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吻

    清鹤堂阒无人声,隋衡将将从书房内出来,眉宇不见一丝疲色,仍旧清风朗月,一丝不苟,雪青衣袍曳地,行走间风姿卓绝。

    卧房内小厮给他备好了水沐浴,他把人都打发了出去不紧不慢的抽着腰带,把衣饰挂在了衣架上便走入屏风后。

    他没入水中闲闲浸泡,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的水温似是有些高,隋衡蹙了蹙眉,没再叫小厮进来添冷水,热水也好,泡一泡解乏。

    只是隋衡越泡越觉得头脑发昏,血气上涌,有些喘不过气,便匆匆洗净后披着寝衣出来了,墨发微湿,垂在肩颈处,寝衣松松的垮在身上,结实的胸膛被蒸腾出了红意。

    素来冷淡白皙的面容也泛起了淡淡的绯色,眼尾多了一丝白日不见的情态。

    奇怪,怎的越发热了,隋衡呼了一口气,把桌上的冷茶全都仰头灌下,水珠顺着喉结没入衣襟。

    头脑清醒了几分,只是更大的热意又席卷而来,只是热,单纯的热,隋衡打开窗棂便躺在床上静心入眠,只是往常能一刻钟入睡今夜花了半个时辰还未入睡。

    且越发的精神、炎热,身体的变化叫他略微惊诧,他自问从来不贪这方面的事儿,只是偶有需求也是自己解决或是不去管他。

    隋衡叹了一口气,轻轻扯了扯衣襟,屋内气息越发灼热,似是翻滚着惊涛一般的动静,良久,屋内响起一声闷哼。

    春月居则是一片兵荒马乱,青梅去打了热水,青缇找下火的药,春言则给允欢擦鼻血。

    允欢乖乖抬起脸,血色被她一抹晕成了花猫脸,滑稽的很,她眼神懵懂,春言扭了一张草纸给她塞鼻孔里。

    允欢正呆呆的坐在床榻上神游,青梅在一旁忧心的说:“天气燥热,姑娘上火可有些严重了,先前牙疼,今儿个又流鼻血,明日我给姑娘煮些绿豆糖水喝,去去火气。”

    “好热啊。”允欢恹恹的说,不知怎么地,她想吃冰棍儿,想和糖水冰沙,还有冰镇西瓜。

    青梅他们也不敢拿扇子扇,只得把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缝儿,叫夜晚的凉风戳进来些。

    只是到了半夜,允欢的脸颊酡红的跟个小柿子一样,鼻血还在流,青梅吓得便连夜去请了大夫来。

    大夫一把脉,略一沉吟:“小夫人今日吃了些什么?”

    春言:“就吃了些普通荤素饭食,没有吃什么上火的。”

    允欢弱弱道:“我喝汤了。”

    四双眼睛齐刷刷看她:“什么汤?”

    允欢如实相告。

    “胡闹啊,那汤是大补之物,康健之人喝多了就会燥热难耐,上火流鼻血,怎能乱吃。”大夫摇摇头,大笔一挥给她开了一帖药,还加了黄连。

    清鹤堂内,屋内隐隐有一股腥膻味儿。

    床榻上的隋衡垂头陷入了沉思,身体仍旧龙马精神,久悍异常,非但没有退热的趋势,反倒更有了精神。

    联想到他晚上喝的汤,霎时便明白了什么。

    隋衡无奈的把手搭在了额上,半响,他嗓音沙哑的开口唤人:“备些冷水。”

    翌日,允欢罕见起得很早,甚至还想出去绕着院子跑两圈,青梅无奈:“姑娘这是一时的,等过了这劲儿,身体缓过来了便又困了。”

    早饭都是很清淡的膳食,凉拌藕根,拍黄瓜,清炒萝卜丝,还有一碗清粥,允欢撅着嘴搅了搅粥:“不是说好的绿豆粥吗?”

    青梅安慰:“今儿个得喝药,过几日给姑娘熬。”

    行叭。

    “对了,不知怎么的,世子爷今早上也没起得来,听闻早早的叫侍卫去宫中和衙署告了假,想来是身子有些不大舒服。”青缇提了一嘴。

    允欢霍然起身,生病了?不会是她的锅?思及此她有些惊慌失措,她昨日喝了那汤都留了鼻血,更别提哥哥了,可她现在感觉神清气爽的,莫非是哥哥与那药相克?

    允欢登时就没心思吃饭了:“我、我去看看哥哥。”

    “唉姑娘,把饭吃了呀,世子说不定还未起身呢。”青梅在后面喊。

    但允欢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提着裙子便往清鹤堂而去,两三步跑到了院子里,青梅说的倒是准确,本该开着门的主卧此刻大门紧闭,庭院内只有平日里伺候隋衡的小厮江安。

    “江安江安,哥哥怎么了?”允欢拉着他问,满脸急色。

    江安一拱手:“回小夫人,爷好像一夜未睡,昨日夜里不知为何叫了冷水沐浴,天明时才睡过去,方才大夫来过了,说没什么事儿,就是有些上火。”

    都洗冷水澡了,肯定很严重,允欢嘴巴一扁,好似天塌了一般。

    江安顿时手足无措,他也不明白,爷不过是有些上火小夫人怎么就跟急得要丧夫一般。

    “我、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哥哥啊,我不打扰他,我就看看。”允欢啪嗒啪嗒的掉眼泪说。

    “当然可以了。”江安不假思索道,虽然二人明年上不是真夫妻,但,小夫人哭的这般难过,进去看一眼也无妨。

    江安领着允欢悄声推开了门,屋内的雪松加茶香味道重了不少,又隐隐约约的有一股别的味道,允欢没有多想,轻手轻脚的往里而去,纱帐挂起,显露出榻上正在沉睡的人影,江安在屋外守着,允欢往床边而去。

    隋衡身着白色寝衣平躺在床上,面庞倒是瞧不出什么,只是睡得很沉,浓长的鸦睫覆盖在他的眼睑,鼻梁挺阔,薄唇的色泽比平日红润了些。

    允欢趴在床上凑到他脸庞前仔细观察。

    宽阔的身躯有规律的起伏着,修长如玉的手掌搭在被子外,允欢摸了摸,确实温度有些高。

    话本子上说,夫妻二人,一方生病了,另一方就要脱掉衣服抱着他,同他一起睡觉,这样对方便会好的很快,允欢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不大敢,她羞赧的不敢乱看。

    唔,哥哥可真好看,她、她就亲一口,偷偷的亲一口,然后就走。

    允欢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突然紧张了起来,屏住呼吸撅着嘴越靠越近,冲着他的薄唇而去,空气仿佛凝滞了般,就在将要靠近时,原本沉睡的隋衡突然呼吸大喘了一下,头微微移了开来,吓得允欢登时往后一退,墩的一下坐在了地上,摔了个屁股墩。

    幸好人睡得沉,她的动静也不大,等了一会儿隋衡果然未醒。

    允欢放下心来,亲嘴是不敢了,她便蜻蜓点水的凑上去在他颊上偷了一个吻。

    呀,太轻了,没感觉。

    允欢咂摸了半天,外面的江安却探头进来悄声道:“小夫人,该走了。”

    好叭,允欢嘟囔:“哥哥,你要快些好起来。”,随后便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还顺带摸了一爪子隋衡的手。

    屋门一关,原本沉睡的隋衡睁开了眼眸,他神色清明,一点儿也不像是刚睡醒的模样。

    耽误了些时辰,允欢还得提着书箱去白玉庭,她从后面偷偷矮身溜了进去,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

    允欢熟练的把话本子压在了庄子下面,打算时不时偷瞄一眼。

    隋萤矮身转过来同她说小话:“你是不是难过了?”

    哈?允欢茫然的看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隋萤用气声:“明日是昭和公主与忠宁伯府四公子的大婚之日,你……可有事?”隋萤担忧的看着他。

    去参与前未婚夫家的婚礼,对于允欢来说还是有些残忍的,虽然二哥哥比那薛梧好一万倍,但也是一个污点般的过去,她怕允欢想不开。

    允欢一愣,对哦,明天薛梧和公主成婚,她作为淮阴侯世子小夫人,也是要出席的。

    隋萤以为她是在难过,安慰她:“没关系,我与你说,那薛梧与二哥哥是出了好几服的亲戚,他得叫你表舅奶奶呢。”

    允欢一惊,还有这种好事儿?

    “表舅奶奶?”允欢语带喜意,丝毫不像难过的模样,隋萤一挑眉,“你竟不知道,姑娘成婚后都得把夫家的亲戚、表亲、乱七八糟的各种亲戚认全,好啊,小心我告诉大伯母去。”隋萤吓唬她。

    允欢不怕她,还有些喜滋滋,上次薛梧那厮吓得她不清,还胡言乱语了一通,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下次他若再敢对她怎么样,看她不摆长辈的款儿教训他。

    “那既然是长辈了,你想好送什么礼了没?”隋萤又问。

    允欢又陷入了新的纠结。

    突然想到了什么:“多宝阁有个镇店之宝,那个玉貔貅好看的紧,就送那个吧。”

    隋萤咂舌:“貔貅?你、你这么有钱啊?”

    允欢捧脸羞赧:“也没有啦,记在哥哥账上。”

    噗,隋萤忍不住笑出声,先生霎时眼刀扫射了过来,抓起旁边的戒尺敲了一下桌子。

    “你们二人,起来,站到后面去。”

    允欢和隋萤灰溜溜的拿着书站到了后排,垂着头认真看书。

    隋珞得意的看了他们一眼,何窈臻淡笑不语,周允欢就是个草包,衡哥哥如何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呆头呆脑成日里不务正业,只有她才配得上衡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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