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墙】我……我,我只是看见过……先生曾经,曾经将虚弱的“棂”救活了。
“所以方法是什么?”孟汀洲急得额角冒汗,她等得下去“煤球”可等不下去,最多再过五分钟它的身体就快没了。
【白墙】我记得好像是……将本体的模样画在那本书中,就,就好了……
白墙似乎并不适应跟陌生人说那么多话,说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结巴,它的描述没什么逻辑,但是几个重要的关键词都点到了,对孟汀洲来说,足够了。
孟汀洲当机立断,由于周围没有桌椅可供摆放,她将黑乎乎的团子和那本《古建遗制》利落而小心地了平放在地上。
因为过于老旧,破麻布的大部分已经泛黄发霉了,此刻它被打开,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孟汀洲小心地取出那根做工精细的毛笔,瞥了一眼,笔心部分是紫黑色硬毫,外部覆盖了纯白的软毛,笔杆部分一行小字,似乎是落款——“拾三作”,多年过去这支笔居然依旧如新,笔端没有一点泛黄。
更神奇的是笔尖在碰触书页的那一刹那,在泛黄的纸张上留下了一道焦墨的痕迹。
孟汀洲:“!!!”
她没敢犹豫,凭着多年的写生经验,孟汀洲通过观察几片破损并不十分严重的黛瓦把握了瓦片的大概形体和流线,又将瓦片抽象成一个长方体块,利用近大远小的原理,又用笔杆比对了片刻。
胸有成竹后,孟汀洲开始落笔,笔锋在纸张上游走,一气呵成,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完成后,纸张上的焦墨开始慢慢变成烫金色的,随即金色的光点将黑色的小团子包裹。
小家伙的身体终于停止了消散,开始渐渐凝聚……
孟汀洲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煤球”。
只见小家伙眼皮渐渐撑开,迷惘地往四周看了一下,仅仅片刻,又闭上了眼睛倒了下去……
孟汀洲:“煤球!”
【白墙】黛瓦!
一直畏畏缩缩不敢靠近的白墙迈着小短腿,双手向前张开,向黑色小团子扑了过来。
【白墙】呜呜呜……黛瓦……你别死啊……
孟汀洲蹙起秀眉,伸出皙白的指节检查了一下黑色小团子。
发现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孟汀洲眨了眨眼,眼前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模糊了视线。
臭煤球……你真的,
——吓死我了。
孟汀洲内心酸涩,嘴角却不自觉露出一抹明媚的笑意。
“白墙,它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孟汀洲安慰道,又伸出食指轻柔地抚了抚白色小团子的头,清凉柔软的触感很舒服,比发酵好的面团更有弹性。
白墙眼角闪着泪花,点了点头,也不再像之前害怕得发抖了,也不逃离,乖乖地被摸着小脑袋。
孟汀洲:“……”
真是——
无敌可爱!
孟汀洲的眼泪已经从嘴角留下来了。
白墙的性格虽然胆小,但是很乖,很温顺,像是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性格一下子俘获了孟汀洲的心。
“唉……可惜带不走你们。”孟汀洲一声叹息,说不尽的遗憾……
她没忘记白墙刚才的话。
它俩离不开这里……
一旦自己贸然带走它们,不知道会出什么变故。
像刚才这种情况,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看来她只能时常来山上看望两个小家伙了,希望两个小家伙能过得安乐吧……
孟汀洲安顿好了两个小家伙。
做好了跟小团子们说再见的准备。
期间,白墙扬起小小的脸望着孟汀洲,眼底似乎有些不舍,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因为过于纠结,面团子的脸儿都憋红了。
孟汀洲最后戳了戳两个小团子的脑袋,轻声告别,“再见啦,小家伙们,我会定期来看你们的。”
孟汀洲转身,没有多做停留,走出了屋子。
盛夏的骤雨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鼻尖嗅到残留在空中盈满泥土气息的湿润水汽,疯长的野草下不时蹦出几只蚱蜢,经历了一场暴雨,林间的暑气散了不少。
孟汀洲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草丛里传来奇怪的声响。
“嗦嗦嗦……嗦嗦嗦”
只见茂密的杂草被压出一条轨迹。
有蛇!
孟汀洲已经吓出一身冷汗了,根本不敢再停留半刻,转身拔腿就跑。
孟汀洲看起来瘦弱,但是跑起来时一点也不慢,撒丫子就开始狂奔,像一支离弦的箭,不一会儿跑了老远。
离荒宅不远的野草深处……
钻出来一个小脑袋。
是白墙……
小白面团子跑得急,猝不及防摔了一个趔趄,看着远处渐渐跑离的身影,小白团子露出哭唧唧的表情,嘴里小声呢喃着。
【白墙】其实……其实可以带走的……
可惜,白墙说得太迟了……孟汀洲早已被草丛中的动静吓得跑远了。
白墙没办法离这里太远,两条小短腿也追不上跑得飞快的孟汀洲。
孟汀洲不会伤害它们,她救了黛瓦。
白墙眼中的孟汀洲是个好人。
但是先生交代过不要随便跟别人走,也不要随便告诉别人关于这本书的秘密……
刚才是为了救黛瓦,所以才说出了书的秘密。
但是……还有一个秘密,白墙没说。
等到孟汀洲走了,白色小面团子才开始后悔。
想着想着,白墙眼里又闪出了泪花……
“你哭什么?”
听到声音,白墙反射性地抬头,瞳孔瞬间放大。
【白墙】你你……你……
孟汀洲点了点白墙的脑袋,温柔地轻笑,“傻瓜……”
风吹过林间,轻轻抚过孟汀洲白皙的面庞。
其实,逃了一段距离后,
孟汀洲突然反应过来——
哪条蛇是走直线的啊?
于是孟汀洲原路返回,结果就看见小团子摔在泥地中的小水坑里,身上脸上都溅上了泥点,看起来脏兮兮的。
孟汀洲最受不了这种可怜又可爱的生物了。
她从挎包里抽出几张干净的面纸巾,替白墙擦掉身上的污泥。
小白面团子从开始的闪着泪花到嚎啕大哭。
【白墙】呜哇!!哇……
诶?!
怎么突然哭了?
孟汀洲瞬间手忙脚乱起来。
【白墙】七十……嗝可以……嗝……带……嗝窝们
白墙抽噎个不停,一句话“嗝”了好几下。
会背过气去的吧?
孟汀洲一度非常怀疑,但她没说,手上不停地给白墙擦着泪花。
擦了半天……
这团子是水做的吧?
小白团子哭唧唧半天还没结束,而孟汀洲随身带的抽纸已经快用完了……
终于,
白墙不哭了。
它告诉孟汀洲,只需要将它们的本体画在书上,然后随身带着那本书就可以了带走它们了。
听见这个消息,孟汀洲当然十分开心,连忙照做。
白墙醒着,可以自行钻进书里休息,但是黛瓦还昏迷着,孟汀洲估计它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于是孟汀洲将书小心包裹好后放在包里,手上托着昏睡的黛瓦……
孟汀洲正往山下走去,语气很是激动,“达成成就——满载而归!”
回村子的路上,孟汀洲偶遇了一对母子,小孩被母亲牵着,圆溜溜的眼睛片刻不离孟汀洲手上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
看了半晌,
小孩拉拉他妈妈的手,“妈妈,妈妈,那个阿姨手上有坨屎。”
阿姨?!
屎?!
现在小孩都这么礼貌吗?
孟汀洲无语凝噎:“……”
“哪有屎,别乱说,明明什么也没有。”女人转头看了孟汀洲,发现对方看似手上托着什么东西,但是仔细一看,手上什么也没有。
女人看孟汀洲的眼里多了几分怪异。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两个小家伙的吗?
孟汀洲心下了然。
翌日,和煦透过玻璃打在孟汀洲睡颜上,似是被强烈的光线惊扰,纤长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着,像蝶扇动的双翼。
“丑八怪!起来啦!”
……这熟悉的大嗓门。
孟汀洲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睁眼一看。
果然是已经生龙活虎的“煤球”,孟汀洲面色困倦,半闭着眼,修长的手指往煤球所在的方向伸去。W( ̄_ ̄)W
小家伙滑溜溜的,几番抓都抓了个空,偏小短腿还不停地跑。
孟汀洲勉强忍住火气:“……是你逼我的。”
“啪!”
孟汀洲一个“如来神掌”将黑乎乎的小团子拍到在桌案上。
孟汀洲有注意控制力道,不然她攒的一膀子力气有可能把“煤球”排成“煤饼”。
黑色小团子被拍得往桌案上一扑,眼冒金星。
随后又被孟汀洲修长的指节挟制住,黑色小团子不停地蹬着小腿想逃脱控制。
【黛瓦】放开我!
孟汀洲撇了撇嘴,自动忽略了这个聒噪的声音,随即检查了一下小家伙的身体状况,检查半天,没发现什么异常。
最后用修长的指节在小家伙富有弹性的屁股上捏了捏,算是惩罚。
【黛瓦】啊!有变态。
黑色小团子逃离钳制,迈着小短腿瞬间逃开了。
“噗嗤——”孟汀洲嘴角勾笑,没有理会聒噪的小家伙。
而是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爷爷?!”孟汀洲面上是掩不住的惊讶,随即动作有些慌乱,顺势堵在了门口。
“小洲啊,屋里刚刚是什么声音。”孟老爷子刚好路过门口,隐隐约约听见屋内传来一个声音,只是听不清楚。
爷爷,您不是耳背吗,怎么这时候听力那么好了……
孟汀洲吓得冷直流,强装淡定,嘴上说道:“没事爷爷,可能是我最近感冒了,嗓子不好……阿嚏!”
为了装得像,孟汀洲象征性地打了个喷嚏。
门老爷子弯着腰,背着手,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唉……小洲你要好好休息啊,别出去瞎逛,最近山里总是下雨——”
老爷子话还未说完,就看到一个会动的黑乎乎的团子,站在书柜上。
老爷子眼神还是很好的,一下子就逮住了“煤球”,老爷子指了指书柜那边,“诶……小洲——”
孟汀洲顺着老爷子指的方向看过去。
“煤球”正站在柜子一间的格子处,那间格子放着的是孟汀洲制作的手工古建模型,“煤球”对这个似乎格外感兴趣,伸出小手摇了摇做工精致的模型。
啊啊啊啊啊,住手啊!那是我一个月的心血啊!
孟汀洲的嗓子眼都快跳出来了,也顾不得老爷子怎么想的了,一个冲刺就跑到柜子前,抓住四处乱动的黑色小团子。
确保小家伙不会再四处捣乱后,孟汀洲尴尬地转身,试图解释,“额……爷爷,你看,这是我捏的人偶,好看吧?”
孟老爷子拄着拐杖,走近了,正待细看——
【黛瓦】我才不是你捏的!
多亏了小家伙贱兮兮的嘴……这下暴露了。
孟汀洲一脸生无可恋,正欲做最后的挣扎。
没成想孟老爷子并没有因为看到一个活的“人偶”而太过惊讶,而是眯着眼仔细端详着黑乎乎的小团子。
小家伙因为再次被孟汀洲抓住而挣扎着,举起拳头敲着孟汀洲的手背,只是对孟汀洲构不成任何伤害就是了。
“你是黛瓦吧?”
诶诶诶??——
听见爷爷说出“黛瓦”二字的瞬间,孟汀洲睁大了双眼,满脸讶异。
什么鬼?爷爷居然知道“煤球”的名字吗?爷爷认识这个黑乎乎的透明小团子?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自己一点也没听爷爷说起过?
一时间过多的信息量让孟汀洲的脑容量几乎过载。
黑色小团子也对孟老爷子居然认识自己感到震惊,在自己的记忆中,这个老人明明从未出现过,为什么他会认识自己?!
半天,孟汀洲才反应过来,语气讶然,“爷爷,你认识这个煤球?”
【黛瓦】你才是煤球!我叫黛——瓦——!
黛瓦震惊之余还不忘反驳孟汀洲,气呼呼地抗议道。
听到这句话,孟老爷子一瞬间笑得合不拢嘴,岁月留下的皱纹显得老人的笑容格外和蔼可亲,“对呀,你叫黛瓦,对了……还有一个,叫白墙对不对?”
这句话无异于一个惊雷,将孟汀洲惊得体无完肤。
爷爷不仅知道黛瓦的名字,还知道白墙的存在,而且爷爷能看见它们两个……
得知这些的孟汀洲一时间心绪复杂,为什么爷爷从没有告诉过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