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长相思

    清水镇接连办了两场婚礼,大家仿佛还沉浸在对许念和相柳的祝福和喜庆当中,就在这时,清水镇上来了户新人家。

    绵延的老槐树下,石老头又在讲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他手里握着把扇子,连扒拉带比划,讲的那叫个全情投入。

    对了,老石头是块灵石成精,在这清水镇中待了万年,人家那块石头原身像电影幕布似的,自动播放简笔动画,很是吸引清水镇上的居民,他靠说书赚点零花钱,是大家娱乐放松的好去处。

    “话说,朝云峰西炎王后有三子一徒,个个文武双全,才华出众,只可惜全都战死殉国。仅剩下的两个遗孤,也被迫离开了西炎国,正所谓,王孙王姬各东西,临别执手泪沾衣啊!”

    “好!”

    “好!”

    ……

    台下听故事的观众那是相当捧场,个个鼓掌叫好。

    相柳坐在许念身畔,一颗一颗的剥着松子,许念从八宝食盒中挑拣顺眼的蜜饯来吃,两人虽未说话,可那相携而坐的背影,就让人觉得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

    “胡说八道,明明都怕对方伤心,强忍着笑在说话。”一旁玟小六吐着瓜子皮,低声反驳道:“还什么执手泪眼的,说书的就是酸。”

    许念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爬上哀伤,便回过头去。

    “小王姬送给小王孙一枚玉佩,言道,玉佩如我常伴兄长左右,但求早日重逢,不再受别离之苦。”

    周围人被二人的事迹打动,尤其是女子,连连拭泪。

    “瞎编乱造,还玉佩?明明是一条狐狸尾巴。”玟小六掩住眼底的悲伤,她微低头,塞了颗瓜子到嘴中,瓜子被她嚼碎,又一口吐了出来。

    “小王姬在玉山苦苦等待亲人的团聚,小王孙却在王叔们的排挤下,不得不离开西炎,到皓翎国做质子。在那富贵温柔地,小王孙只把他乡做故乡,每日里陪着皓翎二王姬游山戏水,不问世事。”

    玟小六红了眼眶,轻眨着眼睛,忍住泪意,和周围人一起笑笑。

    “唔,这块蜜饯好吃,内里有一包蜜水。”许念说着,将半块蜜饯递到相柳唇边。

    相柳俯身吃掉她手上的蜜饯,笑的眼眸弯弯,点头附和,“确实好吃,谢谢娘子。”

    “我再找一块。”许念又去八宝盒中翻检,想要找出如刚才那块一般好吃的蜜饯来,她状似无意的将八宝盒朝玟小六推了推,“六哥,吃蜜饯,今日这蜜饯不错,很甜。”

    “谢啦!”玟小六爽朗一笑,拿起块蜜饯,整个塞入嘴巴,嚼了两下,连连点头,“老杨头这手艺见长啊,我一会儿路过,也去买点儿去。”

    “阿念,吃松子。”相柳唤过许念,将一把剥好的松子倒在许念掌心。

    玟小六撇嘴,朝他翻个白眼,学着相柳无声道“阿念,吃松子~”

    茶里茶气的相柳。

    书场散了,大家三三两两的讨论着。

    “那西炎小王孙到底有没有去玉山接小王姬啊?”

    “你咋听的,石先生不是说了嘛,那小王孙每天只顾着陪皓翎二王姬,根本就忘了玉山上,还有个妹妹嘛!”

    “是吗?”

    “可不咋滴?”

    “我X你个仙人板板!无情无义,太过分啦!”

    ……

    “六哥,你知道街角新搬来的那户人家是做什么生意的吗?”早食铺子老板娘在后面一排拍拍玟小六的肩膀,她是个兔子妖,挺着个大肚子,马上临盆了,还来听说书。

    真爱粉石锤。

    她担忧道:“可千万别是开早食铺子的。”

    玟小六单脚跨过长凳,骑坐着,觉得不舒服,便支起一脚踩在凳面上,胳膊架在膝头,一边嗑瓜子,一边吊儿郎当道:“管他开什么铺子,咱吃饭靠的都是手艺。看他们那副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出来体验生活,待不长久的。”

    “啧,也是!那小姐下车时还戴着副围帽,看不清长什么样儿!脚上的鞋子都是金线绣花,还坠着亮晶晶的珠子,一看就非凡品。”老板娘颇为羡慕道:“我这一年干到头,也不知能不能买下人家鞋上的一颗珠子。”

    “嘁,再好看是能当吃,还是能当喝!日子嘛,自己过的开心就好!”玟小六拍拍老板娘的肩膀。

    相柳看看玟小六,撇过眼去,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那股嫌弃之意,简直扑面而来。

    “怎么啦?”

    “这个玟小六,简直就是个浪荡的登徒子!”

    许念回头看去,玟小六的手正从老板娘肩膀上离开,许念笑的肩膀微颤,拉着相柳的手朝家走去,“走啦走啊,我们回家啦!”

    两人走后,老板娘当街产子,幸亏有玟小六帮忙,母子平安。这也让玟小六顺势给自家回春堂打了波广告。

    “订做的瓷罐做好了,你去瓷器铺子取,那边有个卖花钿的小摊,我去看看。”

    许念指着一群妙龄女子围着的小摊,脚步欢快的跑了过去。

    相柳见她挤了进去,轻笑一声,撩起下摆走上台阶。

    “老板娘,我要试试这个!”铺子上有面水镜,照的人十分清晰。

    老板娘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袭紫色衣衫,眉间点着一枚荷花形花钿,赤红的颜色,衬得她多了几分风情。

    “你别动,我给你点。”

    “好。”许念将脸凑过去,浅浅微笑,满眼期待。

    “姑娘可真好看!”

    一枚简单的梅花形花钿,印在她眉心,一笑之下,竟让她多出几分娇憨。

    “娘!”

    “啊?”

    许念被人扯住了衣袖,她茫然回头,简直烧干了CPU。

    “你叫我什么?!!!”

    男子一袭青衣,长相十分出众,眉眼温润,气度儒雅,远观如水,近看若山,澹澹高士风姿。

    他愣愣看着许念,眼眶泛红,好似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松手!”相柳闪现,一把扯开男人,将许念护在身后,目光冷冷的扫向男人,语气里都夹着冰碴,“你手不想要了?”

    男人这才回过神来,他抬眸看了眼许念,似在看她,又似在透过她看心中之人,眼里满是悲伤和思念。

    他收敛情绪,微笑作揖行礼道:“在下轩,刚和妹妹搬来清水镇,准备在街角开间酒水铺子。是轩认错人了,惊扰了姑娘,抱歉!”

    男人其实叫玱玹,乃是石老头故事里的西炎国小王孙。

    说着,玱玹又是一揖,态度诚恳。

    “算了,我们走吧。”许念拽拽相柳的衣袖,他才跟她离开,还不忘回头深深看玱玹一眼。

    一路上。

    “他竟然叫我娘,我有那么老吗?”许念摸摸自己的脸,微微仰头看向相柳。

    “是他没眼光!你貌美如花,永远十八。”他在她鼻尖刮了下。

    “我这花钿好看吗?哎呀,让他一打岔,我花钿都忘买啦!”

    “好看!”他看的很认真,“你衬得这花钿都精致了。”

    “可惜忘买了。”

    “没关系,我会画,你喜欢什么样式?我给你画。”

    “好呀,那我回家就调钿泥。”

    “我帮你。”

    ……

    许念简直被他逗得心花怒放,一路都是她清灵悦耳的笑声。

    玱玹注视着两人携手离去,似乎连背影都透着轻快甜蜜。

    “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认错人了而已。”

    女子在街上转悠了一圈,踮着脚尖眺望着玱玹视线的方向,“这里一点儿都不好玩,这些人太腌臜了!”

    说着她将帕子捂在鼻端,环顾周围来往的人群,满脸嫌弃。

    “那阿念就少出门,我最近要酿酒,过段时间便是师傅的生辰,你不是打算做一副绣品送给师傅吗?”玱玹岔开话题。

    阿念是皓翎国二王姬,而玱玹口中的师傅,便是皓翎王。

    “好吧,那哥哥要多多陪我。”阿念不情不愿应着,提出自己的要求。

    “好。”玱玹笑的宠溺。

    高家肉铺。

    没了热闹,周围围着的看客,正在三三两两散开,一路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一脸麻木,有人面上悲戚,兔死狐悲,难免伤怀自身。

    “这新来的怪凶的,看给麻子打的。”

    “谁说不是呢?完全不讲理,春桃都说给她赔衣裳了,她还让丫鬟给麻子打一顿。”

    “那丫鬟话说的叫一个难听。”妇人掐着嗓子和身旁人学道:“我家小姐的衣裳,把你卖了都赔不起!无知贱民!”

    “麻子呢?”

    “春桃带去六哥家了,脸上血刺呼啦的,看着都疼!”

    ……

    立秋过后,天气渐晾。

    许念和相柳刚来,本想买些羊肉,回家炖锅羊汤喝,却恰巧碰上这一幕。

    “阿念,我们去前街看看。”

    “来啦!”

    羊肉是买不到了,两人转身离去。

    “站住!”身后一声女子娇喝。

    两人回头看去,女子一袭华丽的粉色裙衫,肩膀处撒上血污,面带轻纱,柳眉倒竖,一双眼睛怒瞪着两人,“你也叫阿念?”

    许念轻抬眼皮,撩了眼她,颇感无语,拉拉相柳的手,“走了。”

    “区区贱民,也配和我同名!”阿念指着许念,眼中满是鄙夷。

    这股狂傲自大,俯瞰天下,鄙夷众生的姿态,真是让人不爽啊!

    “高等神族?”

    “知道就好!你不准叫阿念!”理直气壮的命令。

    相柳抬眸,横过一眼,眸中戾气凝聚,阿念只觉得的那一瞬,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扼住咽喉,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你,你们敢伤我,知道,我爹,爹是谁吗?”阿念双手捂上脖子,吱吱呜呜,一张脸慢慢涨红,艰难出声,“海,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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