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闻见莫子言这幅样子,立马就知道不是好事,想都没想先摇了头。
“诶,我还没说呢。”
陆清闻抬腿往前走,“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莫子言还是倔强拽住陆清闻衣角,极快地说道:“最近英国公府不是和丞相府还有万宁侯府打得不可开交吗?不晓得荣亲王妃存了什么心思,竟然要在府上举办马球比赛,邀请了前面三家不说,还给我们家下了帖子,将军府上肯定也有,你要不要去?”
“不去。”
又硬又臭的一块烂石头。
莫子言却勾起嘴角松开了衣摆,“嘶,这样啊。但是我刚刚好像看到丞相府有人拿着那请帖去了江大人的小院儿,也不知道江大人会不会去。”
陆清闻这才重新转过头,看向莫子言,“你说什么?”
莫子言挑眉,“哟,来兴趣了啊。我本来是想江大人不会去的,但是今天巧就巧在朝合公主也在,她俩关系好,说不定朝合这样那样说一番之后,江大人就变了主意呢?”
陆清闻看向了江卿卿小院儿的方向,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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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小院里的江卿卿,此刻的表情和陆清闻一模一样。
房间里站着的袁妈妈是母亲院子里的掌事,她拿着荣庆王府的请帖,一脸焦急为难:“夫人因为萍姑姑动了气,这才知道已经有了身孕,但近些天来夫人忧虑过多,大夫说这孩子情况不好,还……还不一定保不保得住。”
朝合在江卿卿身边倒吸一口冷气,正准备说话时被江卿卿捂住了嘴。
江卿卿站起身,“怎么现在才过来跟我说?”
袁妈妈叹了口气,“老爷夫人因为身孕的事情吵了几天假,家里又因为萍姑姑闹得乌烟瘴气……还是看到这帖子,老奴壮着胆子来找了您。”
江卿卿接过了帖子,朝合也够着脖子跟她一起看起来。
这帖子下得着实与众不同,竟是直接点名道姓邀请了她江卿卿本人。
朝合在旁边“嗤”了一声,“荣亲王妃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觉得什么都要凑个热闹。也不想想有的热闹能不能凑。”
江卿卿把帖子随手放在了一边,“她一向是这样。”
袁妈妈紧跟着说道:“老爷担心夫人身体,一心想把孩子打掉。夫人却还是想搏一把,最近一直在用药保胎。”
江卿卿拧眉:“母亲现在状况如何?”
“倒是比最开始几天好些了,但还是要卧床才行。”说到这里,袁妈妈干脆心一横,继续说道,“但是近些天老爷和大公子又忙于公务,一直歇在衙门里,夫人也不让我告诉他们。后院无人掌管,老太太身边又有个萍姑姑龇牙咧嘴的……”
袁妈妈都不用说完,江卿卿就已经明白了丞相府现在是什么样子。
抿唇思索片刻后,她拉起了朝合:“我得跟陆大人说一声后回家一趟,你先回宫。”
朝合也知道现在丞相府内定是乱作一团,她去不合适,便点头道:“要帮忙差人来说声就行。”
两人说定,江卿卿就去衣柜里翻找出了自己的长鞭。
收拾好东西后,江卿卿就让袁妈妈先去侧门等自己,然后和墨云一起去了主院。
陆清闻和莫子言都还在厅上。
“大人。”江卿卿行礼,“下官想请求调休一日。”
莫子言立马开始挤眉弄眼,但陆清闻只注意到了江卿卿腰间的长鞭。
他眼神移到了江卿卿素净精致的脸上,“何事?”
江卿卿还未开口,莫子言就抢话道:“是荣亲王妃的请帖?”
江卿卿顿了一下,立刻摇头,“不是。”
这下换莫子言摸鼻子了,他瞄了一眼陆清闻,果然这小子脸沉得和黑炭一样。莫子言暗叫不好,赶紧随便扯了个由头跑了。
厅上只剩下了陆清闻和江卿卿两人。
陆清闻:“只用一日?”
江卿卿点头,“大理寺落锁前回来。”
“不用,”陆清闻拿出一块牌子,“拿着它就行,随时可回。”
江卿卿想了想,上前接下了。牌子做工细腻,上书“大理寺”三字,看起来是……
“这是大人的官牌?”
宣朝凡是四品官员以上的,都会每人配发一块官牌,是身份的象征更是办事通畅的便利。这官牌可是要“人在牌在”的。
江卿卿有些犹豫起来。
陆清闻却没有多的表情,只是点头道:“墨云、墨竹不便与你一起回府,这牌子你拿上,记着自己是个官身。”
江卿卿怔愣,她缓缓抬头,对上了跳动烛火中陆清闻那双沉静的眸子。
说来也奇怪,无论厅外是什么时刻与天气,主厅内永远点着烛火。
“咔咔”的细微声响似乎并不能掩盖江卿卿此刻有些急促的心跳。
“这太贵……”
江卿卿话还没说完,陆清闻就打断了她,“长鞭都带上了,带一块官牌也不算什么。”
江卿卿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腰间的长鞭。
陆清闻轻笑,“去吧。”
江卿卿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拿着牌子离开了主厅。
陆清闻看着她的背影,缓缓敛起了嘴角的笑意。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半空中挥了挥,房梁上倏然就滚下一个黑影。
“少主。”
陆清闻冷静道,“让甲二跟着她。”
“是。”
黑影准备离开的时候,陆清闻又叫住了他:“叮嘱甲二离远一些,和原先一样,保证她安全即可。”
“是。”
-
马车在丞相府侧门停好后,江卿卿刚准备下车,就听见门内传出了一阵笑闹声,间或还夹杂着一两声。
虽不是正门,但丞相府的侧门也算在主街上。哪户好人家能发出这么些动静?
江卿卿拧紧了眉。
大步流星,江卿卿直接推门进府——
笑闹声戛然而止,愣住了一地的丫头婆子。
这青天白日的,约莫十几个人就这么大咧咧的在侧门口聚着打牌、嗑瓜子、扯闲话?
“四、四……四小姐!?”打头的婆子又惊恐又忐忑,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这一跪,侧门口瞬间跪满了人。
江卿卿面无表情,“袁妈妈,你派个人过来,把这些人给我看牢了。跑一个我打断一个人的腿。”
母亲身体还好时,家中哪儿能是这个光景。
江卿卿手中紧紧攥着长鞭,指尖都发白。
她大步往院子里走着,所到之处,跪了一地偷奸耍滑的家奴。
尤其是二房院子内外,几乎跪满了人。
这一地的奴仆绕着二房,就像是闻着腥味儿爬过来的臭虫一般,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窒息。
江卿卿只看了一眼就转身去了主院。
主院内的奴仆明显少了很多,一路走过去都在干活儿。
江卿卿看到端药的小厮,直接从他手上接过了汤药。
小厮顿了一下:“四小姐?”
“这是母亲的?”
“是。”
“我去送。”
江卿卿端着药进房时,庄氏还未醒。房内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药味儿,闻得江卿卿一阵心酸。
庄氏此刻睡着,脸色依旧不好,惨白的嘴唇不见往日的丝毫活力。
她轻轻把药放在了床边,想了想并未吵醒庄氏,而是叫来了袁妈妈。
“这些天就辛苦您了,饮食起居上多看着些母亲。一会儿她醒了就让她先把药喝下去。”
袁妈妈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这些天的委屈都化成了一声坚定的“是”。
江卿卿轻拍她手背,“爹爹那边我一会儿去说,您别操心。”
“诶!”
江卿卿说完,又看了一眼庄氏后,就离开了房内。
她只有一天的时间,得抓紧。
刚出院门,江卿卿就看到萍姑姑带着两列丫鬟,跟迁徙大雁一样,风风火火地跑到了她面前。
萍姑姑春光满面,口脂殷红:“四小姐回家一趟真是好大的阵仗,这么些人都要跟着跪一地。”
说到这里,她眼珠子滴溜一转,像极了戏台上戴绿面具的丑角儿,突然拔高音量说道:“就算是国公府里的儿媳也没见这么大排面吧!”
许是这些天和英国公府夫人、万宁侯府夫人打嘴仗都在上风,萍姑姑已经很有些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跟谁都能刺挠几句。
江卿卿原先在家做小姐的时候就没惯过萍姑姑,眼下就更不可能惯着她了。
只见萍姑姑话音刚落,江卿卿就长鞭一抽,狠狠朝着萍姑姑甩去。
萍姑姑尖叫一声,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青砖上,瞬间,脸色煞白。
江卿卿长鞭自是没有落在萍姑姑身上,她睨着地上的萍姑姑:“张嘴之前先想想自己身份。”
萍姑姑的脸一下子变得比刚刚更加煞白,身后跟着她的奴仆更是吓得战战兢兢,个个都不敢抬头。
“娘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芸芸也带着几个丫头跑来了。
她穿着一身素白襦裙,头上也不像萍姑姑叮咚作响,反而只有一根素净的玉簪子。
就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一般,端的是惹人怜爱。
江卿卿的这个三姐姐打小就是身体不好的代名词,小时候但凡她靠近三姐姐一点点,萍姑姑就避之不及,像是生怕自己冲撞了她一般。毕竟二房只有这一个姑娘,看得像眼珠子也在情理之中。
长大后,两人各自有了手帕交,平日在家里就更不怎么热络了。
这会儿见面后,江芸芸脸上带着尴尬的表情也就不奇怪了。
她吃力得将萍姑姑扶起后,才抬眸小声道:“妹妹这是怎的了?发这么大的火。”
这句还不算完,她抬手把颊边的碎发拢到耳后,又说道:“大伯母身子亏损也不是母亲的错啊。”
江卿卿听完冷笑一声,妍丽的脸上写满了嘲讽。
了不得了,她柔柔弱弱的三姐姐终于开始露爪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