机屏幕上跳出的名字,因为这种陌生感也愣了片刻。

    电话那头余白的声音有些空旷,像是在车里,“你出门了吗?”

    他接着说:“阿姨叫我一起回去吃饭,我想着顺路接你。”

    姜满客气地拒绝说:“不用麻烦了,我打车就好。”

    余白只是问:“你打上车了吗?”

    姜满顿了顿,敷衍地答了句:“就快了。”

    酒店门前突然起了风,呼呼地吹着,将她的声音吞了一半,风很冷,让姜满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余白像是没有在意她的回答,说道:“我马上就到酒店了。”

    话音没落多久,甚至电话还没来得及挂,姜满就看见了他的车驶近。

    昨夜没仔细看,现在看余白的车是改装过的越野,车应是有段时间没有清洗,灰泥斑点半布车身,显得风尘仆仆。

    姜满钻进他的车里,一阵热气扑面,瞬间包裹她因冷而微微发僵的皮肤。

    “等的久吗?”

    姜满摇头。

    余白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开车往家里的方向走。

    姜满在车里沉默着,转过头看车窗外的景象。

    车经过昔城的河滨广场,沿途是昔河,昔城人总以这条河为傲,因为明明地处西部干涸地带,却有河流穿城,春暖时,这里还有天鹅飞来,但冬日时河水枯竭结冰,看起来仿若一个水沟,所以算不上什么景。

    这条河对昔城人的意义很多,对姜满也是,她曾经的中学也在沿河附近,偶尔课后会在操场的边角,看着河流的那一片发呆,也有人会翻墙出去,在河边约会。河边现在修了步行道,夜晚布置了彩灯,还有喷泉,昨夜从楼上往下看,斑斓一片。

    “你没回来的这几年,昔城还是有些变化的。”余白开口说道。

    车拐过一个弯,又经过了昔城曾经的夜市,这里现被高楼大厦覆盖,和姜满记忆里的样子已然不同。

    原来这里是类似广场的空地,平日做旁边旧商场的临时停车场,到了夏天,则是从下午开到半夜的夜市。

    如今高楼间夹角里的旧商场还在,却不像从前记忆里那么阔大,只是一座三层的窄楼,颓败且破旧,大门也紧闭着,不再营业。

    “夜市没有了啊。”姜满喃喃道,语气流露失落。

    “说是要搬迁,但好几年夏天也没听说哪有新的夜市。”

    “小时候你也常来这吗?”

    余白笑着说:“只要是昔城人都经常来吧,但我不是为夜市的食物,是为了商场里的玩具。”

    “那个时候我觉得这里是比游乐场还有意思的地方。”姜满说,“挨着排列的好像看不见尽头的商户,烟火缭绕,叫卖声起伏,永远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没想到你喜欢这种烟火气。”余白看似随口地应道。

    姜满笑了笑没有说话。

    余白在停车等红绿灯的间隙转头看姜满,她还是倚着窗看窗外,似有瞬间微微愣神。

    她穿了一身黑灰色,显得她更加清瘦,长发轻轻扎了一个低马尾,耳边碎发落在面颊上,脸上是有点没血色的白。

    姜满像是感应到他的注视,转过头来也看向他。

    余白没有躲开视线,只是问:“最近演出很忙吗?”

    姜满停顿后摇头,“其实...最近都在休假。”

    “但你看起来很累,好像又更瘦了。”

    余白说话间,红绿灯变了色,因此这话说出时他并没有看着姜满,可语气依然认真。

    这话语间可捕捉到的关心令姜满有些失神,过了会,她说:“芭蕾舞演员是得时刻保持身材嘛。”

    她语气轻松,好像试图宽慰余白的关心。

    “之前记得冉与说过你们打算回北城。”

    “嗯。”姜满答,“不过还没有决定好。”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至于冉与,我就不清楚了。”

    一句轻描淡写,却让余白听出了划清界限的意思。

    “我以为...”余白开口却又停顿住没有继续。

    姜满却接下他的话,解释道:“我跟冉与现在没有在一起。”

    说话间,姜满的视线又投向窗外,这句话说完,却也没有继续其他的解释。

    车已抵达家门口,然后照旧停在院门外的停车位。

    白日里才看清更多家里的变化,前院重新翻修过,砍掉了高耸的树木,清理了在冬日就失去景象的花丛,新建了凉亭,重铺了路面,显得有些陌生。

    姜满跟余白一起进屋,路霜满面笑地从餐厅迎出来,那笑大多给的余白。

    “难得今天一家四口在一起吃早饭。”

    姜满因路霜的话微微皱眉,为她故作表现的一家人的亲昵而厌烦。

    “辛苦阿姨了。”余白礼貌笑应道。

    姜满看着余白的笑,也收起了自己的表情。

    余岳看见姜满也笑着招呼她,“小满快来,好几年没吃家里的饭了吧。”

    姜满笑着点头,然后随余白一起落座。

    “我听你妈妈说你可能还要待一周,那干脆回家里住嘛,住酒店多不舒服。”

    姜满没有立马应下,只是说:“也还好。”

    路霜抢话说:“就是,过两天我就让她搬回来。”

    没等姜满回应,路霜已经转过头看向她,眼神间有不满,也有劝她顺着自己话的意思。

    姜满没说话,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早饭异常丰盛,姜满只盛了一碗粥,细嚼慢咽地吃起来,其他的菜一下未碰。

    路霜在一旁忙着给余白夹菜,余白也不拒绝,客气地道谢,又一一吃下口,姜满余光看他,没从他的表情看出什么情绪。

    “小满,你吃得太少了。”路霜转而看向姜满,顺手又拣了个荷包蛋放在她碗里。

    姜满放下碗没有吃,“妈,别拣了,吃不吃都有负担。”

    她的话里有话,路霜装听不懂而已,“还不都是关心你。”

    姜满声音很低,却字句清晰,“不需要的关心也是负担。”

    路霜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好好好,妈不管你了。”

    她一向会处理这种冷场面,不在意地讪笑带过,便给所有人留了台阶。

    余白沉默间开口,试图缓和气氛,“我好久早饭没吃这么饱了。”

    路霜接过他的话,“你在博县那么忙,肯定经常顾不上吃早饭。”

    “也还好,只是都吃得匆忙。”

    姜满看一眼余白,他跟路霜说话时是笑起来的,虽没有亲昵,却也看着像相处融洽。

    余岳一直在接工作电话,对刚才的气氛一无所知,但他似乎乐见此刻的家人“和睦”,又说起说了很多遍的话题,无外乎叫余白多回家住,别总待在博县。

    余白如往常一样,一一答应,语气却不那么真心。

    饭后姜满去了后院,明明天气很冷,她却还是不想待在屋内。

    余白晚一步来后院,也不像刻意在找她,他打开了她身旁的火炉,等温度热起来,顺势坐在了她身旁。

    沉默片刻后,姜满先开口。

    “你没必要总顺着她,她做的事如果你不喜欢你可以直说。”

    余白看向她,她说话时看着天,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阴,浮云层层叠叠,天色昏昏沉沉。

    “你也别为难阿姨,她对我,对我爸爸都很好。”

    “是我不习惯你这样。”

    “我长大了,没那么不懂事了。”

    姜满叹口气,“那就是我还没长大,不够懂事。”

    “他们都结婚九年了。”

    姜满转头看他,“没想到会是你在劝我。”

    余白看着她说:“你一直都比我更在意。”

    “我认为第三者就不该过得幸福,哪怕她是我妈妈。”

    “你十六岁就离开这,九年里几乎不怎么回来,上一次回来还是五年前。”余白说,“我想阿姨是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姜满没说话,她跟路霜不是那种会互诉心事的母女,她们从长相到性格都不相似,她唯一遗传路霜的可能是舞蹈的天赋,虽然舞种也不同。

    “仔细想来,你变了很多。”姜满说道。

    “应该是好的变化吧?”余白笑着问。

    “是好的。”姜满说,“成熟了,稳重了,对一切比我有包容心。”

    姜满抬头又说:“没有讽刺的意味,是认真的意思。”

    余白还是笑着,“我也没觉得你在讽刺我。”

    他又说:“进去吧,外面冷。”

    姜满回头看一眼屋内,路霜也在往外看,正撞上她的视线。

    “你回家里住吧,阿姨很久没见你了吧。”

    “你这么关心我跟我妈的关系。”

    “毕竟是妈妈。”

    姜满听出余白语气里的情绪,怔然片刻后,问道:“白阿姨...还好吗?”

    余白的妈妈白琳身体一直不好,几年前做过肾脏移植,去年好像又恶化了,这也是余白辞职回昔城的原因,姜满也是才知道不久。

    “她心态还不错,近来还好。”

    余白的回答简洁,但听起来病情似乎并没有好转。

    所谓余白的变化,应该也与这些对他生活的冲击分不开,姜满此刻有些懊悔刚才的话。

    余白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声音温和地宽慰道:“别想那么多,姜满。”

    姜满低着头,又抬起,“我们进去吧。”

    她又看一眼逐渐昏黄的天色,“感觉今天是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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