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

    六月,对普通人来说,是初夏的开始,对孩童们来说,是属于庆祝玩闹的节日,而对高三的毕业生来说,则是战场厮杀最为关键的节点,决定了很多人今后的命运,尤其是对家境一般的学生而言。

    沈严笙就属于“家境一般”的那类学生,高考对她而言无比的重要,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她从小便明白这是她为自己搏前程的唯一出路,她承认她确实眼光短浅,在人生最青春的岁月里只盯着高考这一件事情,很多同学也看不惯她这样视高考如命的姿态,

    “沈严笙,你脑子里只有考试吗?”

    “沈严笙,你以为你考上了就能改变一切么?呵呵”

    “沈严笙,你的青春就这样白白消耗了吗,错过了太多其他美好的事情”

    这些声音里有对她的不屑、嘲讽,也有对她每日像机器样刷题备考的可惜、劝说,可是她依然我行我素的坚持着。每天清晨五点起床早自习,中午午休半个小时,凌晨1点结束晚自习,无论风吹雨打,从未改变过她的作息。周六、周日,她也是班里最早前往教室里自习的那位,一周七天,从不睡懒觉。教她的老师都因为有她这个学生而感到骄傲,因为她太自律了,根本不用老师操心,永远超标准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班主任也总夸她:“我每周末进班级,永远都能看到沈严笙比我早到,坐在那认认真真自习,却从未看见其他同学也这样。”“希望大家多像沈严笙这样的同学学习!”这是老师们经常在班级说的话语,虽然是老师们说这句话的初衷是诚恳地希望每位同学都认真学习,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在同学们耳中,这句话并不是规劝的意思,而是别样的感受。

    在公众场合表扬沈严笙,就是在踩自己而捧沈严笙,“瞧给她了不起的”,内心都非常不满,私下里对沈严笙颇有微词,经常有三两个同学围在一起埋怨嘀咕着“那么认真做给谁看啊”

    “每次因为她都让老班逮到机会就训我们,怎么会跟她一个班!”

    故而,沈严笙有段时间在班级的人缘是极差的,没有同学愿意跟她过多来往,都纷纷避开她。这也是人之常情,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极为优秀的人,其他普通的人便会抱团,群起而攻之。因为这些人害怕了,有人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的事情,他们必须防范这样的“异类”,于是开启了防御机制,集体排斥这样一个与他们截然不同的人。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沈严笙日复一日地坚持着这样的习惯,这些同学们也逐渐从刚开始的排斥转变为尊重,甚至是钦佩。他们承认,沈严笙确实跟他们不一样,确实是一位大神,对沈严笙的称呼也改为“笙神”。只要这个优秀的人靠着时间与毅力始终保持领先的水平,总有一日,会攻破群体对自我的防卫意识,从而走入他们的内心,被他们接受、认可,甚至成为他们的一种榜样。

    拥有这样强大的自制力与毅力往往都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离不开其后天经历的塑造。沈严笙出生于北方的某一个偏远的小镇,小镇的经济水平远远比不上大城市的繁华,可小镇的居民却极为重视对子女的教育。归其原因,可能是因为父母们意识到自己生活、工作于这样狭小的空间,已经无法改变,便将改变的希望寄托于子女身上,希望他们能够代替自己走出这个小镇,去见识外面的更广阔、更丰富的世界。又因为小镇的资源有限,父母也很难通过其他途径帮助子女走出这个地方,他们没有家业可以让子女继承,也没有捷径可以提供,就只能寄希望于读书这一条路,偏执地相信着知识能够改变子女的命运。从某种角度而言,很庆幸,国家能有高考这样一种相对公平的选拔机制存在着,点亮了很多寒门学子人生之灯。

    沈严笙一步步从小镇考到县城里的初中,又从县城里的初中考到市里的高中,没有辜负父母对她给予的厚望。她知道,她与班级那些出生在市里的同学们本就是不一样的,她没有谁可以依靠,只能靠她自己。所以,每次听到同学对她的那些嘲讽、规劝,她也只是笑笑,不曾与他们争辩,选择按照自己的想法固执地前进着,心甘情愿甚至甘之如饴地扮演着“小镇做题家”的角色,并为能有机会扮演这样的角色而感到万分幸运,要是换在世界上的另一些国家,可能求学对女子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也正是在十年前六月的某一天,沈严笙完成了她人生的第一次高考,发挥的还算不错。

    沈严笙的梦想就是能考上一所师范学校,符合父母对她的期待。沈严笙的父母都没有稳定的工作,靠给别人打零工谋生,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沈严笙能够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而教师这个职业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笙笙,志愿就填梁园师范吧!出来了能当老师,你爸这辈子就放心啦,不愁你日子没钱花啦” 沈父在得知沈严笙高考成绩后满心欢喜,拍了拍沈严笙的肩膀,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一改往日的不擅言辞,情绪激动地对沈严笙说道。沈严笙过了重本线一百多分,比师范学校录取分数线高了两百来分,可以免费上师范学校还包毕业后分配工作,这对沈家来说真的是极大的好消息。

    沈严笙父母的收入并不稳定,一家人的生活在经济上非常拮据。除了沈严笙这个女儿外,沈家还有个比沈严笙小5岁的弟弟,同时抚养两个孩子,对沈严笙父母来更是不小的压力,但他们在生活中无论遇到怎么样的困难,始终一直都坚持着“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人生信条,即使自己不吃饭,也要让两个孩子吃上肉。在沈严笙的记忆里,她与弟弟每天几乎都能喝上香喷喷的肉汤,而父亲跟母亲似乎都只是扒拉着白米饭。沈严笙想要让父母也吃上点好的,可每次他们都会拒绝,说他们不爱吃,吃了会闹肚子。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虽然也有着传统的重男轻女的思想,认为女儿总有一天要嫁到别人家去,儿子才能留在身边防老,但在教育上,对两个孩子却是出奇的公平。凡是沈严笙想要读的书,沈妈妈一定会去书店买到,即使当时沈妈妈一个月工资才800块钱,一本书却要50来块。在这样充满爱的家庭里,即使物质上是拮据的,沈严笙精神上却是幸福的。

    这种平静的幸福一直维持到沈严笙小学毕业。一次意外从天而降,犹如一阵狂风在这个家庭掀惊涛骇浪,扰乱了家里一直以来温馨、惬意的氛围,并为其笼罩上了持久的阴沉、抑郁的面纱,让每个人呼吸都变得不畅起来。

    一个往常的冬日,沈严笙父母如此前的每一天一样,出门务工,家里仅留下沈严笙跟弟弟两人。临走前,沈母叮嘱沈严笙,写完作业记得提前把饭热了,沈严笙专注地坐在书桌前读她的英文杂志,入了神,没听清妈妈究竟说了什么,只是条件反射地回复了句“好的”,头也没抬。可她却不知道,她这次入神会导致怎样的后果,如果她那时知道了,她一定会抬起头,仔细听妈妈说了什么,逐字逐句的听清楚,这样的话,弟弟就不会……。

    可惜我们都知道,人生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重来永远都是存在于人们美好的幻想中罢了,发生的已经发生,无可挽回。

    她已经记不得后续的细节,或许是她不想回忆,选择了遗忘这部分记忆。她只记得,这都是她的错,虽然父母从未说过什么,也并未责怪过她,甚至对她的态度都小心翼翼,照顾着她的情绪。但她一直都明白,是她的疏忽,就是她的错。

    从那天以后,沈严笙似乎觉得自己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比之前沉重,她努力在父母面前保持正常的样子,不想让父母再为自己操心,父母也只觉得她除了沉默寡言了很多,只是比从前更加发奋用功地学习了,近乎疯狂地用功,父母只是担心她的身体,常常劝她不必日日都那么辛苦,也要给自己松口气。沈严笙只是表面附和着“好好好”,却实际上并未改变什么。她脑子里只记得,小时候,弟弟跟她说,“姐,长大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想去全世界旅游,你呢,要跟我一起吗”。所以,从现在起,她会努力学习,会努力挣钱,带着弟弟去看世界最漂亮的风景。

    “笙笙啊,你爸说的你觉得如何呀?妈妈也觉得女孩子当老师好,稳当!”沈母温温柔柔的话语将沈严笙从过往的思绪里拉了出来,沈严笙这才回过神来,认真考虑父亲的建议,师范类学校确实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一来学费减免且还有生活费发放,这就不用父母再为自己负担了;二来,师范专业还能利用闲暇时间兼职家教,赚些零花钱贴补家用,也能早些赞些资金;最重要的是成为老师应该有较多的假期,可以带着弟弟去更多的地方走走,梁园师范在海城,离家也不远,可以周末随时回来看望家人。经过这么一思索,沈严笙觉得选择梁园师范确实是最好的。

    “挺好的,爸妈,就这所学校吧!”沈严笙笃定地回答道,“明天我就去把志愿填了!”

    沈父沈母听后都乐开了花,“还是我家女儿挣气啊!”“谁说不是呢!呵呵”

    “姐,你真的想去师范学校吗?”沈严竹突然开口,神色不明,眼睛直直盯着沈严笙。

    沈严笙看着他,有些心虚,但也不想被他看出来什么,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当然了!”

    沈严竹根本不信,他知道她姐姐从小就喜静,不爱在人前说话,也没什么耐心,但做老师怎么可能不说话,还要面对那么多学生,而且她从小明明就很崇拜科学家,最爱科学读物,总跟他说:“你就应该多看些名人传记,你看看人家钱老先生,多霸气,“怎么中国就不行呢!”,好好学习,臭屁虫”。

    听者沈严笙这么果断的回答,沈严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暗自用左手摸了摸自己右脸凹凸不平的那块皮肤,叹了口气。

    于是,顺理成章地,沈严笙被梁园师范成功录取了,老师们有些许遗憾,但因为知晓她的家庭情况,都理解并支持她的决定。

    “海城,我来了”沈严笙没有让父母送行,选择独自来学校报道,她知道,父母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想让父母为自己的事情再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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