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跑进屋子,拿了燕燕留下的配剑。回头拉着小蝶和静如姑姑,往院后的竹林跑去。

    小屋后还有一条密道,我将一枚调令塞到小蝶手里,“静如姑姑跟我走。小蝶去将军府找林校尉,他知道怎么做。调了人,立马进宫。”

    镇国将军的护卫进宫保护皇后娘娘,可没人敢拦。

    出了密道,便是平日百姓们买些小零碎的街道,我跑进一家卖鸡的店铺,拉起嬷嬷就走。

    “刘嬷嬷,事出突然,还劳烦刘嬷嬷跟我走一趟。”

    刘嬷嬷是燕燕的乳娘,当初也是她替燕燕接生的。

    到了宫门,好在皇后娘娘让我给他送梅给了入宫的令牌,静如姑姑带着我们抄小路向椒房殿去。

    “木侧妃,还请留步。”

    还真是乱成一锅粥啊,人人瞎掺和。

    “二皇子有何事?我带皇后娘娘口谕,带做糕点的厨娘给娘娘试试。”

    宋彦的眼里透出讥讽之意,“现在皇后娘娘可没那个心思,你说对吧,木清岚。”

    “我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我拉着静如姑姑往前走,却被宋彦身边的两人持刀拦下。

    “宋誉那么喜欢你,为了你不顾一切要去打父皇的脸面,却连个侍卫都没给你留?还是说,你得瞒着宋誉什么,怕他知道了?”

    在我手里的剑出窍之际,来人替我按下了前面指着我的剑。

    “二皇兄,父皇有多重视皇后娘娘这腹中嫡子你不是不知道,况且镇国将军此次率兵出征有功,二皇兄还是莫要阻拦得好。”

    言罢便让身边的人替我清出一条路来,给我使眼色。

    我拉着静如姑姑和嬷嬷便跑,最后只听到宋彦气急败坏的声音,“宋哲,好得很呐。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

    好不容易到了椒房殿门口,静如姑姑带我们从花坛里钻了进去。

    寝门外有一老妇守着,那是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我拉着刘嬷嬷直接把她推开,把刘嬷嬷推进了房中。

    “去打热水。”

    我让静如姑姑去准备东西,我来守门。又有小宫女去拿来剪刀棉布往里送,影影约约能听到皇后的□□。

    而太后的老嬷嬷已经回去通风报信了。小蝶怎么还没来,还得柳大夫在,才能放心。

    嬷嬷好歹是赶上了。可千万得是个皇子。

    太后来得比我想象中的快,她真是疯了。

    “木清岚,你演戏演得可真好啊。哀家都差点儿给你骗过去了。怎么,来得这么快,生怕哀家取了你这姨母的小命?”太后还是那样盛气凌人,好像一切都在她把握之中似的。

    “奴婢只是听令保护皇上的嫡皇子罢了,不知道太后娘娘在说什么。”来时跑太急,现在停下才觉隐隐传来腹痛。

    太后朝我扔下一张纸来,是那日宋誉给我写清清名字的那张。

    而后面,是我的字迹。

    “我乘清风来,化作山岗去。雨打浮漂乱,风送兰花香。”

    太后带人围着我,像是随身要破门而入,“清岚,雨兰。你倒是继承了你父亲的衣钵,文章写得好得很呐。”

    我拔剑出鞘,掏出急令牌,“急令牌在此,我看谁敢造次。”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也不必再装。

    “皇上现下还没死呢,你就敢这样发疯?”我能想得到她想让这个可能的嫡皇子死,但是没想到她敢这么大胆直接出手。

    “皇上御驾亲征,击退敌军时,不幸受伤,英勇驾崩。”太后脸上的面具终于碎了,她的发丝凌乱,现出癫狂之色。

    “这大位,得要我管着!”

    而前面传来小蝶的呼喊,我才松了一口气,腹痛却是更明显。我感觉很冷,身上汗毛倒竖。疼痛使我放下剑,不自觉地拂住肚子。

    太后见此却哈哈大笑起来,“你怀孕了?这孩子命真硬啊,他命硬,你的小命可就不保咯。”

    小蝶冲上来扶住我,喊着柳大夫。我摆摆手,让柳大夫先去看皇后。

    可不能再出事了。

    “红珊瑚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搬进房的第一天我就带去看了大夫,有了化解的方子。”我还是想保住这个孩子,可我得知道,太后做了什么。

    太后摇摇头,“珊瑚?那只是小小手段之一罢了。在没登上大位之前,他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宋誉叫了你二十几年祖母,你就这样对他?”

    “算哪门子的祖母,孙霖不过是一个旁系的,我说她是我侄女儿也是抬举她。不妨告诉你,你那早去的婆婆,和你一样。”太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动容,“都是一步棋而已。”

    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下,里面终于传来了一声婴儿哭啼。

    “母子平安!”

    短短四字,又要将这皇城的天,变成什么样。

    我已是强弩之末,陷入黑暗之际,还听到太后的哭喊,“你去死!你本就该死!你赔我的皇位,赔我的启儿,赔我的渊儿!”

    醒来时,很安静。只有小蝶抽噎的声音,我探出手去,摸到了小蝶的手。

    “小姐!”小蝶放了我的手,急急拉了大夫过来。

    柳大夫近日操劳,看起来十分疲惫。“眼下暂时没有问题。昨日您腹痛难忍并非是孩子不好,而是孩子太好。就像盒子装东西,里面的东西在不断长大,盒子却太薄,不得延展。”

    柳大夫话没说完,我也明白,找不到源头,他出生可就看不到我了。

    我只有少吃些,让他长慢些。

    小蝶又在哭,我逗她,“你是水做的吗,待会儿流干了去,变成人干,就吃不得蜜饯了。”

    都说,人得一衷仆,难已,足矣。

    小蝶是见过我最黑暗那段时间的人。在花楼的日子太苦了,我从宁死不屈,到给自己取了花名。

    可能本质上,我是怕死的。我本打算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然后再那混浊不堪的花楼中悄悄死去。

    但是小蝶找到我了,我本意是假装不记得她,可小蝶花还是花掉了自己辛苦攒得银钱,倒贴入花楼当我的丫鬟。

    我想不出在那样一个名不经传的小花楼里,小蝶怎样找到我的。

    她说,一间一间地找,慢慢找。好多人都在找我,舅舅、燕燕、姨母、宋誉都在找我。

    我本固执地认为,时光是抚平一切的良药,会让我忘记那些悲痛。而实际上,痛苦的记忆埋得越深,就越容易腐烂,滋生出更多的痛苦。在夜深人静时蔓延全身。

    我将木清岚的一切一同埋葬在所有都离我而去的一天,如此活着便不算太过难堪。

    而如今这场戏,终究是要落幕了。之前我时时刻刻催眠自己是雨兰,快把自己给骗了过去。可做戏人不入戏,怎能逼真?

    但这样看来我还是只能做这雨兰,花香,终究还是要散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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