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现实不同，流言有着愈演愈烈的迹象。
有好几个高一时的同班同学在问她是不是和谢逸吵架了，是不是有个高一的女生在追谢逸这类的问题。
南柚不知道关于原本无人知晓的黄喻晓的那些琐碎的议论是怎么传开的，但是因为这个名字开始被频繁地提及，她偶尔又会陷入到恶梦中。
因为害怕吵醒罗婷，她在睡梦中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声音，每次失声般地从噩梦中挣脱出都是一阵抑制不住地心悸，她隐隐感觉到这次的情况要更差一些。
陆笙似乎格外容易被声响惊动，比之睡在一张床上的罗婷要敏感得多。
南柚前脚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精神状态还在刚刚脱离惊梦后失神的状态中，后脚陆笙的房门就开了。
“又做梦了？”
他走过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热水，水汽升腾了一瞬便在空气里消失了。
“嗯。”
陆笙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了，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以对，连客厅的灯也没开，在昏暗中坐了一阵。
“你最近状态不太好。”
南柚怔怔地偏头去看他，思绪还慢了一拍，问了一句：“很明显吗？”
陆笙的声音闷闷的，似乎是有点感冒：“有一点，严重吗？”
“还好。”
南柚伸手摸了摸杯子，仍然烫得厉害，她恍恍惚惚地想，其实有一点。
两人又是好半晌没声，南柚的注意力再度涣散的时候，陆笙叫了她一声，说：“水温了。”
南柚“哦”了一声，陆笙已经放下了杯子起身。
“早点睡，别想太多。”
南柚有些疲倦地想，很多时候，不是她想去想这些破事，而是这些破事成堆地找上门来。
她看着眼前再次堵住她去路的黄喻晓，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克制了又克制，还是没忍住出言讥讽：“你每天除了堵我没点事干了？我不记得我高一有闲成你这样啊？”
黄喻晓的脸像个调色盘似的，唰地白了，很是可怜的样子。
李雪菲从她旁边横出半个身子来把南柚挡在身后，作出一副护崽的架势来。
南柚在身后却不以为意，冷眼看着黄喻晓，只觉得她一点不识趣，从前当她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学妹对她好言好语，或许让她误以为自己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了。
如今再看这女孩儿，简直是个自带闪现功能的泥潭，南柚已好不容易从那场意外的痛苦里爬出来，也努力想避开这段回忆，偏偏黄喻晓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撞上来，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事儿过不去。
正是高二体育课前的课间，各个班的人都从不同的方向排着队向着操场去。
她们这样站在这里，本来就已经很打眼，加上这阵子莫名其妙传开的留言，许多形形色色的目光都落在她们身上，南柚甚至瞧见了熟悉的身影脱离了队伍朝她走过来。
赵珊珊。
李雪菲显然也瞧见了，她扭头和南柚对视一眼，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大小姐又过来捣什么乱，南柚现在满眼的不耐烦，简直就是一点就炸的状态，她过来送火吗？
“就是她？”赵珊珊问。
南柚拢了拢棉袄，不耐的情绪到达了巅峰，但是经过的人太多，她不是很愿意大庭广众地跟赵珊珊掰扯，敷衍地回答：“嗯，就她。”
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了那些碎碎叨叨的嘴里流传的八卦，赵珊珊认真地把黄喻晓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黄喻晓在那种近乎嫌弃的扫视中越发的瑟缩。
南柚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黄喻晓颤颤巍巍的神情，心想她也不知道是真的害怕还是装的，要是被赵珊珊扫两眼就吓成这样，怎么会有勇气堵她一次又一次。
“不怎么样，你自己处理吧。”
赵珊珊摇摇头，满脸不以为然地离开了，李雪菲诧异地看着她就这样潇洒地退场，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南柚，果然南柚的脸上也是一脸的无语至极。
黄喻晓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时机：“学姐，我只是觉得学长人很好，很羡慕你们，对学长真的没有那种想法。”
听到这话，李雪菲的白眼已经翻到了天上，周围不远不近地站了些人在看热闹，她扫了一眼，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一抬头周超和谢逸正趴在二楼围栏看着她们这处的动静。
瞧见李雪菲抬头，周超还挥臂和她打了个招呼。
二愣子，李雪菲心里骂着将注意力转回现场。
自从升了高二，李雪菲就再也没见过南柚进入战斗模式，似乎离开了赵珊珊就失去了与人为敌的乐趣，她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黄喻晓，期待着南柚速战速决。
“你要不是上个礼拜私下堵了谢逸，我差点就信了。”
黄喻晓的瞳孔刹那间闪烁了下，周围议论和嘲讽的声音细细碎碎地传入耳中，她的脑袋僵硬在那里，连转动一下也做不到。
“我不知道你前前后后一直在试探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是谁传出来的，本来这些东西，我不在乎也不想管，但你这样真的烦到我了，今天在这里就把话跟你讲清楚。”
南柚虽然从以前起脾气就不是很好，但从来也不乱开炮，人长得漂亮成绩又好，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类型，除了同样骄傲的赵珊珊，鲜少有人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她。
“你可能初中就觉得谢逸很好了，巧了，谢逸也是初中就觉得我很好了。”
这赤裸裸的炫耀让李雪菲没忍住笑出了声。
南柚横了她一眼，她立马憋住了笑，嘴角仍是一抽抽的。
“你不要习惯性修饰自己，你不是羡慕神仙爱情，你就是羡慕被神仙爱的人，你看谢逸的眼里就差没写这要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南柚不甚耐烦地皱了下眉，和赵珊珊对垒会有战胜的快感，但是面对黄喻晓不会，只会让人觉得一脚踩进了泥坑，膈应得慌。
看着女生委屈的眼神，她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语速，说出结束语：“我不在乎你有没有想法，你只要记得，你不行，这辈子就算没有我，也不会是你。”
有人起哄吹了声口哨，那头体育老师在操场上开始吹哨子了，大家都小跑着过去集合。
南柚看了一眼黄喻晓，扭头和李雪菲说：“你先过去，我再跟她聊两句。”
“那边的女生怎么还不过来排队？”
南柚听到不知道哪个体育老师在喊。
“我们班主任叫人找她有事呢，说完就过来了。”
是丁桦的声音，不愧是班长，为了维护同学情，借口说来就来。
南柚笑了笑，抬眼再瞧见眼前这个人这点笑意也淡了：“你生日的时候问了吧，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
黄喻晓的眼神有片刻的呆滞，显然是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什么？”
“她死了。”
女生的唇缓缓分开，微微地颤抖着，应该是终于想起了她们那天曾聊过的话题。
死亡像是一个无比可怕又难以启齿的话题，黄喻晓倒退了半步，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啊，那、那你怎么会知道？”
这次没有叫学姐了，南柚讥讽地笑了笑：“或许下次我应该带你去我家，也看看我们家的全家福，不过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如果你敢的话。”
惊恐如同潮水扑岸席卷了黄喻晓的大脑，她慌忙地退了两步，看向南柚的眼神仿佛对方是什么洪水猛兽，她矢口否认：“不关我的事。”
我知道，我看见了。
南柚这样想，却没有说，她已经厌倦了对眼前这个人宽容，对自己情绪的无限压抑，她只是用冷冷地视线盯住黄喻晓晃动的双眸，沉下了脸：“你。记得离我远一点，再远一点。”
黄喻晓觉得冬日的风似乎从袖管中倒灌进来，但南柚的眼神似乎比这更冷一些，将她冻在了原地，半步也不能动弹，她只能看着她利落地转身，一步步朝着操场的方向去。
十月认识那个笑意浅浅的温柔学姐似乎还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那时的她看着检录台的学姐，只觉得如果自己也能像那个人一样光芒闪烁就好了，而如今她所做的一切却让自己身处漩涡。
她怔怔地转身，发现二楼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黄喻晓抬起头，对上谢逸没什么表情的脸，那双明亮的眼曾像宝石一般向另一个人闪烁着光彩，但如今他的眸光却像是冬日凛冽的湖水，将她一寸寸冰冻起来。
他站在那儿俯视着她，却也只是短短地一觑，似是不愿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眼，转头也进了教室，截然不同的背影透露着相似的决绝。
“喻晓，你真的喜欢学姐的男朋友吗？”
“看不出来，她这么文文静静一个人，居然跑去勾搭别人男朋友。”
“什么勾搭啊，你见过那个学姐没，人超好看，根本是她自己的臆想好吧。”
“哇，她不是还整天跟周晴一起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没想到是冲着人家男朋友去的，那学姐也太惨了吧？”
曾经被刻意忽视的那些纷纷议论像是从记忆的潘多拉盒中被释放，一瞬间占据了大脑，身后操场上嘈杂的人声里似乎掺杂着无数对她的嘲笑声。
黄喻晓一步步地往教室去，甚至没有听见上课铃已经响了。
赵珊珊看着队伍里冷这一张脸的南柚，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她问身旁的徐露：“她也会有这种时候，你看她这副臭脸，简直变回以前一个死样子了。”
徐露推了推镜框，看向南柚她们班，即使南柚冷着脸，身边也不乏询问着情况安慰她的人，确实和以前一样。
她想了想说：“那个女生怎么还敢来找南柚？不是说她还偷偷找了谢逸？那女生看着也不像能做这种事的人。”
赵珊珊看向黄喻晓消失的方向，不屑地撇撇嘴：“这就叫咬人的狗不叫。”
想起曾经放学路上瞧见的南柚同她们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和谐画面，赵珊珊咬咬牙喃喃道：“活该，叫她装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