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篇02

    有句老话叫一回生,二回熟,虽说孙宁馨为这赏菊宴准备良多,但真见了孟氏的时候,还是恨不得能当场拔下头上簪子在她的脸上划出花来。

    只得死死绷住一口气,用保养得当的指甲掐进手心里,这才面上看着舒缓了许多。

    孟常在一如前世赏菊宴那般,对谁都亲亲热热,却看不出一点偏私偏爱的样子,见她来更是起身站在亭中相迎,言笑吟吟的拉过她的手,招呼道:“妹妹来了”。

    孙宁馨低垂着头,装作一派胆怯怕生的模样,点点头寒暄道:“有劳孟姐姐挂念”。

    孙宁馨这人自打进宫就一向不愿与人深交,因此孟氏对于孙宁馨的不亲热,倒也一点不见怪,反而还十分贴心的俯首在她耳边细语道:“知道妹妹怕生,又一向不爱与人讲话,我故特地为你留了靠里的位子。”

    “待会儿妹妹专心赏花就好”。

    孙宁馨面上一红,望向孟常在的目光便又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感激之情,在她的引导下往角落中坐定,松开手时还特意在康常在手上拍了拍:“姐姐今日事忙,不必为我挂心”。话里话外多了几分亲近之情。

    见孙宁馨终于有了亲近的样子,孟氏心中也觉得十分满意,面上却只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时目光掠过孙宁馨身后的两个丫鬟时,在卉儿的脸上稍作停留,只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孙宁馨看在眼里却并不作声,只悄悄从座上抓了一把瓜子,偷偷放在手心里,冷眼看康氏将众嫔妃引入。

    上至比她位份高的贵人,下至答应常在,她都能根据个人脾性妥善安排,再联想到刚进来时,孟氏的那句耳语,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是八面玲珑!

    御花园中菊花开得正好,千娇百妍,姿态傲立,待众嫔妃在亭中入定后,平日里谁与谁人交好,便可一一看出。

    孙宁馨坐在角落中收揽全局,只见座下如同上一世一般,除部分人围绕孟氏谈笑外,其余三三两两坐在一处,低声交谈。

    冷不防,有人像上一世般突兀吟诗出声,一时间嫔妃们念菊感怀身世,四下里悄寂无声,反多了几分戚戚然的氛围。

    穗儿悄悄站在孙宁馨身后小声道:“吟诗之人是舒常在,父亲是山东威海协领,与小主同期入宫,平时就好写诗作画,待下人也极其宽慰”。

    卉儿闻言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今早临出门时,她看到穗儿这丫头穿戴整齐就觉得有些奇怪,只以为是孙宁馨出门在外想周正一些,便也没有多疑,直到当下看到孙宁馨将手中的瓜子倒在穗儿手心,夸赞道:“做得很好。”才后知后觉的在心里泛起酸味来。

    而那厢舒氏吟完诗后,孟常在便如同上一世一般说出了“勤政殿人手加派”的事,随后小声交谈声,啜泣声交织在一起。

    只听座下有一妃子哭着问:“那我们日后岂不是再见不到皇上了”?另一厢便有一娇艳女子站起来指着她鼻子骂她是个倒楣晦气的。

    “哭泣的妃子是宁州知州罗大人之女罗常在,骂人的是京城武将聂家之女,聂贵人”,穗儿顿了顿,补充道,“宫女间传闻说聂贵人是端妃娘娘的旁亲”。

    这一切倒确实能与前世对得上。

    孙宁馨点点头,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心中对穗儿又多了一层赞赏,她初次用人,不敢深入,只是要她出去认个人,却没想到她说的如此详略有宜,不拖泥带水,倒算是个宝贝。

    而聂贵人在骂完罗常在后,也失了赏花兴致,起身向孟氏点了下头,便带着众宫女太监离开,唯独留下罗氏还哭倒在身边近侍宫女怀里,孟常在忙起身走过去安抚她。

    孙宁馨见此情景,忽然心生一计,只装作起身的时候身子不稳,手中的茶全倾在伸手来扶她的卉儿身上,粉色的绣纹宫装顿时就湿了一大片,卉儿来不及擦拭自己,就先忙着看孙宁馨的身上有没有溅湿的地方。

    “我没事”,孙宁馨摇摇头,看着卉儿被溅湿的衣裳说,“原是我自己没站稳,还连带着撒了你一身”。

    说着起身走到正在哄人的孟常在身边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道,“姐姐,我刚刚走神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将我那近侍宫女溅了一身,失了仪容,饶姐姐问问,这附近有没有可以替换的宫装予她一件”。

    说着微微侧开身体,露出身后正拿帕子擦拭自己宫装的卉儿。

    走神,为什么会走神,是因为听到勤政殿人手加派的消息才走神的吗?

    孟氏心中这般暗暗思量着,耳边再听到罗氏耍性大哭的声音,顿时就有些焦头烂额,心中直感到一阵厌烦。

    奈何自己在宫中一向清名远播,又不好将罗氏置之不管,只想着既然是孙宁馨身边的宫女卉儿,她还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中,想来日后再探也不会是件难事,便先悄悄按下神思,只朝着孙宁馨笑笑说:“不打紧,叫我身边的宫女翠珠带她去换一件就好”。

    说着翠珠便在孟氏的示意下,走到孙宁馨跟前给她行礼道:“答应不必心忧,奴婢这就带卉儿去换一件即可”。孙宁馨立时嘴上道不尽的谢意,诚挚模样活脱脱像将孟氏当作菩萨心肠的邻家姊妹一般。

    待到孙宁馨重新落座,罗氏的哭声还未止,直哭得人脑仁生疼,翠珠则带着卉儿去了御花园的拐角厢房处换衣。

    孙宁馨见周围各人面色不是烦忧便是焦灼,一时间自己这个角落无人看顾,便朝后悄悄唤过身侧的穗儿,低声交代了一番,这丫头也不问为什么,点过头便直奔拐角的厢房处跑去。

    厢房内,卉儿与翠珠并不言语,只赶紧挑了一件与翠珠同色的粉色宫装换上。

    可翠珠却并不想将她轻轻放过,语气自然的如同像是在闲话家常般说道:“我们家常在对今天你们家孙答应能来十分满意”。

    卉儿扣盘扣的手一顿,只闷闷说道:“我家小主向来觉得孟常在是个好的,并不需要我多加美言”。

    翠珠听了,将下巴一扬,自得道:“如此自然甚好,只是我家常在见过你家小主后,只觉得心中倍感亲切,日后也想要多走动几分”。

    语落,卉儿顿时起了疑心,停下手中穿衣的动作,警惕的看着翠珠问:“翠珠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放心”,翠珠拉着卉儿的手重新放回盘扣处,“我家常在并无害人之心,只希望能借你多看顾着一点你家小主”。

    卉儿却反手拍开她,面色冰冷道:“你们是想利用我监视我家小主”?

    翠珠倒是无所谓卉儿的态度,只摊摊手道:“随你怎么说”。只是末了,语气却透着不容反抗般的威胁道,“你且记着,你那日被徐管事撕破的衣裙还在我这里,若不是我家常在好心帮你,凭你家主子那包子性子,能保得了你几分”?

    一提起那件事,卉儿心中积攒的怒气,顿时就泻了一半,整个人透出一股无可奈何的凄凉感。

    翠珠见她的宫装差不多换好,话也带到,念起孟常在那里不能无近侍侍候,便丢下一句,“你自己换好再出来”,自己先一步朝御花园的亭中走去。

    卉儿独自在厢房中默默换好衣服,回想起刚刚翠珠说的话,只觉得心中悲愤万分,深悔自己当初胆小怕事,既不敢与徐总管撕破脸,又不敢闹到慎刑司领罚,如今被人处处掣肘,反倒连累了自家小主。

    待卉儿终于收拾好情绪,整理好衣装再推门出来时,忽听得庭中有人朝她脆生生唤了一句:“翠珠”!

    卉儿只觉得心中一惊,还以为自己与翠珠谈话内容被人察觉,定睛一瞧才发现立在院中唤她的宫女是穗儿,身边还跟着在御花园中锄草的辛者库宫女。

    “穗儿,你怎么在这儿”?

    “小主担心,托我来瞧瞧你”,说着转身对跟前的辛者库宫女甜甜笑道,“姐姐,我家小主在前面御花园还有宴会,便不和姐姐多聊了”。说着便快步跑到卉儿跟前。

    卉儿与她一向亲近,正想轻轻摸一下她的脑袋,却被穗儿动作灵巧的避开,她停在半空中的手尴尬一顿,心中忽地升起疑云,只问:“穗儿你何时来的?可有听到什么?”

    穗儿歪歪脑袋:“我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姐姐别怕,穗儿还不晓得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卉儿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只觉得穗儿是全部听去了,一时间竟连刚刚的宫女叫错名字都并未深究,只缓了缓气息,微微颤抖着说:“小主身边不能没人伺候,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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