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闲适宁静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天已黄昏，即将到来的是日落时刻。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西边那轮牵着万丈余晖，一点一点磕在白雪皑皑的山峰边缘的太阳，在我看来，天边的那轮红日每时每刻都在泰拉的不同角落以同一姿态永久不变的落下。

    这样一个人看日落的场景，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了。但是在泰拉大陆不同的地方重复这一场景，带给我的感受也是完全不同的。

    曾经在维多利亚的时候，日落就意味着夜幕降临，黑夜总是可以带给我复杂的体会，谢拉格的夜，会与维多利亚有不同吗？

    晚风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和发丝，我竟然难以感受到风中的丝丝寒意。谢拉格的夜幕降临之前，带给了我一种莫名的安全舒适。

    等我到处逛了一圈回来后，天已全黑。一轮皎洁的明月如黑夜的瞳孔一般高悬于漆黑的夜幕之上，那轮月看起来是那样的清冷，孤独，它静静地注视着谢拉格的冰雪和山峰，与它们离得那么近又那么遥远…

    或许那轮清冷的月就是属于黑夜的。我向着黑夜伸出手去，触摸到的却是风化成的双刃，握住刀柄的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华灯璀璨，暗流涌动的夜里。

    我不自觉地挥动手中的双刃，身畔很快被风声和刀刃划过空气的声响环绕。风，渐渐大了起来，天空上飘落了几片雪花，下雪了。

    我的上方是清冷的月和无边的夜，身后是被白雪覆盖的山峰。风裹挟着雪花，在我身边形成一个圈。雪，落在寒光凛凛的刀刃上，好像落在一段传奇的一页…

    我独自在风雪中练刀，直到觉察到身后渐渐临近的脚步声，才收起风化成的双刃。

    是银灰。

    头顶那轮清冷的月依旧高悬于黑宝石般的夜空之上。月光照着我们，此时我觉得我和银灰之间是如此的近，近在咫尺，如同指尖的清风一般，轻易便可触及，却又如此的远，仿佛隔着一片夜。

    “天色这么晚，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没什么，我早已习惯夜间行动。”我回答。

    “夜里凉，你又穿的这么少。”话音刚落，我感受到他将一件厚重带着温度的披风披在了我的身上。“下雪了，我们回去吧。”银灰接着对我说。

    我轻轻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往回走去。

    天幕上的那轮圆月发出着清冷的光芒，我不禁暗想，它没有被无边的黑夜吞噬，是不是因为有人在默默守护着它，为它阻挡黑夜。

    可是环绕在我四周的夜，依旧是夜。

    身处在屋子里，我被一股暖意包围着。外面风雪依旧，那扇窗子似乎可以将所有风雪阻隔在外，但若是我操纵起源石技艺，外面的风也会立刻化为利刃，到达我的手中。

    想起自己曾经来谢拉格执行“鸮”的任务时，也是这样一个下着雪的夜晚。这间房子里的一切都和当时我来行刺时没有变化，但给我的感觉并不是危机四伏，反而是一种独特的温暖与安全。

    我站起身，径直走向窗边。

    发觉自己身后的灯光被人影阻挡，我转过身，目光与那个长着雪豹耳朵和尾巴的菲林族男人相遇。

    初识时的情景不禁浮上我的脑海，但如今我是沨，只是罗德岛的干员，不是那个为完成“鸮”的任务来希瓦艾什家族的刺客。

    银灰，你是喀兰贸易的董事长，是希瓦艾什家族的家主，你和我一样有独属于自己的过去和立场，你也有自己达到目的的手段。

    曾经作为一名杀手，或许早已有人教会我信任这种东西是自己最应该得到的，无论是对待雇主，还是对待目标对象。但如今一切已不同于往日，我不懂自己究竟在赌什么，是他的信任，他的目的，还是其他？

    “你在来这里之前，是不是去见一个旧识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点了点头，他问我什么我便回应什么，不必补充，也不必解释。我既没有不安需要掩饰，也没有真相需要隐藏，因此不必多言。

    “这么多年过去，你似乎还与他们保持着联系。”银灰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十分平静，如同一片雪花飘落在谢拉格白雪皑皑的山峰上。

    “如你所想。”

    “若我想的没错的话，她与你曾经所在那个维多利亚的杀手组织是有关联的。”银灰接着说到。

    “正是。”我无比坚定地回答。对上他的目光，勾起一抹微笑，我接着说：“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在怀疑我，不过这并没有什么问题，谁会将信任交与一个曾经将利刃指向自己的刺客呢？”

    “不，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我渐渐可以听得见那从山间呼啸而过的风的声音，风里夹杂着雪花，路过那无边的黑夜。

    “银灰，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雇主是谁吗？”

    他的信任还真是个好东西，以至于让我忍不住去试探它的存在，甚至想要用自己所知道的，所拥有的来交换。我们之间依旧隔着一片夜，但我似乎从这片夜里撕开了一束光芒。

    “雇主…”银灰的神情里带着几分不解。

    “就是当年，要‘鸮’派我来这里行刺的雇主。”我解释到。“作为行动的杀手，我无权得知雇主是谁，但如今已不同于往日，若是你，恩希欧迪斯，想要得知真相的话，我愿找到那份雇佣协议，并把它交给你。”

    他看着我，陷入了沉默。此时屋子里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只能听见窗外风雪的声音。

    “不必了。”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到：“沨，不要再冒险了。”

    “放心，曾经作为一名杀手，除了到你这里这一次，我还从未失手过。”

    “沨，我知道你是维多利亚的顶尖杀手，为组织效力，完成雇主的任务，如你自己说的那样，你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银灰对我说。

    “身处那片黑夜之中，你有自己无法决定的事情。从你第一次离开谢拉格时，我就已经清楚，你值得我的信任。”

    我一时语塞。觉察自己身边飘起了丝丝清风，外面的风雪渐渐小了，温柔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了我身边的地面上。路过谢拉格的清风似乎可以穿过我们之间的那片夜，让我知道他对我的信任。

    “我同样在意，你对银灰，有几分信任。”

    我想我一定愿意划破我们之间的那一片夜。

    “…”

    外面的风雪渐渐宁静，我望向谢拉格的夜空，转向他。

    “银灰，你看，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