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选婚的时辰快要到了,女客院落内,所有的新娘都被召集到大堂里。

    杏叶落得越来越密,台基上点着熏香,烟雾缭绕间,一群身着素衣的姑娘款步而来,分成两行,跪坐在房间两侧。

    她们按照规矩,只能穿着洁白的贴身薄丝水衣,披散着头发。

    所有人素面相对,少了脂粉和穿戴,更显出了参差,而这向来是宫门选婚的规定。

    在经过一系列的喝药、量身、查检后,侍女们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将托盘放在每个准新娘面前,只见托盘上盖着一块红布。

    宴泠轻轻掀开面前的红布,是一块白玉令牌,面纱遮挡下的神情不清。她抬头看向周围,云为衫和姜离离是金制令牌,上官浅和她还有另外两位姑娘是白玉令牌,她眼眸微眯。

    旁边的宋四小姐捏着一块褐色的木质令牌,气的手在发抖,她把令牌扔回托盘中,“凭什么!”

    山谷里的风吹的杏叶落得更甚,姑娘们从大堂出来后便在院子里闲聊。

    宴泠倚在栏杆上,前面是云为衫,右前侧是上官浅,她用手撑着 脸颊看向前面。

    宋四小姐酸溜溜地对着姜姑娘说:“真羡慕你,少主大人肯定选你了。”

    只见姜离离羞红了脸,“哪有……云姑娘也是金制令牌啊。”

    云为衫没接话。

    倒是一旁的上官浅柔声说道:“以我对宫换羽少主大人的了解,他一定会选你的,云姑娘不必担心。”

    云为衫试探她:“你很了解少主大人?”

    宋四小姐抢过话头:“都是冲着少主大人来的,能不提前了解吗?你们都别装了,好吗?云姑娘,你也别担心了,就算少主选了姜姑娘,那还有宫家的宫二先生呢,宫尚角年纪也到了,不会等到下一次选亲的。宫二先生的威望可不比少主低哦。”

    “云姑娘肯定是要做少主夫人的,对吧?”上官浅脸色微变,下意识摸摸腰间的玉佩。

    云为衫不露声色:“我无所谓,宫二先生人也很好啊。”

    上官浅用手支着下巴,微微笑了:“不可以哦。”

    “为何?”

    她眼波流转,语气却坚定地答道:“因为我喜欢宫二先生。”

    众人有些惊诧。

    上官浅话题一转:“宴姑娘看着不过刚刚成年,怎么也想着到宫家来。”

    台阶之上的少女一头柔顺的黑发垂落腰间,眼尾的泪痣让她那清冷的眉眼多了几分柔弱,她将自己倚在扶栏上,听到上官浅的询问,露出一丝苦笑,“无锋势力强大,即便宴家在觉州城以锻铸兵器闻名,也逃不过无锋的逼迫,我爹娘担心我,便把我送到这宫门,即便没被选上,好歹也可以嫁个好人家,不用在外担心受怕。”

    云为衫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一旁的上官浅倒是露出心疼的表情,“如此,宴姑娘也不要太过担忧了。”

    距离吉时还有些时候,里面虽然语气温和、言之有理,但其中的暗潮涌动让宴泠没由来得有些厌烦,便借着身体不适到外头散散心。

    华丽的嫁衣不免有些沉重,宴泠漫无目的的走着,一步步回想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经历的一切,许是想得太过出神,竟不知走到了何处。

    “你是谁?”

    宴泠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来者警惕地问她。

    宴泠像是被吓了一跳,很快就恢复正色,“宴泠。”

    “徴公子,有一味药的药效不太对!”不远处跑来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宴泠打量四周,发现自己竟不知觉间走到了药房,“不知徴公子处有无缓解胸闷的药,刚刚大堂处新娘太多,有些身体不适。”她语气轻柔地向宫远徴说。

    宫远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们不是会有大夫负责诊脉吗,怎么那个时候不说?”

    宴泠语气有些无奈的回答:“徴公子有所不知,我这毛病是娘胎里带的,大夫诊脉也没有法子……”

    宫远徴语气带了些质问:“你就那么确定我这有你的药?”

    听到这话,宴泠盈盈笑了,火红的嫁衣更显她肤白如玉,“这是自然,徴公子的能力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我自然也不会怀疑。”

    宫远徴傲然,他的眼眸宛若一摊不起波澜的黑潭,“不过是些虚名。”说罢,将一瓶药扔到宴泠怀中,转身向药方快步而去。

    “找个人送她回去。”

    本来打算自己找路回去的宴泠,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执刃大殿,完成评级的新娘们一起站在大殿之中。

    云为衫和同样拿了金制令牌的姜离离打扮得最为隆重,红衣金饰,站在正厅的最前排。拿白玉牌子的姑娘则稍逊之,而拿褐色木制令牌的不过是略施粉黛,站在最后。她们呈矢形排开,等待宫唤羽选亲。

    云为衫听见身后传来缓慢但稳定的脚步声,她知道是宫唤羽来了。

    吉时已到,宫唤羽从最后一排,缓缓地走到第一排,他兀自打量着每一个准新娘。

    新娘们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内心都很紧张,但眼神里满是期待。

    然后,宫唤羽在第一排,也就是云为衫面前,站定了。

    “就她吧。”

    宴泠听到声音,微微抬头,只见宫唤羽目光温柔地看向云为衫对面的女子,她是拿着另一块金制令牌的姜离离,宫唤羽轻轻拉起了她的手。

    云为衫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瞳孔微颤,呼吸都乱了。

    在她身后,上官浅也变了脸色。

    云为衫落选了。

    一阵鸟鸣,树丛里不知惊动了什么,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选婚已经结束,女客院落里,有人欢喜有人愁,庭院里没有了白日的喧闹,安静得连杏叶落入池水中也不起涟漪。

    宴泠整理了一下衣衫,吹灭了蜡烛,推开房门,走廊一排的房间都已熄灭,唯有上官浅和云为衫的房间还亮着幽幽的烛光。

    宴泠抬步朝上官浅的房间走去。

    叩叩叩——她抬手敲门,房门很快打开,上官浅笑意盈盈的出现。

    在见到宴泠的一瞬间,上官浅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收拾好表情。

    门内是姜离离坐在案前。

    宴泠神情有些歉意,“抱歉这么晚了打扰,我实在有些睡不着,白天与上官姐姐一见如故,又想起了家中的父母,便想过来与你聊聊天,这是……打扰到你们了吗?”说着,目光移向了茶几前的姜离离。

    姜离离摇摇头,“哦,那倒没有,我也是睡不着,来找上官姑娘聊天呢。”

    宴泠脸上绽出笑意,朝上官浅微微福身,“那便叨扰了。”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屋子。

    上官浅向外看了看,心下了然,便让宴泠与她们坐在一起。

    宴泠眼眸扫了一眼低案,看似随意地在姜离离对面坐下,背对着房门,她有些疑惑,“姜姐姐也睡不着?这是为何?”

    还未等姜离离回答,房门再次被敲响。

    上官浅与宴泠对视一瞬,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云为衫。

    “这么晚打扰,实在抱歉,我有些睡不着,看到上官姑娘房间灯还亮着,就想过来说说话……这是打扰到你们了吗?”

    云为衫有些歉意的声音传来,宴泠朝姜离离笑了笑,起身来到门边。

    宴泠轻声说:“怎么会呢,这间屋子里,都是睡不着的人呢,上官姐姐你说是吧?”说着,眼波流转,从上官浅看向云为衫。

    上官浅的眉眼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暧昧,她似话里有话,“进来坐吧,我还以为只有我睡不着,没想到,云为衫姑娘也睡不着。”

    四人围坐在纱帘笼罩的低案边,云为衫闻到一阵沉郁的芳香,她撇过头,看见香炉正在冒着淡淡的青烟。

    云为衫若无其事地抬眼看向上官浅,“这房间熏香味道真好闻。”

    上官浅正在倒茶,听到她这样说,笑着接过话头:“着熏香名叫秋蝉眠,是我老家很有名的一款香料,姜姑娘说夜里睡不着,我就点了这个,可以助眠安神。云姑娘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一些。”

    上官浅十指纤纤,端起茶碗,分别递给宴泠、云为衫和姜离离。

    姜离离浅浅喝了一口,“上官姑娘大半夜的,非说要给我尝尝她们家乡的老茶,我这觉怕是又要睡不好了。呵呵,不过也正好,几个人聊聊天放松一下。”

    云为衫心里一紧,听到这里,刚凑近嘴边的茶杯,又被她不动声色地放下了,试探道:“白日里还没来得及恭喜姜姑娘,能成为少主的新娘,真是叫人羡慕。”

    姜离离听了,脸上却没有露出喜悦的表情,反倒是有些哀愁。

    宴泠刚接过茶杯便放下了,她状似无意地问道:“刚刚进来,便看到姜姐姐好似哭过,莫非这就是姜姐姐睡不着的缘由?”

    上官浅余光扫过她的动作,叹了口气:“我们刚刚在聊姜姑娘的心上人。”

    云为衫诧异:“心上人?”

    姜姑娘点头,欲要开口,但泪先掉了下来。

    上官浅幽幽的叹了口气,替她说:“姜姑娘在老家有位心上人,所以并不想进宫门当新娘的……”她转了转眼睛,别有深意地看向云为衫,“你说我们有什么办法能帮帮她吗?”

    说完,上官浅拿起茶杯,掩口而饮,仪态优雅。

    云为衫注意到,上官浅拿茶杯的手同她一样,指甲上的蔻丹鲜艳欲滴,微不可查地,上官浅的指尖轻轻地在杯壁上轻点了三下。

    上官浅喝完茶,手笼回袖子里,又问:“云为衫姑娘不爱喝茶?”

    云为衫巧妙防备着:“我和姜姑娘一样,也是夜里觉浅,看这茶颜色颇深,估计是浓茶,这一杯喝下去,我怕是要天亮才能入梦了。”

    顺势,云为衫手指轻轻一抖,巧劲之下,指甲里的蔻丹粉末掉进茶杯里,不多但已足够。云为衫很自然地将茶盏递给了姜离离。

    “给姜姑娘吧。姜姑娘也不要太过忧愁,伤了身子。”

    上官浅目光对着云为衫,话却是对姜姑娘说的,话音微妙:“是啊,少主大人只是暂时选中了你,婚宴没办,说不定还有变数。”

    姜离离还是眉头紧锁,似乎只把这当成安慰的话,她看向同拿金制令牌但却落选的云为衫:“若当时选的是云姑娘就好了,说不定我就能被送回去了……”

    宴泠宽慰她:“姜姐姐也不要太过忧心了,如今还没到最后一步,或许真的有变数呢。”说着,目光在上官浅和云为衫身上流转。

    “唉……”上官浅轻叹,“被送进宫门的新娘,真是少有姜姑娘这样心思在别处的了。都说宫门好,能嫁进来就是福气。等明日羽宫来接走姜姑娘,我们这群落选的人怕是就要被送出宫门,打道回府了。”

    姜离离见勾起三人的伤心事,又连忙安慰:“不会打道回府的。宫门选亲的规矩,就算没有被少主选中,也会让每一个待嫁新娘都有一个好人家作为去处。一来这些新娘都是宫门在江湖中的盟友之女,不能彼此伤了面子,二来也是宫门小心谨慎,来了的,就尽量留下。所以,以云姑娘、上官姑娘还有宴姑娘的明珠之姿,宫门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好的归宿。”

    宴泠听到姜离离的话,眉眼弯了起来,“若真是如此,我那远在家乡的父母便不用再担心我了。”

    说罢,在场三人都想起了白日里宴泠进入宫家的缘由。

    云为衫语调轻柔:“宴姑娘如今也在宫家里了,相比日后也会寻到一个良人的。”

    宴泠撑着脸看向云为衫,舒眉一笑,眼波盈盈,“一定会的,姐姐们也一定会寻到自己的良人的。”

    上官浅盈盈笑了:“是啊,姜姑娘快尝尝我家乡的酱花茶吧,也祝姑娘你心想事成。”

    姜离离宽了宽心,低头饮完了杯中的茶水。

    宴泠:“姐姐们喝完了茶,便早点去休息吧,时辰也不早了。”

    姜离离:“宴姑娘说的是,多谢今晚有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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