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几日在杜琴不放心的嘱咐中转瞬即逝。
这日，是钱文山来接程昭的日子。
“咱们也不是一去不回了，用得着带这么多东西吗，小家子气。这不得把汽车塞满了。”
钱文山面色微黑不满的看着大包小包的程昭。
“昭昭妹子给我吧，我帮你拿。”
身着军装的瘦弱青年上前结果程昭手上的包裹。程昭感激一笑。
联想到自己妹子，程昭这乖巧可爱的样子让少年不禁心中一软。
“第一次离家，自然是要多带些东西的。”
程昭不卑不亢的说道。也不知道这钱参谋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
“昭昭就劳烦您照顾了。”杜琴一直送到门口。从怀里又掏出两个大洋放在钱文山手上。
钱文山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只要她听话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嘴上仍旧说道：“放寒假就又回来了，下次别带这么多东西。”
“是是。”杜琴讪讪笑道。
“行了，咱们上路吧。”
现在的路修的不像后世那样平整。即便是钱文山为了面子特意招摇的开了汽车，也没能让程昭的感受好到哪里去。
足足颠簸了半日才看到了城门。程昭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一会儿进城以后咱们先去营座的府上见过夫人和太太，到时候你少说话。”
到底是看在那两块大洋的面子上，钱文山叮嘱着程昭。
“我记住了，谢谢钱叔叔。”
“你这丫头现在看来还算懂事，去府上也安分守己些，小公子们不是你能肖想的，那日营座说的话该忘就忘了。”钱文山斜睨着程昭说道。
程昭点头称是。
“营座，夫人，我已经把这丫头接来了。”进门后钱文山弓着腰上前向铁少校行礼。
“这牙头瘦瘦小小的，看着真是可怜见儿的。”
铁少校的夫人是一个略有些肥胖的中年女人。此时身上一席锦绿旗袍，好不华丽。越发衬的程昭身上特意换上的新布衣寒酸。
“中学那边都安排好了吗？”铁少校抬眼淡淡瞥了程昭一眼。
“都安排好了，那边说...”钱文山答道。抬眼看看对于程昭的到来不甚在意的铁少校。
顿了顿道：“今日下午就可以过去报道了。”
“那便去吧。别缺了这丫头银钱，去账房支些给她带上。”
“是。”
钱文山说着带程昭向外退去。
“我那还有几匹料子，你拿去给这丫头做几身衣裳。”铁夫人细软的声音传来。
“是。”
“原以为营座会对你多些重视的...你这回应是要去中学住校的，我去多给你取几块银元当做零用，学费我已经交过了，你安心就是。”
此时的钱文山已经无心与程昭多说什么了。铁少校方才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谢谢钱叔叔。”程昭安静的当着自己的背景板。
钱文山直接将她交给了之前的瘦弱青年。
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着：“白费老子半天时间...”
程昭苦笑。自己现在一无身份，二无背景，能来上学都要靠那个铁少校的‘善心’，被这样对待也是正常。这就是这个时代普通人的悲哀吗...
“小姐好，我叫向正豪！”
青年约莫十八九岁，脸上刮着当兵人特有的爽朗笑容，一排大白牙配上并不白皙的肤色格外显眼。单薄的身体却仿佛有着用不尽的力气，身上还挂着程昭拿不动的大小包裹。
“向大哥叫我昭昭就好。”
程昭看向少年，眼神有些复杂。十八九岁，不出意外是要经历之后的九一八事变，即便侥幸活下来后面还有大大小小无数的战争。
程昭轻叹一声，不知是为面前的少年，还是为自己。
“昭昭妹子，别叹气，汽车虽然咱们是坐不成了，但是我可以带你去吃城里最好吃的芙蓉糕。我家里的妹妹最喜欢了！你也肯定会喜欢！”
“那就多谢向大哥了！”
程昭说着好奇的看向如今仍然繁华的奉天城。
因着向正豪身上的军装，行人都会自发远离他们，倒是给他们留出了一块儿真空地带。
这奉天城虽说不是前世那样的高楼林立，但是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是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嘿嘿，昭昭妹子没来过奉天吧，要说奉天真正好起来，还是在大帅接管奉天以后...可惜了咱们大帅不肯低头...要我说咱们跟日本人这不也相处的很好嘛...”
程昭惊讶抬头。想不到这个少年居然会了解其中的内情，在看向少年身上的军装，倒也了然。
“不过也正是这样，才有了咱们营座现在的位置。咱们营座刚当兵时候可是做了少帅好几年的警卫，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少年一脸喜意。
程昭沉默。如今才算明白了为何这铁少校为何现在才找来。这是刚刚发达。有了跟少帅的情分以后自然该是青云直上，需要培养亲信了，这才做些表面功夫，免得下面的人寒心。
程昭手上提着向正豪给买的芙蓉糕桂花糕连带着一根糖葫芦走了足足两刻钟才来到了奉天中学。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带着眼睛文质彬彬身上都透出儒雅气质的男教师。
“向长官来了，这位就是少校府上的小姐？”
男老师约莫三十出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声音亲切。
“这是少校故友家的千金，如今可托付给你们了，若是照顾不好，仔细你们的皮！”
向正豪敛了敛脸上的笑容，气势陡然一变，瞪了面前的男人一眼。身上的大包小包都不能影响他此时的气势。
此时程昭才算看出来，这个笑容和煦的大哥哥多半也是上过战场的。手上多半还有人命。
“是是，自然是应该的！”男教师毕竟只是读书人，被向正豪这么一吓，此时额头都有几分寒意。
“老师好，我叫程昭。您可以叫我昭昭。”
程昭上前对着男教师行礼。一边对向正豪感激一笑。
向正豪故意将程父的身份说的模棱两可，听起来好似和铁少校相交颇深，以后这老师也会多照顾她些。
“我姓荣，是这里的国文老师，昭昭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事情都可以来问我。”荣高轩笑着说道。
“那向长官，我先带你们去看小姐以后的宿舍？”
荣高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的向正豪。
“前面带路。”向正豪冷哼一声。
“也不知道这读书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个全都要读书，过几天我家里的妹妹也要来了，正好能跟昭昭你做个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