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下签

    周一,我抓住小遥对着她的头一顿敲打。红娘对此不仅毫无怨言,还洋洋自得。真理子听说了以后也是一副内涵的神情,宛如晨间剧观众。

    “我们美丽的绘梨梨就这样便宜了那个笨蛋和尚头~真是可惜了~”中午,我和真理子一起吃便当,后者刻意摆出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惋惜状。

    “一年以前的你会反过来说吧?”去年的这时候,她还被中田迷的神魂颠倒呢。

    “那是因为,”真理子掏出一本最新的高校野球杂志,“看这个!东京的斋藤投手!超级帅的啊。”

    “什么啊,这不是中田君去年也上过的杂志嘛。”还是真理子给我看的呢。

    “少阴阳怪气!超级一年生才能有几个。”真理子把杂志卷起来敲我的头。

    “不知道他的手肘怎么样了呢,今年夏天还能投球吗……”想到这,我自己得意的炸鸡块都不香了。

    真理子看着我直摇头,“中田君估计没问题,但你是没救了。”

    几天之后,核磁的结果出来了。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翔君的韧带撕裂,至少半年不能投球。小遥像霜打了的茄子,今年的夏甲门票还有希望吗?大阪地区强手云集,每年都是争得头破血流。以我们现在的阵容实力,确实让人没什么信心。

    我不想告诉旁人的是,我最担心的并不是学校去不了甲子园。

    一个人烦恼是没有用的,我现在和中田也碰不上面。于是我决定写封简短的信给他,放在鞋柜里,问问大概的伤情和监督的计划。第二天早上,我到了玄关,趁人不备神不知鬼不觉地迅速把信塞进去,然后扭头就跑。也不知道他能看到吗?会不会和其他姑娘的情书混在一起啊。

    隔天和真理子吃饭的时候,她再次当起了我们之间的传声筒。中田会在这周日以外出看病为借口溜出来,我们11点在车站碰头。

    真理子一脸窃笑。我反而觉得没那么高兴,他还是好好休息治疗比较重要。但是既然说定了,我也没有不去的理由,不如去了再把那个呆瓜骂一顿。

    我和家里说我要陪真理子去买新哨片和牙垫,就这么溜出来了,其实那花痴此时正在学校补高一落下的乐理课。周末的难波,热闹得让人心烦意乱。我一开始还在烦恼怎么才能找到人,结果刚出站头问题就迎刃而解。有个明显比旁人高大的身影,还戴着一顶鲤鱼队的红色棒球帽。

    “中田君,去过医生那了?”我趁他没注意,从背后绕到他面前。

    “啊,松岡。我刚才去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我了,我正想咱们走岔了该怎么办呢。”

    “咳咳。”我指指广岛鲤鱼的帽子,“超级显眼。”

    “如果被学校的人撞见就糟了。”因为棒球队都是寸头,中田这个目标个头还那么大。“倒过来会好点吗?”

    “差不多吧。”我看着他把帽檐转到脑后,从调节扣上面的洞里钻出一撮长度该修剪了的短发。

    “现在去干什么?晚饭前就得回到宿舍了。”

    “随便逛逛,然后先吃午饭吧。”我主要想问问他伤情,但是真的见到了又不知从何谈起。

    “只要不吃番茄就行。”

    “那就是萨莉亚不行喽。”怎么还挑食啊。

    我的错题本正好用完了,在文具店买了笔记本和记号笔,又转进了唱片店,想看看最近有什么新专辑。

    “你平常都听些什么音乐呢?”他唱歌那么好,肯定也爱听歌吧。

    “很普通,比较红的都听。”中田顿了一下,“比起听更喜欢唱。”

    “这个我知道,文化祭的时候听到了嘛。唱得真不错,系统学习一下当歌手也不是不行。”翔君有一副好嗓子,音色很甜,这我可亲耳听到了。

    “果然那次你也在台下!学长非要推我上去,我本来不想去的。”中田脸红得和帽子交相辉映,“我不喜欢出风头的事。”

    “可是却能在甲子园几万观众的注视下投球?”

    “那不一样,那是…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明明大舞台上毫不怯场的。他害羞的地方有点可爱,我一时没控制住表情,赶紧转移话题。“这个乐队你听过没?他们为雅典奥运会写的歌,还上了红白歌会哦。”

    “好像听过,但是不太记得了。”

    “要不要试听一下?”

    我很快就为自己信口开河的提议感到后悔了。在试听的角落里,我举着头戴式耳机的一边,中田靠过来听另一边。距离太近了,我都能闻见他身上干净的香气,看见他耳朵上的绒毛。我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角落里本就缺乏流通的空气此时显得更加稀薄。旋律已经进不了我的耳朵了,我甚至担心他能听到我加快的心跳声。

    “……多少夜晚因悔恨而辗转难眠,多少夜晚因恐惧而战战兢兢,多少次自暴自弃想要放弃,回忆过去种种,一路借声援鼓励走来,悲伤与痛苦的前方有点点光明,不要回头一往直前……”主唱那经过街头检验的洗练歌声和鼓舞人心的歌词在我们中间回荡。

    “真是首好歌啊,是不是?”我扭过头看翔君,他正听得入神,眼帘低垂,显得睫毛长长的。我感觉时间在此刻暂停了一下。

    “那就买一张CD吧,就当作补给你的生日礼物了。”我找借口从那个小角落里落荒而逃,冲到门口结账。太好了,他好像没发现我的异状。

    “谢谢你的CD,午饭就我请客吧。我有点想吃中华料理店的炒饭,去吗?”

    中田跟着我出了唱片店。

    “好呀,我也想吃拉面了。你是酱油派?味增派?还是盐味?”

    “非要挑一个的话,味增吧?我还是更喜欢老家的拌面。”

    “这么说的话,我最喜欢蘸面。”

    “果然没有汤汁好一些吧?”达成共识的我们俩相视一笑,在街道上肆意地晃荡。经过体育用品店的时候,投手的脚步停下了。

    “能进去看看吗?”

    店内按运动项目大致分了区。我想中田应该会直接去看棒球手套之类的,就自己走到网球的方向去了。从初三准备升学以来,我很久没再打过球了,看到这些有点怀念,随手拿起一支球拍摆出一个引拍的姿势。

    “姿势不错诶,你打过网球吗?”

    “初中的时候是网球部的。你要买什么啊?”没想到中田跟着我往这边来了,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

    “和队友们有时候会打乒乓球玩,胶皮正好该换了。网球为什么不打了呢?”

    “因为要升学啊,我不想再考不上理想的学校了。”我把球拍摆回去,叹了口气。

    “我们学校这么优秀都不是你理想的学校吗!好厉害。”笨蛋情不自禁地发出敬佩的赞叹,他理解不了考学的事这点我倒是很好地理解了。如果是翔君之外的人说,恐怕会被我觉得是在阴阳怪气。

    “别提那些了。你的伤势,医生怎么说?”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棒球用品区,我想起了今天的正题。

    提到受伤的事,投手土豆一样的小脸就拉成了红薯。“还是建议我休息。夏天可能没办法投球了,只能当野手,监督也是这个意思。”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能恢复就好。”我本意是安慰他,但言多必失,我说到死穴上了。中田能不能恢复到受伤前的状态,甚至去年夏天成名时的状态都还是个未知数。

    “绘梨香,医生说不知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怎么办,我还想投球的。”中田无力地背靠在墙上,又向下滑坐到地上。

    和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相比,他此刻流露出来的软弱更让我震惊。那个面对甲子园的满垒都沉着冷静的明星,外表强硬得能吓退地痞的混小子,现在在墙角缩成一团,伤病带来的对未来的惶恐不安已经把他击倒了。

    我受到一种无法旁落的责任的召唤,蹲在他面前。如果现在不能让他振作起来,这颗球界新星就这么陨落了也说不定。

    “你应该觉得幸运才对啊。”我等着对方的反应,在看到他慌乱的表情变成困惑之后继续说,“比起在职棒和大学受伤,20岁出头就被战力外的投手们,你现在还有康复和寻找其他方向的机会,毕竟你还有打击能力,就算改当野手也能进入职棒嘛。”

    “可是我守备超烂的。”中田抹抹眼睛,表情好多了。

    “没人从一开始就擅长吧?你是要拿金手套赏去吗?”我随手拿起旁边的棒球手套,发现它长得好像和常见的手套不太一样。

    “这是一垒手的手套。和捕手的很像吧?一垒手就像内野的捕手呢。”心情好转的中田站起来,接过我手上的手套把玩了起来。“说到这个,不都说捕手是投手的女房役吗?我的捕手阿雅现在幸灾乐祸的,说什么给我配球太麻烦,正好培养几个一年级,真气人。”

    人家想必是在安慰他好好休养,我自然顺着往下说,“那你可要快点康复去折磨他啊。”

    “哇,绘梨香好可怕。”

    “谁同意你直接叫我名字了?”光顾着安慰他了,叫名字的事情我还没追究呢。虽说已经交往了,但还没有那么亲近吧。

    “因为你在我鞋柜里放的信署名是绘梨香嘛…”

    我的脸刷的一下变烫了。“那是怕被抓到才只写了名字。哦~原来你是这么发现我的信的!”

    “别人只会写中田君收,只有你的是绘梨香寄,一看就知道了啊。”

    “这种时候脑袋怎么这么灵光了?”我叉腰讽刺他。

    对方还给我一副傻兮兮的笑容。我都能想到翔君在学校被问到不知道的问题或者上课睡觉被抓的时候就是这么耍宝糊弄过去的,不禁摇摇头叹气说,“桐荫高对你来说果然还是太严格了吗。”

    “诶,怎么突然这么说,好受打击!”

    谈笑间肚子里打起了鼓,我们就去吃了附近的中华料理。午饭过后,翔君差不多就该回宿舍了。我们在车站道别,各回各家。

    没想到的是,受伤今夏无缘投球之后,坏消息一个连着一个。小遥再次忧心忡忡地跑来跟我说,翔君似乎对学长做了很过分的事,现在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学校的处分。学校里风言风语,中田初中时代是不良少年的闲话传来传去,越来越离谱,已经变成他父亲是山口组的程度了。本来就不明朗的甲子园愈发遥远。

    我又写了信放在翔君的鞋柜里,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这次并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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