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万庆十年中秋月夜,正是合家团圆、万籁俱寂的日子,京郊落山村黎家响起一阵极为嘹亮的哭声,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娃平安诞生,家中长辈无不喜笑颜开,恰逢一道长借住,便拱手求其为小女落名。

    “明月辉辉,幺儿贵不可言。”

    黎明月刚一睁眼耳边便传来这句话,条件反射便要扭头去看,却发现自己竟然被紧紧裹在一个襁褓之中,紧张之下试图开口,也只能听见咿呀咿呀的幼童声,要是再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何事,黎明月就白看那么多小说了,自己这是穿了吧?还穿成了一个小娃娃!

    不等她多想,那道声音还在继续,“贫道借宿于此,也算缘分一场,承蒙施主不弃,便为小儿着一名,烦问家中可有纸笔?”

    “有有有,我这就去拿,”另一道陌生的声音随着挪动的脚步声响起,很快又返了回来,黎明月努力辩听,猜到应是在铺纸研磨。

    眼前晃过道士宽大的袖子,黎明月见对方挥动着手臂说道,“小儿之资,可与明月争辉,便以此为名,小字阿满,唯愿她来日可随心而生,迎风而上。”

    “好好好!”屋里响起一阵叫好和道谢声,大概都是黎家的亲人,黎明月却顾不上辨认,只想着这道长起的名竟然跟自己前世一样,莫不是此间乃轮回?

    “多谢道长,”黎父虽未读过书,但也能看出道长这两个字写的非同凡响,比他在长子书院见到的那些字帖都要好,他小心将其收起,又连忙问起一道更重要的事儿来:“道长,您刚才说小女贵不可言,这,这是咋个意思呢?”

    黎父问的也是黎家其他人想问的,黎家不过一普通农家,方才乍一听此言,心中不谈喜悦,反而涌上担忧,此刻一个个的都看向道长。

    那道长闻言摇了摇头,抬脚走到黎明月的襁褓面前,一大一小视线对上,他侧身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好好养着便罢,”说完也不等黎父等人再问,一挥手便大步出了房间。

    黎明月眼神微闪,她从现代而来,对这种装神弄鬼的道士之流自然嗤之以鼻,但方才不过匆匆对视,她却觉得那道士看透了自己,不是,能不能来个系统说一下,她这是穿到了古代还是玄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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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满,你是不是又偷吃给你哥哥留的酥糖了?”

    黎明月费了半天劲终于蹬上了她奶给她做的巨厚棉鞋,就听见她娘搁厨房门口那儿喊她,这能被污蔑?刚满六岁但腿脚已十分麻利的她嗖一下就跑了出去,学着黎母的样子叉腰喊道,“娘,你可不能冤枉我,我那不叫偷吃,是舍己为人!”

    “还狡辩,舍己为人?你这是又说什么呢?”

    “她这又是听她哥读书学的吧,阿满,你知道这舍己为人是啥意思?”挑着干柴回来的黎父正好撞上母女两个对话,一听就知道自家这女儿又学了新词,倒也见怪不怪,谁让这娃从小学啥都快。

    “我当然知道啦,就是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意思!”

    黎母哼笑一声,“那你偷吃你哥的糖还是牺牲自己了?”

    “对啊对啊,”黎明月小老头一样背着手点点头,“娘,您不是常说糖吃多了会牙疼,我这都是为了哥哥,为了让他有一口健康的牙口,我都牺牲自己牙了!你不夸我就算了,还批评我!”

    院里众人一愣,然后都忍俊不禁,猪圈里钻出一老妇人,拍了拍手上的灰跑过来把黎明月报到怀里揉捏大笑道,“哎哟,奶的大宝贝,咋这么会说哟。”

    黎明月依赖的在奶奶的怀里蹭了蹭,然后狡黠的冲黎母努了努嘴,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发笑。

    “娘,你就惯着她吧,小小年纪,一嘴歪理,我看她就是个小馋猫,还天天说要做什么才女。”

    黎父赶紧上前接过妻子手上的铲子,把人往厨房推,“玉娘,别跟小娃一般见识,饭我来做,你洗把手去屋看看咱阿乐阿柔是不是该睡醒了。”

    夫妻俩笑闹一阵,黎母洗完手想起来一会要炖的干白菜还没拿出来泡发,正要去后院里拿,刚转过厨房就看见远处有几个人抬着个什么东西冲着自己家跑来,心下一慌,又联想到清早右眼皮一阵阵的乱跳,顿时感觉不妙,“孩儿他爹,你快出来,快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妻子焦急的声音让黎父急忙跑了出来,二人刚碰上还没来及说话,那伙人已经跑进了门,“这儿可是黎家?”

    “阿麦!阿麦!”一看清那躺在担架上的人是自家儿子,黎父黎母哪还顾得上回话,急忙扑了上去,出声便是哽咽,“阿麦,你这是咋了啊,你醒醒啊。”

    听到声响的黎老太和明月也从屋里跑了出来,见此情景大惊失色,黎老太抖着腿瘫在地上,一个劲的拍着自个儿的大腿,“这,这是咋了啊!”

    随后而来的明月待看清地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兄长,脸上血色尽失,但她毕竟多活了一世,见家中长辈均惶惶不安,她握了握小小的拳头,上前朝那些人问道,声音也难免发抖,“几,几位大哥,不知我,我哥哥这是怎么了?可是,”多年来的感情不是假的,说到最后明月也忍不住露了哭腔,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

    而那几个少年也终于反应过来,看着情况是一家子都误会了啊,打头的那个人连忙上前出声道,“伯父伯母莫哭,黎兄,未曾,未曾过,哎呀,黎兄不过晕了过去!”

    “啊?”

    黎父黎母哭声戛然而止,黎老太年纪大了,反应稍慢不过也很明白过来,“那,那这是?”

    明月也长舒一口气,趁着别人没看见赶紧把眼泪擦掉,然后上前扯了扯还有些愣怔的爹娘,“爹,娘,咱们先把哥哥抬回屋里去说吧。”

    黎父黎母想到自己两个人加起来都快一百岁了,这时候还没一个小娃儿镇定,老脸不禁一红,赶紧把人往屋里招待,“来,都进来说。”

    等把人送走早就过了午饭时间,不过现在也没有人顾得上吃饭,因为事情虽然没有一开始以为的那么严重,但是对黎家来说,却是要愁的掉头发的大事儿。

    黎父看着床头一边给儿子抹药一边掉泪的妻子,又看了看一边帮忙拉开衣服眼露心疼的女儿,还有老母刚才因为过于气愤受不住躺回了房间,一腔热血涌上头颅,常年干农活的大掌一握拳,他站起身来就往外走,“我还就不信了,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我这就去找刘家要个说法。”

    明月立马抬头去看黎母,却见对方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她一急也顾不上自己才六岁不该懂得太多,“爹,爹,不去。”

    黎父脚步一顿,侧身抹了把眼睛,这才回头冲女儿笑道,“爹出去一趟,阿满在家乖乖听话,回来爹给阿满带酥糖吃。”

    见黎父已经出了屋子,明月也顾不上帮忙了,拖着鞋就往外跑,一赶上就牢牢抱住黎父的大腿,“爹,爹!”她急得跳脚,又抬手指了指房间,“等哥醒,问,不去。”

    “阿满说的对,等阿麦醒了,咱们也问问孩子,你现在过去,咱们又能怎么着,”是黎母走了出来,稍稍平静下来的她也意识到丈夫这么找过去也并不会有什么用,“你快去看看娘,别让她一个人闷出病来。”

    明月见黎母眼睛哭的通红,心疼的抱了上去,“娘,你别难过。”

    “乖孩子,这儿的事儿你不用管了,去西屋帮娘看着弟弟妹妹好不好?”

    明月一步三回头的进了西屋,床上一个男娃一个女娃是她才三岁的龙凤胎弟妹,家里吵吵嚷嚷的,这两个崽子睡得依旧喷香,明月轻轻戳了戳二人的脸蛋,嘴角微微一笑,但很快又落了下来,此刻屋里没人,她也没有刻意装天真,稚嫩的脸上皱起眉来,透出几分成年人才有的严肃来。

    她哥之所以昏倒是因为跟书院里的同窗起了争执,被一个叫刘赛的推了一把,头撞到一旁的假山上当场倒了下去,若不是那处假山刚好没什么棱角,如今未必能活着回来。

    若单是这般,也许只是同窗间闹了矛盾不小心失了手,倒也不值得这般气愤,但是听了把人送回来的那几个少年说,黎家人才知道原来她大哥在书院一直受人欺负,之前没闹出来,是因为他大哥都忍了,这次不知道是为什么,却突然动了手。

    自家哥哥今年不过十二岁,身上,身上却有那么多伤,要不是今天,不知还要瞒到何时?明月恨得咬牙,可她也再清楚不过,找到刘家去根本没用,因为那刘父是个捕头!一个捕头,放在现代也不过是个片警,可对于这个时代,对于黎家这普普通通的农家来说,也是惹不起的大爷!

    自黎明月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尤其是遇到黎家这么个和谐的大家庭,长辈慈和,父母恩爱,手足情深,这让过去在商海浮沉,勾心斗角导致最后众叛亲离的黎明月十分依恋和珍惜,所以重活一世的她,并没有那些前辈的雄心壮志,她只想真正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儿,承欢膝下,未来或可择一郎君,相敬如宾,儿孙绕膝。

    可是生活并非永远都是一帆风顺,对于弱小的黎家来说,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导致家中巨变,而且没有任何抵抗之力,比如前两年明月爷爷在镇里挖沟渠因为地基打的不牢落水而死,却只换来三两纹银,又比如今天,她的长兄受此嗟磨侮辱,一家子人却都束手无策。

    明月烦躁的锤了下一旁的软枕,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开始思考那些人为什么要欺负大哥。

    “阿麦,阿麦你醒了?疼不疼?”

    大哥醒了?明月匆匆跳下床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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