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娉大一进校办了张校园卡，挑了个尾号是自己生日且好记的号码。但是老是收到来自借款平台发来的消息，“许斯珩先生，您的贷款已经超过合同约定的还款期限，截至当前应还人民币：26686.81元，请于即刻自觉处理全额欠款，现和解期限截止24小时，详询XXXXXX2558。”
应该是原先用这个号码的先生欠下的钱，滕娉眼睁睁的看着贷款从八千多滚到两万六千多。至今滕娉没敢办信用卡，很难想象她这种不高兴爱花钱买开心，开心爱花钱奖励一下自己的小女孩，会一时冲动买多少漂亮废物在宿舍那么小一块地方堆着，又怎么一不小心忘了还信用卡也利滚利滚利。即使她还不钱的可能性小到几乎没有。
滕娉编辑了条朋友圈：扣一姐帮你还钱。
本意只是想表达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个号码，为了这个电话号码可以容忍一切催债短信。
孟蔺程秒扣一，不知道从哪里复制来了一大段招聘信息私发给滕娉。
滕娉认真读：招聘！翟洱演唱会内推工作人员!待遇:必须做满两天，一共2100。地点：冶城体育中心体育场集合地点另行通知，有专车接送。要求:不得迟到早退，不可恶意搭讪艺人，索要签名等，有意者点击我头像私聊，并交押金50块，因为后天星期四，翟洱想吃原味鸡。
哗啦到看见最后一句，汗流浃背了。她还真以为能近距离接触翟洱，咬牙切齿的再聊天框输入：我真的特别喜欢翟洱、、、
多打了好几个顿号表达自己苟延残喘无可奈何的无力感。玩归玩闹归闹，别拿翟洱开玩笑。
滕娉还是发了红包，听到江潋滟叫她，就退出聊天框了。
“小妞，跟谁聊天呢。”
冶城大学的隔壁两间宿舍阳台是连在一起的，中间被像监狱一样的栏杆隔开，中间有面对面的洗手池给人刷牙。
201和202两个宿舍各出两个人往洗手台里一坐就是一个晚上，有人喝酒有人抽烟，滕娉甚至想把中间的栏杆打掉装个酒柜，每天都在说我在201.5活的很幸福。
其实就是一开学冲动的加入了学生会之后，发现自己不仅要被点名，还要去别人宿舍给别人点名的滕娉崩溃的碎片之一。
时常在想，十点点名不是在外面玩就是在家里躺，自己都回不来凭什么给别人点名啊。
一直很想去酒吧滕娉每次都因为晚点名在宿舍发霉。
江潋滟每天抽点烟就开始玩创新，买了各种各样的酒混着喝，自己喝完给滕娉递一杯，顺便教她晚点酒吧小游戏。
说是冶城酒吧文化，每个冶城人都该会玩。看起来像在做法，其实就是跟着有节奏感的音乐石头剪刀布以后指方向。
江潋滟特别搞笑，滕娉好不容易僵硬的学会之后，因为滕娉比另一个蒲城的舍友顺畅那么一点，其实只会指，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自己到底赢了输了。江潋滟的评价是：滕娉冶城人的血脉觉醒了。
四个人笑作一团，然后蒲城人刷到一组外国帅哥的照片，说自己有事要出国一趟结个婚再回来。
滕娉接过来一看，“啊，可是外国人花期特别短。”
江潋滟瞟了一眼，“花期短至少还有花期，有些丑比的花期在？”
滕娉：特别羡慕你的精神状态。
“真的，滕娉。”江潋滟突然特别严肃。
“干嘛。”
“你谈恋爱，千万不能因为男人对你好和他在一起。”江潋滟猛吸一口，然后往阳台外面吐烟雾，给滕娉看她的抖音新老公，“就要找帅的。男人不会一辈子对你好，但会一辈子丑。”
“……”滕娉讨厌烟味，“走在街上碰见抽烟的我指桑骂槐，在201.5碰见潋滟姐姐抽烟我上赶着来。”
江潋滟嘴上还在嫌滕娉事多，手上把烟掐了。“明天什么安排？”
滕娉低头跟孟蔺程掰扯，耳机一戴根本听不见江潋滟说话。
“滕娉妹妹？”
“滕娉！”
“滕娉。”
叫累了直接从洗手台上站起来弯腰开了滕娉脚边的水龙头。
“神经病啊啊啊啊啊啊。”滕娉穿着短裤和拖鞋，惊恐的一张脸被江潋滟用打开相机记录了。
江潋滟摘了滕娉的耳机，放在自己耳朵里听，“破耳机开多大声，能聋成这样。”还没插在耳朵上就感觉到呼之欲出的R&B了。她重新问了一遍，“明天去哪？”
“我爸来找我吃饭。”滕娉接过江潋滟还回来的耳机，把它们塞进耳机充电仓里，下了洗手池打算去洗洗睡了。
“你妈说的对。”
“嗯？”滕娉把洗面奶挤牙膏上了，看错了。
“留你在冶城上大学确实没点上大学的感觉。”
大半年不见爸妈对从小想考出冶城但没能考出冶城的滕娉来说不成立。即使她没空回家，爸爸忙完工作也会开着车来找她就为了见见她。
“你走吧，就留我一个人在宿舍听判官和男朋友打电话，我没事的。”宿舍判官每天不仅二十四小时和男朋友打视频电话还审判江潋滟几点睡觉，虽然在隔壁宿舍也让江潋滟烦躁，她特别好奇滕娉是怎么忍她到现在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给滕娉的备注都是忍者神龟。
“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啊。”
江潋滟婉拒了，“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我去是什么意思？”
滕娉刷牙的动作停住了，“那我得是多少人的情人。”
“哈？”
滕济来的时候轻车熟路，本来就认识几位院领导，来的多了保安都不拦着他登记，等他车开进学校里了才慢悠悠的帮滕济补上名字和号码。
滕济长的不像中年人，在同龄人已经因为看不过眼头上的白发选择全头染黑的时候，他的白头发仍然寥寥无几，就长那么两根在固定的位置。
一见滕娉就把脑袋伸过去，让她帮自己把那两根拔掉。
滕济斯斯文文的，穿着西装刚见完合作伙伴回来就直奔冶城大学，滕娉只拿了个小包出来，滕济还迎着她，急着下车给宝贝女儿开车门，小小的包也怕滕娉嫌重，帮她拎了去。
“叮咚叮咚，来自E珑11:58的投稿：爆一个服装学院美女上豪车，附图，他们什么关系啊。”
屁股一沾坐垫滕娉就开始翻白眼。
什么关系，什么关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但是偷拍拍的还挺美的。
滕济从内后视镜里看见滕娉的表情，“嗯？怎么了小宝？”和滕娉的比起来，他的音调特别有活力。
“碰见了一群蠢货。”
“别这么说别人。”
“哦。”滕娉已经把难听的词换成稍微好听一点的了。“可是他们每天和偷窥狂一样关注你的私生活，今天吃什么穿什么，明天会在哪里出现都要发到网上，和变态没什么两样。”
“因为小宝特别漂亮，他们都羡慕你，他们都想成为你。”
受宠的混血富二代独生女，家庭和睦父母比朋友还知心，十八岁环游世界的梦想已经实现了一大半，有颜值有头脑，多金自由，喜欢的人都喜欢自己，每天被爱环绕。
滕娉听完总感觉细思极恐。“不至于吧。”
在大家都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滕娉在幸福的时候，滕娉只想成为江潋滟。
“想吃什么？吃烤肉好不好？”
滕娉点点头。坐在副驾驶安静了一阵，在想真的有人会想成为她吗。然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滕济说学校里发生的破事。
只有高三生想上大学吧。大学的生活好像没以前想的那么好玩，甚至更累了，每天都很忙，但是好像都在忙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冶城大学的作息排的很满，如果一整天满课的话，中午连午觉都没得睡就要去上下午两点开始的课程，傍晚更夸张，连吃饭的时间都感觉很赶，如果七八和九十节都有课的话，滕娉会选择不吃饭。
事情一件接一件，班级的活动、学院的活动、部门的活动、学校的活动和各种各样人在教室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的水课，拿着手机进去玩到没电了再出来。很长一段时间滕娉都在想，上大学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当时也有人在校园墙问了一样的问题：大学刚进来发现生活很无聊，同学很多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表面功夫而已，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落单去社交的。然后上课玩手机，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感觉无所事事浪费时间很无助怎么办？到底什么样的大学才不后悔？
评论说什么的都有：
“君子之交淡如水不是这么用的吧？”
“没看到你这条之前我都以为我走出来了。”
“要么埋头苦读要么搞钱。”
“跟我一起发疯创死所有人。”
“go，旅行。”
滕娉记住了最后一条。
滕济心疼女儿，差点一个电话打去给院领导说，“老师，这个学我们家小宝不上了。”
“上，上，上，别啊爸爸，要不是冶大，我都要复读去了。”
高考填志愿，滕济希望把滕娉留在身边，和她协商了很久，她才同意把冶大放在壑城的学校前面。主要是冶大的预估分数在滕娉的综合分之上，滕娉怎么也没想到没去成壑城的原因是被冶城大学提前收走了。以前想着没考上壑城的学校她的人生的无光了，不过滕娉很快就和自己和解了，冶城的环境比壑城好，冶城大学的宿舍也比她报的壑城的每一所学校都好，最主要的是想回家就能回家。
他们在电话里就约好了去吃午饭，滕济把车停在附近商圈的停车场，在海鲜自助火锅和自助烤肉之间选择了烤肉，轻车熟路的领着滕娉往电梯间走。红色数字跳到四，滕娉低着头出去把准备进电梯的男生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的人撞了，用余光看见他还穿了双黑色拖鞋。差身正装就特别像房产中介，但挺帅的，卧蚕是她看的顺眼的宽度，就像有人喜欢洗衣粉味一样的爱好。
手机没拿稳掉在中介哥面前，他低头帮滕娉捡起来，注意到手机壳上粘着的比手机还大的立体芭比娃娃。
“谢谢谢谢谢谢。”滕娉一时不知道该先说抱歉还是先说谢谢，两句交替着，鞠躬鞠了快九十度。给人鞠不好意思了，也学着她的幅度向她弯腰。
短短几秒校园墙一直在滕娉脑子里叮咚叮咚的响了无数声，可能是周末大家都很闲。吵得滕娉大喊一声停。对方解释自己有事就先走了，滕娉又接了几句，“再见。”
烤肉店里她没看清哪边是头哪边是尾，把油罐的喷头对着自己的脸就用力喷了，摸了摸，她还想着哪里来的液体怎么油腻腻的。一顿吃了三个猪脑，滕济说，“吃啥补啥。”
好……补点好。但是猪脑真的特别好吃，与之并列的还有牛舌。
滕济下午还要回公司开会，给滕娉买了她经过橱窗突然看上的单肩包和一后备箱的零食，把她送回学校门口就依依不舍的走了。
挥手和滕济告别的时候，老远就认出中介哥和他的朋友，倒也不是记住长相，而是他手上的一大串钥匙来回碰撞的声音特别醒目。太阳还没落山，钥匙在阳光下甚至有点反光的刺眼，很难不猜他是不是每天都像别人盘珠子一样摸他的钥匙。
他朋友惋惜，“好好的美女怎么找了个禽兽。”他们以为滕娉听不见，实际上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的落在她的心里。
丑陋的。
滕娉这么定义他的朋友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