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寝

    第五章

    也许是没有人想到这马车会突然停下,又会出来个人,原本那些嬉笑的都愣在了原地。

    贺纸鸢踩着马夫的背,慢慢走了下来,一双眸子冰冷的看向这些人:“我倒是不知道,京城里竟然如此言论自由,还有人敢妄议皇室子孙。”

    平日里插科打诨还算可以,但真要是对上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弯腰行礼慢半拍道:“参见娘娘!”

    有些街坊也驻足看着这里,均是愣了一秒赶忙行礼。能在市井看到皇子妃,也算是个奇事,能吹嘘一辈子。

    贺纸鸢却没有管,继续道:“我知道各位对我家大爷有不一样的意见,但是我想各位应该没有身份对二皇子府指手画脚。”

    对面的人顿时道:“不敢不敢!”

    “我知我丈夫在外名声不好,我自己也如是,但是我们两口子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买卖,我丈夫出身不好,便叫人非议,这不公平的事,还不允许我们自己争一争了?那些人就该打,若我说,还是打得轻了。要是你们因为出身不好不允许参加科举,我看你们会比我家大爷更着急!”

    科举向来都是穷书生翻身的利器,若是按照出身排,那必是引起不少书生不满。贺纸鸢以此作为举例,正好让在场不少读书人感同身受。

    其实凌墨初打人这个事情,她上一世也是略有耳闻。彼时自己在金陵家中,长兄递了一封信给父亲,正好自己在一旁听了听。

    皇上子嗣众多,随着皇子长大的越来越多,便需要进入尚书房学习,可是因为空间不够大,师傅不够多,于是皇上决定扩建。

    但是在扩建之后,明明可以容纳已经够年纪的皇子入尚书房读书,但是七皇子却以不想和二皇子这种出身低贱的人一同读书为由绝食。

    六皇子出身淑妃,太傅之女,自是深得皇上宠爱,不下第二日,皇上便同意了。如此一来二皇子必定不愿意,转身便将六皇子揍了一顿。

    结果太子太傅说,这般莽撞粗鄙行径,他也不愿意收教,于是又被二皇子揍了一顿。

    不过二皇子最后下场也很惨烈,说是打了三十大板,年纪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十板子都够要了他的命。

    贺纸鸢记得当时年幼,还觉得此事是皇上做的不对,话出口之后父亲只是叹口气,说你不懂,便没了下文。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其他人欺人太甚!

    “不清楚状况,就这般说话,实在是令人感到可笑。”贺纸鸢凉凉道,那几人脸上顿时煞白一片。

    周围百姓也开始窃窃私语:“原来二皇子动手还有这般内情,我还当他是粗野草包呢。要我说这六皇子也不应该,都是自家兄弟,还不都是一个血脉?”

    “可是...”有人道,“那御史台刺史总跟这事没关系了吧?”

    “是啊,这可没关系,怎么二皇子还是动手了,要我说就是他性格暴戾!”

    贺纸鸢听后,也不急不躁。

    “那便就请这位仁兄,在日后你的母亲被人冤枉的时候,也能保持住理智吧。”

    那人一愣,低下头狡辩道:“这与我母亲有何干系?”

    “闵嫔娘娘十月怀胎生下龙子,却因为孙淑仪殿前失仪与人私通,而被质疑其血脉纯正,御史台刺史大人不去关注文武百官,拿着一个后宫妇人说事,还污蔑二皇子血脉,难道这种人不该打吗?”

    她故意看向那人,“如果你日后被人骂野种,也请懦弱的躲起来,莫要出来张牙舞爪。”

    那人顿时红透了脸颊,怀疑女子贞操,又被人质疑血脉,确实该打。

    但还是有人道:“可是....那也不该采取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吧....”

    “二皇子无依无靠,皇上子嗣众多,闵嫔娘娘品级不高,还没有母族撑腰,他除了用自己的方式报仇,还能做什么?你以为他是太子殿下吗?”贺纸鸢掷地有声的声音散落在街道各处。

    百姓顿时哑口无言,不敢再多说什么。合着从前觉得暴力无能的二皇子才是受害者,而一向草包的二皇子妃也这般有勇有谋。

    贺纸鸢坐回马车里,看着沛芸又盯着自己瞧,她有些害怕:“怎么了?”

    沛芸只道:“皇子妃真的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里,又说不上来,明明说话还是这般咄咄逼人。

    但其实贺纸鸢也有私心,若是能将凌墨初架到那高处,万一以后自己性命受了威胁,还能让他顾忌一下,不要太放肆。

    她心底打起了鼓,莫要被人发现了身份才好。

    但沛芸下一秒又笑起来:“不过还是这么厉害!”

    贺纸鸢才送了口气。

    这一趟出来光顾着洗白了,贺纸鸢都没怎么逛逛这条街,便回了府邸。

    只是白日里出门,黑夜里回来,这一贯寂静的府邸今日竟然点了灯笼。

    贺纸鸢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灯火通明的院子,照着皇子府三个大字,她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这是?”

    小厮来报:“是二皇子回来了。”

    贺纸鸢心里一惊,该来的总会来的。那个在董愿面前说我杀人是他们该杀的男子,那个在殿上莫名看向自己的人,那个前世亲手杀了自己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先行回了自己院子,她听沛芸说过从前自己也不会多搭理这位二皇子的,所以先回院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在刚踏进院子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皇子妃,二皇子有请。”

    阴影在黑夜里隐匿,贺纸鸢被吓了一跳,那肚子走起路来又不方便,她吓出一身冷汗。

    那声音说完便了无影踪,贺纸鸢才深吸一口气看向身侧,原本站在那里的沛芸不见了。

    她也无意去追究,只能硬着头皮往主院走去。

    “你是说,她当众为我正名?”凌墨初坐在案面前,鎏金衣裳配上那张十年前的脸更显华贵,但表情始终冷淡。

    沛芸惊慌的道:“是,那日闵嫔娘娘来,皇子妃也为了您和闵嫔娘娘吵了一架。”

    她刚进府就被带走,反应过来就在这里了。

    凌墨初身边一位年近半百的老先生道:“二皇子妃年轻,必定气盛。从前或许诸多想法,但是毕竟如今有了孩子,应当沉稳,变了也正常。”

    他笑眯眯的,是从年轻时就跟在凌墨初身边的下人,后来掌管了皇子府的管家事物。

    凌墨初并不觉得如何,而是道:“她那人,自私跋扈,只会想着自己。恐怕是那人哪里说到她身世了,才会叫她反击。”

    他还记得头一次见到这位妻子,是在宫里的浣衣坊,女子故意掉了一抹手帕,待自己捡到递过去。自己哪里是这么好心的人,于是直接略过走了出去。

    当时她脸上娇嗔的表情令人生厌。

    后来,他没有想到,自己母亲竟然想要暗算自己,将那将军府女儿跟自己迷晕放在一起,后来女子偷梁换柱这才承了宠。

    想到这里他觉得太阳穴痛,这一年他也才未满二十,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总是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否则自己和自己那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父亲,又有什么区别?

    老先生笑而不语,只是站着。

    外面脚步声响起,“皇子,皇子妃到。”暗卫如实禀报道。

    凌墨初这才抬眼叫其余人离开,他原本是不愿意见到她的,但是这两日她都没给自己惹事,还莫名其妙为自己说话。

    为了防止她在背地里又在谋划什么,还是叫过来敲打一番为好。

    贺纸鸢不明所以的站在门前,看着下人为自己打开那扇门,里头的男子坐在正位上,并不曾抬头看向自己。

    她也是在一旁人的眼神示意下明白,应该走进去了,这才抬步往里进。

    只是手下意识放在自己肚子上,这也许是为人母之后下意识的反应。

    门被紧紧关上,里面只剩下凌墨初一个人,他和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差距不大,只是模样更加稚嫩。

    凌墨初抬头刚想说话,却在对上贺纸鸢的脸的时候突然顿住,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但是却想不起来。那模糊的记忆越飘越远,最终化为虚无。

    他只能压下这股怪异道:“坐吧。”

    屋子里很空旷,除了他坐的案首一边还有一把太师椅,几乎没什么东西,案面上摆放着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墨和砚,贺纸鸢一眼就便认出来这是父亲最喜欢的石青墨。

    这种墨条很是特殊,要想让它下墨,需要的水量手法都很讲究,若是没用过的人都不会知晓,但她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多的是研墨的机会。

    “回来了?”贺纸鸢不清楚原主和凌墨初的相处方式,但是既然是夫妻,她也只看过父亲母亲那种和长兄长嫂那种。

    父亲母亲时常会因为父亲思维跳脱而母亲无奈嗔怪,然后父亲反过来哄母亲。长兄则是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给长嫂带些小玩意回来,将长嫂哄得眉开眼笑。

    他们家的男子都是外刚内柔的类型,但到了自己,贺纸鸢实在不清楚,于是学着从前给父亲研墨的样子拿起了石青墨。

    一句平常到诡异的问候让空间里的人静默了片刻,凌墨初喉结微动,黏糊的吐出一个字:“嗯。”

    贺纸鸢点点头,又陷入了沉默。

    空气里只有墨条在砚上磨动的声音。

    “你今日出门了?”凌墨初看着女人柔顺的站着,腹部隆起的弧度明显,只要想到里面是自己的骨肉,凌墨初不受控制的眼神柔和下来。

    贺纸鸢没想瞒他,便道:“嗯,出去散散心。”

    其实她还是有些害怕凌墨初的,怕他无缘无故的发怒,或者是将自己置于死地,但是她不能表露什么。

    凌墨初也只是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沉默着,却是一种诡异的平静,以往两个人是断不可能如此和平相处的。

    “饿了么?”贺纸鸢眨眨眼睛,她像是真的在问这句话,凌墨初明明已经吃过了,但还是想知道她会怎么做,于是答道:“饿了。”

    贺纸鸢点点头,自己琴棋书画,礼仪厨艺,都是当年世家小姐里最好的,于是她忘却了自己还怀着孕这件事,转身想要往外走。

    但却被凌墨初冷不丁抓住:“你要去哪?”

    贺纸鸢一愣,眸子看向凌墨初的眼睛,那是一双黑色澄澈的眼眸,不应该如后世一般隐晦又边缘。

    她温和的将手附在凌墨初手背上,安慰似的道:“我去膳房拿些吃的。”

    凌墨初便鬼使神差的放开了她。

    每个院子都有自己的小厨房,主院自然是最大的,贺纸鸢也没有南辕北辙而是直接到了主院的膳房里去看了看。

    这还是皇子妃头一回来,厨子们均是有些惊讶。

    但在看着皇子妃熟练的开始切菜的时候,那副神情才算是惊恐。

    只是没人敢上前去说些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凌墨初在屋子里等的心焦,他不清楚自己方才怎么了,明明是质问,怎么反而被这个女人带了节奏。

    他只能等着贺纸鸢回来之后再说什么。

    房门被重新打开,贺纸鸢身后跟着一个侍女,手里端着的是银耳汤,这是贺纸鸢上一世最拿手的一道菜,贺敏儿更是喝着这碗汤长大的。

    香气顺着食盘弥漫的房间里全是这个味道,凌墨初控制不住的喉结微动。

    原本信誓旦旦说要质问的男人最后也轻轻尝了一口,而后侍女是端着空碗出去的。

    按照礼仪,皇子除非是不在府中,否则定是要皇子妃陪侍的,若是皇子妃不方便应该由姨娘顶替,但是贺纸鸢不清楚这一条,等到坐在寝殿里的时候,才明白过来,他们今夜要一同入睡。

    明明刚刚还是一个陌生人的状态,如今就要同床共枕,实在是有些太快了。

    贺纸鸢呼吸有些乱,但转念一想,自己如今怀着孕,也不可能行房事,顿时放心不少。

    只是听着耳边的水声还是有些紧张。

    她更加不知道的是,从前的二皇子妃哪里遵守什么规矩,只要不想便不来罢了,但无人告诉她,她只能循规蹈矩的侍寝。

    等到凌墨初沐浴完毕走到卧房的时候,看着正对着铜镜梳理头发的贺纸鸢,也有些凝滞。自从怀孕那次,已经六个月未曾....

    但他始终也不是什么重欲的人,并不准备强迫眼前的女子。

    而是从善如流的走到床榻边上躺了上去,原本他还有些不相信这个女人会在外人面前维护自己,如今因为今夜的事情,他倒是不信也要信了。

    他描述不出这种感觉,毕竟从未有人将他护在身后抵挡这些危机。

    贺纸鸢深吸了几口气,也走到床边,贴着床边躺了下来,尽量不去触碰身后的暖炉。

    “闵嫔来过是不是?”凌墨初突然出声道。

    贺纸鸢一愣,道:“是。”

    凌墨初轻轻嗯了一声:“日后她来,不必让她进来。”他翻了个身彻底对着了里面。

    这话倒是让贺纸鸢有些惊讶,看来闵嫔和二皇子果然关系不好。

    她刚欲开口,肚子突然被踢了一下,她闷哼一声,凌墨初敏感的回头问道:“怎么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