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景房,落地窗,夕阳的余晖撒在地板上。
此刻,本该在参加婚礼的两人却回到了房间。
他们静静的站在窗前,望着同一片海,默契的谁都没有先开口。
今天的陆熹宁一身黑色长裙,脚踩绑带细高跟,黑发烫卷,垂落在肩头。
不得不承认,她和当年那个少女,已经不甚相像。
陆熹宁不再是宋弃。
她有了质的飞跃,出于陆卿的倾囊相授,她现在已经有掌权者的气质。
她从来不是娇妻,现在的她更能与陆知言相配,却更不像她自己。
陆熹宁变了。
陆熹宁变了?
哪里变了呢?
她不知道。
于是不可控制的去想。
想很多事情。
他们的初遇,他们三年的相处。
一开始想的,是陆知言是否还爱现在的自己。
可她怎么能质疑陆知言给她的爱呢。
于是她归结于自己的问题。
她开始反思。
或许从一开始,她对他就不是爱呢?
深陷囹圄,渴望救赎已久的少女。
第一次见到光芒,怎么可能放任他离开。
她的靠近,她的‘爱’,是不是一开始就目的不纯呢?
她不知道。
若真相真是这样,那对陆知言来说又是怎样的残忍。
或许是他们相遇的太戏剧化了,甚至没有产生爱恋的过程。
爱与不爱,这个让无数恋人相恋之前为之头疼的问题,在三年后的今天,才终于出现。
“你.......”
许久,陆知言才开口。仅是一个音节又闭住嘴,或许他也感受到了吧,爱人的异样。所以才不想开口挑破。
“陆知言。”
陆熹宁将目光从海面上收回,转而去看身边人。
眼里的淡然是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却被陆知言尽收眼底。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话语如同冰棱柱刺进他的心脏,血液都好像凝结。
来的路上,他预想过很多陆熹宁会说的话,他以为她起码会多说些什么。
或是安慰或是道歉,或者他们干脆吵一架。
但他没想过她会这么直接。
真不愧是陆卿教出来的,像陆家人。
“分手?”
陆知言头微垂,近一米九的个子说话却带着有气无力。
光打在他侧脸上,叫人看不清他面庞。
陆熹宁垂眸不答。
半晌,她才终于开口。
“我打算明天走。”
“回国吗?”
陆知言觉得自己此刻还能接她的话,已经是奇迹发生。
他不知道该不该祈求再有什么奇迹,能让陆熹宁改变想法。
如果这是她希望的,那么他希望就连神明也不要阻止她。
不管她做任何决定,他都是这么想的。
包括让她离开自己。
“大概吧。”
陆熹宁的回答,让人摸不清她的意思。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陆知言抬眸看向她,眼角不知何时染上红。
“你说分开吗?”陆熹宁突然感觉很累,转身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托腮看着远处。
她有意不想再说分手两个字,不知道是在回避什么。
“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爱你的。”
她自嘲似的笑了笑:“听起来是不是很渣。我最近一直在反思,当年选择在一起是不是我出于对想要逃离那里的心理。”
她转过头,冲着陆知言微笑,眼角却滑下一行清泪:“这对你不公平。”
“陆知言不是被人踩在脚下的往上爬的阶梯。如果我不爱你,我就没有办法回馈你的爱。”
爱情是相互的,只靠一个人单方面付出就算能维持,也只会让那个人身心俱疲。
陆熹宁不舍得让陆知言那样。
夕阳的光芒已经隐没,房间里一片昏暗,像是泛着蓝调的滤镜,让人徒增悲伤。
陆知言垂头,就那般站在那里,毫无生气。
那一刻,陆熹宁感觉自己的胸膛里有什么在收缩,带着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名的情感,深深刺痛。
下意识,她站起身。
走到男人身前,抬手环住他的腰身,一如无数次做的那样。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回抱她。
“宁宁....”
“陆知言!”
还未等他说完,陆熹宁便打断他。
她不想听到他对自己离开他的行程表达祝福。
陆知言总是这样。
他永远将她所有的一切都放在第一位。
抑郁症最重的那些日子,陆知言总说陆熹宁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可他呢?
她觉得,陆知言才是不在乎。
明明都要离开了啊,明明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不挽留呢,为什么就连这样荒唐的事情都要同意啊。
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却被迫分开,只能证明双方都有问题。但凡有一方的坚持,都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陆熹宁爱的太糊涂,陆知言爱的太自由。
他们最想要的,恰巧是对方最缺失的。
陆熹宁将头埋在他胸口,泪如雨下。
第一次,陆知言没有安慰她。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
束手无策。
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词背后的无力。
“陆知言。”
不知过去多久,陆熹宁才抽噎着抬头看向他。
“嗯?怎么了。”
温柔的话语,第一时间回应。
陆知言眼底含着水光,却不知怎的,没有落下一滴泪。
陆熹宁紧紧抓着他的袖口,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明天几点的飞机?”
在很多事情上,陆知言都冷静的过头了。
又或者,还没到他爆发的时候。
“还没买。”
陆熹宁逐渐平静下来,却还是窝在他怀里,不愿松手。
他们都知道,这是或许最后一次。
“你若是想早些走,今天晚上还有一班回国的飞机。”
闻言,陆熹宁怔楞片刻。又恢复正常道:“那就订那班吧。”
“好,我让人去安排。”
陆知言轻轻推开她,双手搭在她肩膀上。
“先收拾行李吧。姑母那边我会去说。”
“嗯。”
陆熹宁点头。
...
陆熹宁离开了。
陆知言没有送她。
两人在酒店门口挥手作别,仿如她只是出门和朋友逛街一般。
飞机场。
这是陆熹宁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单独坐飞机。
好在早在很久之前陆知言就教过她这些流程。
落座后的她,望着舷窗外的风景,眼角不自觉滑下泪水。
太多的情绪拉扯着她,心脏像是要被四分五裂,痛的人嘴里发苦。
一帧帧的回忆在脑海里闪现。
陆熹宁缓缓俯身,食指深深埋进发丝。
在极度悲伤的时候人是发不出声音的。
突然,一阵电话铃响起。
陆熹宁只感觉浑身发麻,提不起一点力气。
不知多久,直到铃声停止,又一次响起。
空姐发觉到这边的异常,蹲在陆熹宁身边,轻声道:“小姐,请问您是身体不舒服吗。”
闻声,陆熹宁才像是被人从自己的世界拉出来,大口喘息着。
“不好意思,我没事,麻烦你了。”
直到空姐离开,陆熹宁才拿起电话。
三通未接来电,都是陆卿的。
自己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时刻,拂袖离开,已经是对陆卿的很不尊重。
陆熹宁眸色暗淡。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对面对这个对自己关心备切的长辈。
嗡嗡----
手中的是手机再次震动,这次,她接了起来。
“宁宁。”
“姑姑。”
听到这声音,已经被抑制的泪水,却再次夺眶而出。
这个点,婚礼应该已经结束。
但他们还有夜间party,陆卿那边有些吵。
“宁宁,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用有顾虑。”
“嗯。”
为了不让陆卿发现自己在哭,陆熹宁不该多说一个词,只能闷闷的应声。
“不必把问题归咎于自己,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是陆知言对不起你。”
“不是。”陆熹宁也顾不上别的,连忙否定:“陆知言很好,不是他的错。”
陆卿轻叹一声:“宁宁你还爱陆知言吗?”
陆卿的问题也是她一直纠结的。
在遇到陆知言之前,她全部的爱都是来自奶奶。
那样的爱是亲情赋予的,和恋人之间的爱,是不同的。
以至于她一直恍惚,她到底有没有爱着。
“姑姑,恋人之间的爱是什么样子的呢。”
陆卿好像是离开那里换了个安静的地方,背景的嘈杂消失,只有她的话语透过电流传递过来。
“有人觉得,爱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关怀,可那样的事情,父母兄弟做的更好。有人说,爱是尊重,但那也是陌生人相处的底线。恋人之间的爱,应该是独一份不与任何别的关系有沾染的。”
陆熹宁在陆卿那边听到开门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陆卿扫视一眼凌乱的房间。目光最后定格在依靠床沿坐在地上的陆知言,他的身边躺着几个酒瓶。
“通过这种无聊的方式发泄,不像是你的风格。”
“呵。”陆知言握着酒瓶狠狠灌了一口:“是挺无聊的。”
“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是疯了吗。”
陆卿双手环胸,手机被她抓在手里,按灭屏幕,没有光线的情况下是看不见的。
陆知言冷冷瞟她一眼:“这就算疯吗。”
他缓缓站起。
砰-----
酒瓶碎裂在地,鲜红的酒液炸开,连带四散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