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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叫‘棉棉’的猫

    春杏巷还是春杏巷,但是春杏巷周围的变化都太大了,江潭市的中心区域不断在扩大,一栋栋矮房被夷为平地,一幢幢高楼平地起,这条正好被列为规范区内的老街,好像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他生怕哪天再来就真的什么也找不到了。

    许谙咽了下唾沫,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罗昊一直抓着他的胳膊,许谙转身他还得跟着绕一圈,然后指挥队形似的让陈小秦站到另一边去。

    苏眠简直想笑,这傻小子,就不能先松手吗?

    等三人出了门,一阵风吹来,苏眠抱紧了胳膊,陈小秦随手把门关上,她才拿着平板上了二楼。

    苏眠敲了两下房门,还好有能听见的,要不然她这行为简直多此一举。

    刘阳闻声看过来,伸手拍了两下苏喆的小腿,喜欢睡在上铺的苏喆这会儿正躺在刘阳的床上,让人床主人倚在楼梯上只坐了一点床沿,手里捧着一本书。

    苏喆见苏眠进来了,仰起头看了一眼,又直直地倒下去,一个笑脸都没有。

    苏眠简直要气笑了,拍拍他的小腿,非得等人不得不看她的时候才比划:“你跟谁拉着脸呢?”

    苏喆噘着嘴,瞥了她一眼,又扒拉掉她的手,作势要捂住耳朵。

    苏眠好笑道:“听得见吗你就捂耳朵。”

    苏喆能读懂唇语,对苏眠的挖苦简直心态要炸了,别人家好吃好喝耐心哄着,他们家倒好,苏眠一点不避讳。

    苏喆坐起身揪苏眠的耳朵,两只手扯着她的耳尖,一脸恶狠狠的要变相地以牙还牙,但还不敢用力了,揪着两个耳尖简直不像话。

    苏眠任由他去了,减缓速度道:“少拉着脸,你摆脸色给许谙看?”

    苏喆手一顿,慢慢收回了手,双手扣在腹前不安地交握着,他又瞪她一眼后气势不足渐渐垂下了眼睛。

    不是摆脸色给许谙还能摆给谁,这家里他谁也惹不起,他要巴着刘阳委屈地睡他的下铺,要巴着陈小秦教他打游戏,还要巴着罗昊爸爸做饭吃。

    苏眠抬起苏喆的下巴要他看着自己,然后道:“你生人家什么气?他没做错什么。”

    苏喆咬咬嘴唇回过神来,对啊,没做错什么,他没资格给许谙摆脸色。

    苏眠拍拍他的脸,又摸摸他的脑袋,起身要走,跟在一旁看俩人打谜语的刘阳说:“早点睡。”

    苏眠刚回了卧室,楼下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传来,还有罗昊嘴里断断续续的声音,老房子隔音不好,他们俩大男生上楼时把楼梯踩得咚咚响,还好两边没什么人住了,早就搬走了,搁在以前又得招骂,实话说,不说外人骂不骂,苏眠都想骂人了。

    苏眠把头发散下来,用木梳从头梳到尾,又慢慢在头皮上按摩,她仰躺在椅子上放松,三声敲门声传来。

    进苏眠房间都得敲门,刘阳跟罗昊俩人隔个两三秒自己进来就行,那俩听不见的每回都规矩地站在门口,等苏眠来开门。

    罗昊自觉进门,一进门就朝坐在梳妆台前的苏眠傻笑,他大赖赖地坐在床边,双手撑在床沿上,邀功似的说把许谙送到车上了。

    “哦,还以为你开车把人送回家了呢。”

    罗昊说:“可是我不会开车呀。”

    苏眠掀起眼皮看他:“送你去学你又不去。”

    罗昊只是小时候耳朵听不见,时间一长听不见别人说话自己就不会说话了,他的耳朵前两年才好点,戴上助听器虽能恢复一些听力,说话勉强可以,也不利索。

    他是能学车的,年初的时候罗江张罗着要他去学车,是他自己不去的,他说得等几人一起,那俩完全听不见的不是开玩笑嘛,罗昊怎么的也得跟刘阳一起,但刘阳他是一个人,买车他没想过,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我去学,有伴儿我就学。”

    他们四个到哪不是一起去的,他们的圈子也就这么大了,陡然去到一个新的地方,干什么事身边都没人了他们谁也不习惯。

    苏眠呛他:“那你别学了。”

    罗昊也不顶嘴,不好意思地说:“学会了…等你买车我们俩换着开。”

    “嗯,给我当司机。”

    “我们五个一起…去玩。”说着罗昊又想起还有他爸呢,他说:“把陈小秦塞后备箱。”

    苏眠嗤笑一声往门口扫了一眼,罗昊跟着回头,陈小秦就倚在门边幽幽地看着他。

    罗昊吓一激灵,接着讨好地笑了笑,陈小秦转身走了,罗昊生怕他还没把陈小秦塞后备箱呢反倒被他锁门外面了。

    苏眠哈哈大笑,罗昊在门口抓住了陈小秦,又把人拽回来一点趴在门框上朝苏眠说:“还有许哥…”

    苏眠:“许哥怎么了?”

    “车小…让许哥买辆大的。”

    苏眠把门关上前说:“你倒好意思。”

    苏眠洗漱完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明天是周六,不加班倒也不在乎是不是晚睡,但一向规律的人如果突然陷入失眠怪圈,就越发焦虑。

    01:39

    苏眠在辗转反侧之后摸到了床头柜的手机,拿起来一看,以往这会儿她都睡熟了,说不定已经做完一场醒来就全然不记得的梦了。

    她长叹一声把手机塞到枕头下,准备强制入眠,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苏眠把床头灯打开,又拿出平板玩音乐大师。

    音乐大师是中午12点的时候空降回归的,跟当初下架一样都是毫无声息的。

    她记得中午在跟同事一起吃饭,这个消息冲上了热搜,几人默契地重新下载,周五下午摸鱼的手段又多了一条。

    许谙可能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因为他去年拿奖的歌曲就在曲库之中。

    《巷尾》。

    他早就知道音乐大师要回归了,然后今天来找了她。

    《巷尾》是一首从歌词看满是欢乐,但从曲子来听却充满了悲伤的歌。

    听过这首歌的人都说歌很割裂,但又莫名和谐。

    一问谁写的,许谙,啊那没事了。

    苏眠修长的指尖随着节奏在屏幕上落下,逐渐在副歌部分加快速度,在尾奏中达到高潮,却又快速急转直下,以钢琴为主的一段音乐缓缓落下,这首歌才终于落幕。

    苏眠怎么会不知道这首歌是在写什么呢。

    *

    许谙的公寓在市中心的顶楼,从春杏巷回来要四十分钟。

    指纹解锁后许谙打开家门,无尽的黑夜在绵延,他最怕晚上回家,漆黑的家仿佛一只张开着深渊巨口的野兽,但正对着门的一大片落地窗却又映照着江潭市的不眠灯火。

    “喵喵~~”

    许谙刚进门,板鞋刚被脱去一只,小猫就围上来在他脚边打转,猫很粘人,用脑袋在他脚边抵着,一点点力道的对抗加上那几声喵喵的软糯叫声,许谙才没有偌大的家里只有他的错觉。

    许谙蹲下身来用大掌拢着小猫的脑袋,又一点点顺下来抚摸它的脖颈。

    “瞄~~~”

    小猫的叫声绵长,它伸长了脖子,露出了爪子抓着他的裤脚,要往他身上爬,许谙快速换好鞋把小猫抱在怀里坐在了沙发上。

    “棉棉。”

    许谙喊了一声,小猫就应一声,一人一猫,一问一答,许谙脸上终于染上了笑意,他伸手把落地灯打开,腿间雪白的小猫就安静地窝在他怀里。

    许谙又喊了一声,棉棉懒懒地应了一声,许谙不厌其烦地又喊了一声,棉棉烦了,从他身上跳下去一咕噜跑到自己的窝里猫着睡着了。

    许面看了眼手机。

    11点了。

    手机上有几条信息,经纪人跟他说了几件事,明天的录音别忘了,后天的杂志拍摄别忘了,以及今天,经纪人发了好几个感叹号加重标记,赶紧发微博,带音乐大师的tag。

    许谙笼统地回复了一句知道了,就进了浴室。

    许谙将水开到最大档,冲刷下来的水落在头皮上要阵阵发痒才行,就是那种有指尖在按摩的感觉,一阵阵酥麻,他一睁眼就能看见倒放着的苏眠的脸。

    他第一次去店里,那天是开业庆典,店里好生热闹,他一直从早上玩到下午,打打杂啊或者给罗昊苏喆捣乱。

    他那天很幼稚,一直在店里晃悠,捣乱的时候苏喆都忍不住嫌他烦。

    一直到晚上,没人了,苏喆跟罗昊在那算今天挣了多少,打六折还净赚了不少。

    苏眠坐在沙发上,与倚在化妆镜前的许谙对视,俩人一对视好像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许谙也乐意,他坐在椅子上在镜子里与苏眠对视:“给我也剪个头发。”

    苏眠踱步到他身后,双手撑着椅靠,“确定?”

    “嗯。”许谙拨弄着早晨他特意用卷发棒做出来的头发,“给我剪个板寸。”

    这个发型他没试过,他知道苏眠不会做发型,但板寸该会吧。

    哪知道苏眠抚上他脑后的头发,说了句你头发好硬,又笑了笑说:“可我不会啊,光头,怎么样?”

    许谙调侃她:“板寸都不会?”

    苏眠呛他:“那你自己整?”

    许谙赔笑:“但是光头未免太有挑战了。”

    “确实。”许谙看她,她也在看许谙,手里拿着一把剪刀,看得许谙直害怕,接着听她说:“光头对我也挺有挑战性的,毕竟没做过。”

    苏眠低头看了看,好像在盘算着在哪下第一剪子合适,许谙吓得赶紧溜了。

    苏眠站在一旁笑个不停,算完账商量好去哪大吃一顿的苏喆看过来,比划着问他们在干嘛。

    苏眠跟他说:“给你许哥做个发型。”

    苏喆点头,一副期待的模样。

    苏眠朝许谙勾了勾手指,率先往里屋走,许谙知道要发生什么,抬步跟了上去。

    里屋是洗头的,顺溜地摆了三个洗头椅,苏眠已经在位置上坐了下来,她曲着手指,像是要大展手艺。

    “洗头我还是会的。”苏眠拍了拍皮椅,“真的,相信我。”

    许谙每次去理发店都心安理得的让理发师给他托着脑袋,但今天,一想到是苏眠在托着他的脑袋他就不自觉悬着脖子。

    苏眠用沾满泡沫的手在他脖子上抓了一下,“你干嘛,我手劲不小。”

    许谙缓缓睁开眼,苏眠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她随意把头发扎了个丸子头,额前垂落几捋头发,她的眼睛正含着笑。

    苏眠定定地看着许谙,他终于卸下了力气,将自己完全交给了苏眠。

    苏眠的指尖修长,怕划伤人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她不会用指甲在头发刮搡,而是用指腹在头皮上按摩。

    力道舒缓而又轻柔。

    “苏眠,舒服。”

    许谙感叹一声,苏眠就加了点力道摁在他的穴位上,许谙一哆嗦,睁开眼睛又与她对视。

    许谙伸手将淋浴关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将洗发膏打沫往头上涂。

    他的眼睛有一瞬的怔然,然后机械地在头上抓揉,今晚是刘阳带他去洗头发的,还是在那张洗头椅上,刘阳抓得很舒服,他也很心安理得地把自己完全交给了刘阳。

    苏眠—

    他从里屋出来的时候苏眠在玩音乐大师,没有看他一眼,指间飞快,那个节奏……

    好像是《巷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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