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阴天。
老天爷非常给年级主任面子,毕竟那老头子去年就说过“我们学校每次举办运动会都会赶上下雨天。”
现在这天上飘着的乌云大军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运动员的号码牌别在背上,以往都是我羡慕别人,现在我也有了,就总忍不住要上手摸几下,心里美滋滋的:真新奇,我有一天也会有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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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每个班入场都会有约一分钟的开幕式,大多是跳舞或者穿玩偶服搞怪卖萌什么的。
我今天作为运动员必须得跟在自己班开幕式人员后面,一直在后面排队,虽然很像后台,但我们现在已经从食堂门口排到男生宿舍门口了。
不过这并无大碍,大家都三五成群在一起,还挺热闹。
我还看到了周昭。
一班和三班中间只隔个二班,自然很近,我们总能看到对方。旁边都是人,平时班门口叫人我都不担心,这时候居然不好意思上去找人说话。
心里草稿都打了快上百遍了,就是没找着机会跟人开口。
果然还是怂。
好歹作为朋友,参加了运动会却没跟对方说,主要我之前还问过周昭运动会的事情!这放谁身上都是会生气的吧。
本来心里就有鬼,我感觉现在跟他对个视都我都心虚地要死。
进场开始后我去找了体委,迂回几次后终于找到了今年运动会的赛事安排表。
周昭第一天下午四点有铅球,这时候冯榆——我一个朋友,有个跳高,去不了。于是我重点关注了一下他第二天下午的4x100。这个肯定没什么问题。
我将东西还给对方后,趁机往三班观望台上看了一眼,果然没看到人。
虽然早有预料,但我还是五味杂陈:反正这两天能不能碰见全看运气呗...
果然大型活动就得摆烂,还是随便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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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上午的重头戏是100米跑,不论男子女子,一个个都跟离弦的箭一样,跑得简直要飞起来。
跑道上进行着激烈的赛事,看台上毫无疑问都很沸腾——
“加油!加油!!”“卧槽牛逼!!”“第一!”……
看见第一仰着头冲过终点线,我抱着身边人的胳膊激动地叫:“卧槽卧槽!!白衣服这男的跑得好快!卧槽跑得好他妈帅——”
李希然也真兴奋着,一看此时正是高一的在比赛,说:“果然新鲜血液就是不一样。”
好看的永远在别的年级别的班,我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
看台上不论视野还是活动区域都比较受限,我开始拉着李希然往运动场上跑。
看台到操场下楼梯直达,但学校安排了“安检人员”,非运动员不给过,估计是想限制一下操场人的人数。
下来后,我看着手上的号码牌,美滋滋地说:“果然有buff了就是不一样,都不用绕路,‘安检’直接给过。”
李希然:“果然参加运动会除了丢人还是有点好处的。”
我点点头:“确实。”
下午,我和同桌杨月寻约着一起穿Lolita。
运动会人都是散着的,进校门后对校服几乎就没什么要求,这是在校内摆脱校服的最佳时机。这两天Lolita、cos、玩偶服、汉服等等都有人穿。
不过我们班除了几个跑步的穿了自己的衣服,其余全是校服,还没有女孩子穿裙子,所以我们两个已经做好了会被班主任骂的准备。
我们班主任虽然平时放养,但有点,迂腐。
果然,班主任一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穿着裙子的我们,脸色直接瞬间变化。
“你们……至于吗,你们平时balabala……”
我忍不住心里呐喊:可恶啊!为什么我们的座位在中间组第一排啊!这不纯纯在人眼皮底下作死找不痛快吗?!
不过还好,班主任只说了我们几句,哦不,十几句,便开始吩咐运动会的事情了。
我低着头偷偷和杨月寻对视了一眼,读到了对方眼里的潜台词:下午必须得躲着这个男人!
各年级跳高正进行着,我和杨月寻还有另一个女生三个人直接并排坐在足球场上,看着跳高的同时也逐一物色年轻的小帅哥。
杨月寻很快看了个遍:“果然还是高一的帅哥又帅又多。”
我有点遗憾:“可惜了,只能看一年。”
说着我余光看到了钟以梦走过来,她今天一身jk裙,还化了妆,活脱脱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来来来,”我招呼着她,“全副武装诶,今天可真亮眼——”
钟以梦有点不好意思招招手,“哎呀呀,你今天穿的也很好看。”
刚想跟他介绍我们前一秒“物色”的几个高一帅哥,就听到钟以梦说:“周昭在跑八百,你不去给他加油?”
我有点愣住:“八百?他不是只有铅球和4x100吗?”
“我们班有个人报了项目但前两天受伤了,周昭就去给人替跑,现在应该是最后一圈了。”
我当即坐起,跟杨月寻打了声招呼就要去跟人加油。
我们很快就看到了周昭,我和钟以梦手拉着手,在最后两百米的地方边跑边在旁边喊着:“周昭加油!周昭加油!!”
周昭看见我们了,嘴角是翘着的,有点想笑甚至还想说些什么,但显然他此时正跑着步啥也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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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走读生回家,住校生还得回教室自习。
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又是喊又是叫的,我先回了宿舍,洗个澡将裙子换下,免得穿着这身去自习又要挨骂。
等买了点东西吃再到教室时,天已经黑了。
若大的班级就三四个住校生,空荡荡得完全可以闹鬼。但班主任晚上极可能回来,我只能十分乖巧地回到座位上,边喝旺仔牛奶边抖着腿看英语完型填空。
余光看到窗外站着一个人。卧槽,吓人,这老师啥时候站那儿的,我刚想摆正坐姿好好写题,就听到窗外人弄出了有点动静。
周昭弹了一下舌。
我大胆看过去,当时只怔了一下,还没想到“他一个走读生怎么还没回家”这个问题,就先咧嘴笑了。
我笑着看他,怕有老师来没敢开口说话,便抬了抬下巴,算是打招呼。
我们就这样笑着对视了一会儿。
周昭背着书包走后,我才能如此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我脸发热发烫,嘴角止不住上扬,刚刚只觉得心动想多看两眼,现在想想,刚刚笑着对视的时候真的、有点、嗯,想再来一次。
现在“理性”回归,大脑开始思考问题。
很晚了,外面天都已经黑了,周昭为什么还没回家?
他刚好在我发呆的时候走到窗户那边,这么巧吗?
……
心里有个设想,不过我不敢让它成形。
然后我突然想到一个好像已经来不及问出的问题:
我今天下午穿了裙子,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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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第二天,轮到我的两百米,检录时李希然陪在我身边,可我腿还是软。我抱着她,心里这才有了点后悔的情绪,“我真就一个目标,倒一可别输得太难看。”
李希然举着她的智能手表,说:“我到时在终点给你加油,然后同步计时!”
“要是太慢了还是不要告诉我成绩,我不需要知道……”
此时我的嘴开启了自动模式,噼里啪啦就没停过。
杨月寻跟我一起检录,走上来握着我的手说:“咱们先预定了,一个倒一一个倒二,剩下的就是咱俩谁倒一的问题了。”
我此时一脸后悔,心里还有种随便吧它也不能给我人丢死的坦荡感:“就我这个中考体育加试八百还扣分的人,倒一估计是我了。”
我们谈话声不小,周围人听得大差不差,一起检录的人听到后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很丢人,也是真的搞笑。我也跟着继续笑了。
上跑道。
预备,砰!
我在2号跑道,靠里侧,听到枪响后便啥也不想只顾拔腿跑了。
短短200米,一个弯道加100米直跑道的长度,我又一次体验到那种时间被定格拉长的感觉,不同于之前跑八百,这次周围能感觉到很热闹,但就是什么也听不清。
终点线就在前面,我能看到前面的人陆陆续续停下来,然后我跑过了计时的老师。
过重点的那刻,李希然按下表中的计时器,张开双臂迎接着我。我停下来后身子一软,当即瘫在了李希然的怀里。
“我要哭了……”这是我下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李希然很兴奋,她说她是第一个知道我成绩的人,跟老师记的应该差不多,她还说:“你跑进了xx秒!你比我们预想得要快!!”
听着觉得成绩还行,反正我自己很满意。
当然,我的成绩毫无疑问小组倒一。
意料之中。
不过有点丢人罢了。
跑完步后我一整个元气大伤,腿软得根本站不稳,在终点处转着圈走。
高三女子200米,分两组,现在轮到杨月寻所在的小组。我们两个完全就走个过场,拿个倒一倒二就结束了。
然后我获得了高三女子200米倒数第一的成绩。
“鼓掌——”我率先带头。
“啪啪啪——”周围掌声响起。
现在是高一女子跳远,我们班一个女生,冯榆,临危受命报了跳远正等着高三组,我和李希然在一旁陪着。
前一秒还感觉用力过猛靠在李希然肩膀上,后一秒我就跟后面来的人聊起了天。正说得差不多的时候,我瞟到跑道那边的足球场上,周昭正往这边走。
我往那边走去。
“你,我跑步的时候你给我加油了白?”
“没有,”他平摊着双手摇了摇头,“我在那边跟人打篮球,我都不晓得你跑了……”
“嗯?你居然不给我加油,好,周昭你完蛋了——”
“你又没喊我给你加油……”说着周昭笑了一下。
为什么这狗东西笑得给我有种他得逞了什么的感觉?
还有!这个还需要我去喊你吗?
我当即被气得要上手,“那我怎么每年都给你加油,啊?!你哪次上去跑步的时候我不是喊得超级大声——”
我本来就预先觉得肯定会丢人,上午跑得又早,当时根本就没想起来,临到跑完了都休息好了看到人了我才想起来这么件事儿。
我不怎么想叫周昭来看我如此光明正大丢人的一幕,但又打心底里觉得我这个尝试好帅,想他看看。所以还是问了出来。
但他本人说没来。
又互怼了几句后我们分开,没走两步他叫住我:“下午记得给我加油!”
我招招手,边骂人边说好:“放心,我一定在上面喊得最大声。”
进展到第二天下午,大多数项目都走向尾声。最后3000和4x100接力时,学校将闲杂人等都赶回到看台。
今年的3000很有看头,高一有个男生最后一圈时居然肉眼可见地提速,很快就将前面三个人都超了。看台上的人都站了起来,见证这实在难得的热血场面,连一些平时没什么兴趣的老师也看着下面那个冲刺的人。
“卧槽卧槽!!他在冲刺他还能冲刺!!”
“小伙子牛逼!”
“加油!飞起来——!”
在第二名还有一百多米的时候,第一名过了终点线,场上陪同的人一齐围了上去。我坐下来喘口气,那个人最后冲刺的时候我激动地要死,拼了命地跟着喊加油。
果然年纪大了,现在喊个加油都费劲。坐下来炫了两个橘子后,我突然发现原来今年的运动会物资里还有星球杯。
这可是星球杯诶!于是我又拿了好几个。
“现在是高三男子4x100米决赛,请跑道上的同学回到看台——”
广播又在赶操场上的人。
周昭是三班第一棒,此时正在自己的位置上回头看他们自己班,然后又转了回去。
我们班并没有跑进决赛,我周围一班的人大多是在看热闹,并不是很积极。
“周昭——”我对着下面大声喊着。
看台下的男生回头,看向这里,我趁机举着右手示意。在周围人大多蓝色校冬季服或自己衣服时,我因为昨晚趁机把那件蓝色校服洗了,今天换上了黄色的秋季校服穿在身上。
看台上只有我这一抹亮黄色。
我一直盯着他,相视一笑后将手放下。
他回过头去。
阴沉的天空下,枪被裁判举过头顶,“预备——”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