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嘉和老宋肩并肩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天色已晚，二人身后的开锁师傅借着手电筒的灯光，与锁芯展开了场有来有往的“殊死搏斗”。
伴随哐啷哐啷的响声，老宋幽怨地啃了口手里的汉堡，喃喃道：“我明天就去配五把钥匙，三把藏前院里，一把放仓库，最后一把挂脖子上。”
宋嘉嘉：“......你上次配的三把钥匙，一把记不清放哪了，一把被来福叼走了，另一把就在门后。”
老宋：“……”
拿起脚边的可乐喝了一口，他装作没听见闺女的吐槽，继续叹气道：“今晚本来想带你和那个谁去吃镇上新开的青阳炒鸡，没想到……”
说到这，他突然停顿了一下，而后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扭头看向她：“对呀，卫言不是在里面吗？”
“！！！”宋嘉嘉暗道不妙，立马也装做十分惊讶的样子，附和到：“对呀，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
“师傅，先别拆了！”
二人连忙起身，老宋上前猛锤大门，大声疾呼道：“小卫，能听见吗？出来开个门啊！”
开锁师傅退后两步，懵逼之余，用一种“你们居然连家里有没有人都不知道？”的眼神看着她。
“……”
她扭头回避，拿出手机：“我给他打个电话。”
点开微信页面，在开锁师傅和老宋的“注目礼”下，宋嘉嘉拿眼睛在上面扫了两行，一脸震惊地抬头道：“卫言跟我说，他接到一个紧急面试通知，已经回市里了。”
“动保局信号不好，我刚看见消息。”
老宋不可置信地与她对视三秒，而后，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般，再次瘫坐在台阶上：“行，那没事了，师傅您继续吧。”
开锁师傅：“......”
拆锁的声音再次响起，宋嘉嘉蹲回老宋旁边观察了片刻，见他不再有疑，终于松下一口气。
“人形卫言在家”的BUG差点没圆上……她托着脑袋，莫名想起此人之前对她说的话。
“小爷我可是修炼了百年的土拨鼠精！听懂人类的语言简直是小菜一碟。”
不是修炼了几百年的妖怪吗？怎么连个化形术都没学好……各种纷乱的情绪蹂杂在一起，她一时失神，待再次回过神来，开锁师傅早已装好新锁，老宋招呼她过去录入指纹。
二人终于回到客厅。
开灯之后，老宋从冰箱里拿出两个苹果，扔给她一个。
“别乱想了闺女。”
“直播间被封就被封了，反正仓库里的苹果都卖出去了。至于果苗的尾款，你爹我总能想出办法的！”
宋嘉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把苹果放在茶几上。
沙发和客厅仍保持着原有的样子——那身灰色运动服，估计已经被卫言收起来了。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小卧室：几指宽的门缝后，某个棕色的身影正在酣睡。
跟随着她的目光，老宋也看了过去。
犹豫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既然不能直播了，咱是不是得找个时间，把土拨鼠放了？”
宋嘉嘉没接话。
他继续碎碎念到：“不过真的放了吧，我又不太放心，这小家伙虽然看着不大，但还挺能吃的，到了野外肯定挨饿……”
“放了吧。”
“？”见闺女答应得如此直接，老宋颇为震惊抬头。
“动保局的人都找上门两次了，咱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况且，直播间一被封，毛茸茸吃播引流的手段也没用了。”
“它还那么能吃，继续养着的性价比很低，一点都不划算。”
这些理由，她说得极为流利，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半响，老宋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行，那咱们明天就放生。”
“早点睡吧。”
灯光熄灭，晚风从阳台灌进漆黑的客厅，没人注意到，小卧室那渐渐变窄的门缝。
当天夜里，宋嘉嘉失眠了。
解锁手机，屏幕映出的白光照在脸上，她点开购物软件，把购物车里的老年机一个个删除。
删完之后，她再次躺好，明明想要睡觉，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起面前的天花板。
“......”一小时后，她顶着黑眼圈打开了直播回放。
第一次直播，卫言以可爱的土拨鼠本体样貌出现：面对宋嘉嘉的威胁果断认怂，十分配合地在镜头前吃到瘫倒，挽救了岌岌可危的直播间。
第二次直播，又以帅气的人形出现：先伸手抢过她手中的发圈，又跟她分穿一身cos服——宋嘉嘉现在还能想起来，这人睁大眼睛跟她说“要死一起死”的模样。
心底的情绪被这些回忆搅动地翻天覆地，她从床上下来，吐出一口气，想去卫生间洗把脸。
打开房门后，却意外发现：小卧室的门后透出了一点微光。
卫言难道还没睡？
她顿时僵在原地。
不然进去看看？
这个念头一起，便在她脑中生根发芽，深吸一口气后，她终于还是上前一步，推开房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
窗外风声凛凛，预示着寒冬的到来。
小卧室由书房改建而成，书桌的抽屉里常年放着一摞草稿纸，以及几只黑色签字笔。
此时，桌上正摊着一页纸，半颗快要腐烂变质的苹果被压在上面。
宋嘉嘉的心脏跳得很快，抽出这页纸，一目十行。
可恶的女人：
听说你的直播间被封了。
那么，我们的吃播合约也就作废了。
虽然你做的饭有点好吃，但对小爷来说也不是不可替代的！
冬天快到了，小爷回妖村去了。
另外，小爷根本就没有那么能吃！！！
最下方留下了一只土拨鼠的爪印。
算是一封道别信。
捏着纸页的边缘，她心想，或许这样也挺好的。
省得自己明天还得亲自赶他走。
“怎么了闺女？”没成想，老宋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她连忙把草纸收起来，假装不在意似的对他说：“明天不用放生了，土拨鼠好像已经跑了。”
老宋揉了揉眼睛：“是吗？”
宋嘉嘉点点头，与此同时，厨房里突然传来一连串苹果掉到地上的声音。
“......”
她和老宋面面相觑。
家里进贼了不成？？？
冲到厨房打开灯后，只见一只肥硕的土拨鼠站在冰箱前，身上系着一块儿不知从哪拿来的装赃物的破布袋子。
——冰箱里的苹果掉的满地都是。
宋嘉嘉：。
这边，卫土拨鼠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见状转身欲逃，却被老宋一把揪了起来。
“这这这土拨鼠也太聪明了，走之前还知道要拿点儿吃的？”他对着卫言啧啧称奇。
自家的苹果被小动物这么惦记，老宋作为果农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大发善心道：“闺女，不然你明天去仓库，给它换个袋子装点苹果？”
“嗯？”听到这个提议，卫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一人一鼠就此对上视线。
对上女人黑洞洞的眼神的那一刻，他莫名有点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哼，这女人为了把他打发走，肯定会连声答应的。
宋嘉嘉却拒绝得干脆：“ 我不。”
卫言：？
“行吧 ”以为女儿是因为天冷不愿意出门，老宋摸了摸土拨鼠的头，跟它有商有量道：“ 要不然你在这儿再待一晚，我明天去给你拿？”
没想到老宋人居然这么好，感动之余，卫言正欲点头。
却又被她冷不丁插嘴道：“ 爸，他又听不懂人话。”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卫言终于忍不住还嘴，凶巴巴地说：“你干嘛？！ ”
不过他这句话在老宋听来，与土拨鼠的尖叫别无二致。
“它说行。”老宋擅自翻译道。
于是，他提着土拨鼠的后脖颈回到小卧室，正准备关上窗户，却发现窗框被锈迹卡住了。
今夜降温降得突然，暖气还没来，小卧室被冷风吹了许久，大概只有十几度。
老宋打了个喷嚏。
下一刻，他便把土拨鼠怼到宋嘉嘉怀里。
“不然让它在你房间里将就一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