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高三的美术生,落下课程不少,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听懂老师讲的课。

    苏寄北一连几天都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补课,看着自己只下不上的文化分,焦虑不安。

    倒计时的高考生,连休息都是一种奢侈。

    -

    细雨蒙蒙,绵绵不绝下了好几天。下午,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停下来。

    高三的教学楼外是白雾,朦胧而潮湿,隐隐之中瞧见课室透出来的微弱灯光。

    大概到下午四五点,薄雾歇下,云层里透出熹光。

    春日的暮色,寡淡而素雅,空气中的潮湿还未褪去,挥一挥手便沾上水汽,鼻腔充斥着粘腻。

    高一高二已经人去楼空,十五六岁的学生,抢起饭来,毫不退让。

    高三学生大多在教室自习,那一栋孤独的大楼在学校犄角旮旯的地方,远离喧嚣,倒像在远处观望岁月的避世者。

    有人奔向食堂,有人窜上寝室,或埋头复习,或抬头感到痛苦迷茫。

    偌大学校,似乎没人知道,春天展露黄昏的一角。

    -

    许淮南虽然没什么压力,但也还是在紧张冲刺。

    熬不过放学铃刚打响,她取下眼镜,捏了捏山根,眼睛发涩,身体已然麻木。

    平日里束起的高马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下,长发垂到左侧胸前,盖住外套上的校徽。

    还未褪去冬日凛冽的冷空气被吸入鼻腔,滑荡在胸腔,许淮南感觉此时的自己像一具空壳,被抽干灵魂。

    抬眸就望见前方垂下的脑袋和堆积的书本,温棠业已离开,此时的教学楼丝毫没有课间的喘息。

    她有些难受,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长舒一口气,在一堆书和试卷里找出带回来的书,下了楼。

    -

    此时暮色苍茫,或许是受了夕阳橘光的晕染,云层里里外外透出烂漫的色彩,像一幅水彩画。

    高三办公室在一楼,走廊外面是棵老榕树,横柯上蔽,枝叶形成一张巨网,绿叶生生不息,在每一个角落抽芽,生长,像是织布般,空隙愈发细小。

    背对办公室,贴着树干,有一条长石凳。

    从前,这是许淮南常来的地方,不过高三开始后便沉溺在教室,不再有来的心思。

    她伸手触碰,刺骨的凉意由指尖一路蔓延往上,遍布全身,似乎幅度极小的打了个寒噤。

    许淮南撤回手,将外套往下拉了拉,抱着书本坐下去。

    余晖正好,斜斜地倒映在书上,以至于不必在黯淡的树下费力去眯眼看书上的字。

    附近并没有什么声响,不过是忽来一阵冷风,吹动头顶的树叶,叶片之间摩擦而产生的微小声音。

    她沉浸在文字当中,丝毫不觉外界一切。

    -

    苏寄北是从石凳另一头走来的,手里是一块写试卷的垫板,夹子下压着一张单面试卷,还有一张草稿纸。

    来得随性,遇见许淮南也猝不及防。他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记忆被题目冲刷,他隐约记得两人似乎是见过面,一时却没有勾起任何画面。苏寄北抬头望眼云间落日,视线迅速飘过许淮南,默默坐在了她的另一边。

    二人在石凳各占一头,未言语。

    苏寄北被题目虐待的有些癫狂,怕自己气急攻心一口气上不来,于是打算下来走走。大概是脑子有些呆滞,一并将桌子上的垫板试卷也带下来。

    -

    开始,他还在写试卷,一连好几道题目写到一般没了思路,苏寄北默默将卷子折叠起来。草稿纸翻面,还有大片空白。

    暮色橘黄的衣角在纸上若隐若现,随风而摇曳,放荡,自由,随心所欲。

    苏寄北不自觉又拿起笔,不过这一次,不是题目。他转头看向许淮南的方向,角度刚好,正对着教学楼的走廊,橘色夕阳和漫天红霞被楼道切碎,在榕树中过筛,倒映在他的眼睛里。

    盯着被浅淡光辉包裹的许淮南,他出了神。

    许淮南头是往另外一边稍微偏些的,刘海遮住额头,微微弯曲,打卷,在光影的映衬下形成流畅完美的弧度。

    细黑框眼镜不大厚,从苏寄北的角度看过去,不偏不倚,光正好穿透她的镜片,少女疏而略长的眼睫毛稍稍翘起,晃了一圈光。

    白色口罩下看不清任何情绪,她身体未动,神情认真专注。

    苏寄北回过神来,开始在草稿纸上起稿。远处教学楼走廊的轮廓,树叶的枝桠影子,漫天的彩云,以及……一旁仅有“一面之缘”,不知其名的少女。

    落笔先是及其轻的,勾勒出来的线细,反复画几遍,确定好位置,便把这些线簇拥起来,描成大致形状。

    楼道树影画的潦草,边界出来后,他也就不再动那一块。

    视线转移到一堆线中的空白,苏寄北抬头悄悄又看了眼许淮南。

    这次却小心翼翼,似乎是在担心被原主抓个正形。

    少年提笔,轻轻勾出她侧脸的线条,以及两鬓的碎发。

    没再抬头看她。

    -

    许淮南发觉旁边坐了人,已经是十来分钟后。

    不过这一回,对方没离开。

    她稍微一偏头,刘海底下的眼镜就透过被撕碎的发丝缝隙看旁边的人——少年拿着做题的垫板,用水笔小心勾勒出轮廓,小拇指被半湿不干的墨水染黑,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未察觉,手中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停顿。

    笔下的世界,被斜照的橘色余晖笼罩,融为一体,不见对方在画些什么。

    大概是觉得出来久了,亦或是感到有些冷,许淮南不出声响地起身,拿着自己的书绕过大树上楼了。

    苏寄北最后一笔落在少女的山茶花头绳上面——白色的头绳,在绑辫子的正上方粘着一朵小小的山茶,花型饱满,丰盈,片片花瓣向内屈,呈碗状。

    就像那天在春茶巷看到的那样。

    仰头,见漫天绿叶,层层叠叠中透出熹微的光。

    苏寄北恍然间,觉得自己置身在海底,树叶为浪,落日为光。他被淹没在水里,却依旧能找到光的方向。

    睨见刚完工的草图,里面女孩依旧垂眸濯濯,安静内敛,云淡风轻。光照在那一块,苏寄北似乎被打了眼。

    -

    晚自习快要结束,班主任从前门走进来,手里拿着笔记本,清了清嗓,将全班的目光聚集过来才开口,

    “同学们,倒计时已经是六开头了,学校考虑到你们压力太大,决定周五,就是明天傍晚,最后一节课到操场集合搞集体活动放松一下,然后放学。”

    底下的同学默默点头,没什么回应。

    班主任继续补充“把手机带上吧,到时候可能用到。”

    此时已经有同学低下头,听完通知默默带上了耳塞,继续刷题。

    隔壁班听到这个消息就热闹的多,在班里可以清晰地听见欢呼声和掌声,以及他们班主任制止的声音。

    不过也没什么用,下一秒晚自习结束的铃声便响起来,这次,是周杰伦的晴天。

    许淮南在写试卷,耳朵里面塞着耳机,手机压在练习册下面,白色的耳机线附在白色外套上面,耳朵大多被刘海覆盖,不怎么容易发现。里面柔和的女声在朗诵听力,许淮南的卷子上勾勾画画,手指抵着笔尖沉思一会,便快速写下答案。

    听力结束已经是十五分钟后,班里的人走得差不多,前排的灯已经关掉了,窗户也被关起来大半。

    她收拾好试卷,拔掉耳机,转身轻手轻脚地关上自己旁边的玻璃窗。看了看桌面,还算整齐,也就没怎么收拾,拿了一本语文资料就离开座位。

    从后门走到连着走廊的前门,路有些挤,肆意摊开的凳子,挂在上面的书包,以及放在凳子后的零食。

    “还不走?”

    许淮南在阴影与灯光的交界处看到埋没在练习册中间的少年,看着有些陌生。

    闻声,他手里的笔动的更快了些,五六秒后,才缓缓抬起头,

    “这就走。”

    许淮南看到那张脸愣了一下,是食堂和宿舍楼下的那个人,也是傍晚坐在她旁边的少年。

    不过她只是转身走向电闸,“快点,我拉电闸了。”

    背后传来椅子褪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他没收拾东西,直接走出了教室。

    许淮南感觉人已经出去,这才拉电闸,班里陷入一片漆黑,后门已经关上,前门还有些走廊的灯光。

    她快步走出去,然后把门拉回来锁好。

    转身准备离开,看到刚才出去的少年站在走廊往外面看,

    “看什么啊?快点回寝室。”她没忍住走上前拍了拍他手臂旁的栏杆。

    “没,这就回。”他似乎是被拉回思绪,转身慢步走向楼梯口。

    “诶,你是?感觉我对你没什么印象啊?”许淮南难得想说说话,走在少年身旁。

    “我美术生,上学期基本集训,前两天刚回来。苏寄北。”

    苏寄北开口回答,说话时眼睛看着走身边的许淮南。

    “这样啊。我是班里语文课代表,许淮南。”

    许淮南点了点头,视线看到苏寄北那边墙壁上的安全出口标志。

    -

    回到宿舍已经快要关门,她加快脚步,走进寝室,室友有的已经睡了,有的在吃东西,还有的坐在床上卷着被子看书。

    许淮南换好鞋子,踩着梯子爬上床,拉过被子盖着,靠在墙壁上看资料考点。

    半夜她迷糊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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