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

    岭城烟雨蒙蒙,今日深秋,秦氏小院却热闹非凡,有人或拿了满满一筐鲈鱼,拎着几壶好酒,捧着珍藏药材,或提着一盏花纹精致的木雕小灯跨过矮栏进进出出。院子窄小,众宾客挤在一处,闹哄哄的声音传了十里八乡。

    秦辞姝揉着眼睛,听见外面吵吵闹闹,便勾头出去看了一眼。

    这些人本是冲着她父亲的名声来的。

    秦父是民间极富盛名的文物修复匠人,农户出身,却在雕刻修复一技上极有天赋,短短几年名声传遍大铭,连远在京城的平金王爷听说,都特意千里迢迢送来自己的心爱古物,请他来修。

    只是这热闹的氛围,就在刚刚被谁高声喊了一句“秦老板外出遇刺,已经死了!”给打破了。

    大家躁动不已。她的母亲和哥哥面带忧虑,无效地缓和着宾客的情绪。

    她看了半晌,叹口气道:“系统,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请主人耐心等待,正在载入剧情……】

    “再不出去,一会更闹起来,我该怎么把客人都留下来啊啊啊啊……”

    秦辞姝把镂空窗户打开一条小缝,苦恼地用手托着下巴。

    一刻钟前,她从乱梦中醒来。

    她原本在现代的家里做着下一次去购置玉料的准备工作,正趴在桌上写购买清单,谁知一转眼,竟来到了这里。

    秦辞姝下意识举起自己的右手——这只手白嫩纤细,指尖干净修长摸不到茧,是一只没有拿过刻刀,甚至没怎么捉过笔的手——这不是她的手。

    她穿越了。

    原主和她同名,只是年纪小了点,四岁那年被做雕刻匠人的父亲收养,从此和养父母还有哥哥一起生活。

    突然,她脑中出现了一个机械腔的声音。

    【叮——恭喜主人绑定雕刻系统。】

    终于来了,穿越人必备金手指,发家致富最强利器,系统兄!

    秦辞姝含着些期待问:“你有什么用?”

    【我可以为主人每日提供两份“顾客百分百满意的雕刻图纸”,保证百分百,童叟无欺,小本系统,诚信经营哦~】

    【作为代价,主人请尽快开启主线任务——售出雕刻工艺品,完成系统指定产量,提升匠人地位,带领全同行发家致富!】

    有了系统,至少有了能安身立命的一个后盾,听起来还不错。

    【特别提示:请主人先想办法留住眼前百分之六十的顾客,若今日子夜所留货单数量不足,主人将面临抹杀。】

    秦辞姝:“……”

    抹杀,什么抹杀?!你好歹给我遣送回原世界也行啊?

    在她家顶梁柱坍塌,眼看所有单子都要赔偿了的时候,你让我怎么留百分之六十?

    【主人原世界躯体已因为熬夜过度猝死了。其余问题请主人自行解决。】

    秦辞姝差点破防。

    秦辞姝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但好在她有个优点,适应能力极佳,很快接受了自己来到新生活的事实。

    只是她接受了,系统不行,在完整剧情载入之前,她还必须得呆在屋里干着急。

    眼看进度条拉扯缓慢,离开的客人原来越多,秦辞姝甚至悲痛地伸出了尔康手,系统才终于吭哧吭哧全部加载完毕,她当即飞快地蹿了出去。

    彼时群众已经从不可置信——互相求证——接受事实,到了陷入一种莫名的尴尬局面里。

    他们上门来都是给秦老板买货的,如今钱都交了,出货的人却没了,找谁说理去?按照大铭律,收单不出的商家匠人算违约,秦家还需要按料钱双倍赔钱。

    秦家没有靠谱的长辈,养女不提,长子还未及冠,一家老弱妇孺,有人不免动了歪心思。

    【顾客留存:百分之十四。】

    天崩开局!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推出一位王老板来,当他们的发言客。

    王老板是岭城难得一见的有钱人,商贾出身在此地安家,甚至有钱到可以用上只有贵族才用的起的玉器工艺品,十分阔气。他前日才在秦老板这里下了货单,今日又来,正碰见秦家生变。

    作为秦家为数不多的大客户,他的确是这里最能代表大家说话的人了。

    只见那王老板挺着大肚,一张脸上油光满面,满是嘎嘣青春痘,搓着手道:“秦夫人,节哀啊。”

    秦母已经说不出话,哆哆嗦嗦扶着秦辞姝的哥哥——秦昇,要他带自己去找秦父的尸体。

    秦辞姝看着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在现世早早离世的母亲,心下不禁生了几分心疼,上前扶住她另一只胳膊。

    王府委托是秦家接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单子,消息一传出去,不知多少人上赶着来巴结,今天父亲正好陪来收单的王府来客,连同修好的古物送去驿站。或许正因如此,才惹来杀身之祸。

    这时,那王老板又出声了:“夫人啊,既然这样,那,咱们刚才和您谈的单子,是不是……”

    商人以利最高,他这样固然不无道理,可在别人刚刚丧夫丧父的时候,说出这话来,实在是太欠抽了。

    秦辞姝手痒。

    她哥哥秦昇也怒道:“你说什么?!”

    王老板“诶诶诶”往后退了几步,他客客气气道:“咱也不是那种没有情面的人不是,您看,您家确实没有秦老板这样手艺好的匠人了,他也并无徒弟,这单迟早要赔不是?这样吧,我老王说话算话,等日后秦老板下葬,费用我全包了,您怎么说?”

    【顾客留存:百分之十。】

    怎么快要跌破两位数了?!

    秦昇自小四肢发达,他不爱雕刻也做不了这些细致活,秦父便没逼着他硬跟着自己学技,为他请了武将授师,练出一身精湛的武艺。

    他知道这是事实,无可辩驳,只觉胸中火气灼灼燃烧,快把他烧透了。

    这时,一道冰凉的声线突然插了进来。

    “王老板说的是,”秦辞姝不咸不淡地开口,按理说她久病床榻,这应是第一次抛头露面,可众人观她,目中竟无一丝惧色,只缓缓道,“只是,谁和您说父亲没有收徒了?”

    她未施粉黛,肤质偏冷,两瓣薄唇似乎也因这白冷皮肤失了颜色,是一副病态柔弱的长相。

    唯一与她气质格格不入的,是脸上那一对又大又亮的招子,浓墨重彩地给整个人添了精神气,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众人哗然,王老板疑惑道:“他私下有收徒吗?从没听有谁说过。”

    就连秦昇和不知所措的秦母,也一头雾水地望向她。

    秦辞姝道:“小女跟着父亲学艺多年,只因身体原因,不曾……咳咳咳咳。”

    她语气急了些,引的嗓子有些发痒,垂首咳了片刻,才接话道:“……不曾有机会展示,诸位若不嫌弃,便由我接替父亲的手艺,将秦氏一门雕刻传承下去。”

    她知道这是骗人,但再不说点什么稳住大伙,她今晚就只能抱着自己被抹杀的尸体哭了!

    众人目露质疑,有人高声道:“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号,何以服众?”

    “况且一个女儿家,不好好呆在闺房里织布绣花,学什么雕刻?这门手艺本就是男儿学的,这么要力气,你能学成什么?”

    这话就有点刻薄了,有人却说道:“没力气是真的,万一把我那料雕坏了该如何?”

    “……别的不说,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那说是料,其实就是块石头,雕成大龙双凤也不值钱啊。”

    “仁兄此言差矣,料虽然不值钱,但我们也不能把料赌在一个还没出阁的小姑娘身上不是?这不是白白亏钱么……”

    【顾客留存:百分之十一。】

    好了,你是故意来给我制造焦虑的是吧!能暂时不出声吗?

    秦辞姝愤愤锤了系统两下,转头看见自家人也凑了过来。

    秦母悄声对秦辞姝说:“姝儿,这话诳人,咱们家赔钱就赔吧,你哥还能出去给人打工,娘还能绣些花样去卖,别坏了你的名声。你父亲一走,我们迟早要找别的方法吃饭的。”

    秦昇也很不放心的样子,几乎比阿娘还要忧虑了,接口道:“阿姝,你也知道自己自小身体不好,父亲怎么可能肯让你接触这等力气活?一会若下不来台,他们闹起来,哥哥倒是能一并打出去,但就怕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吃亏啊。”

    秦辞姝心下一软,轻轻扶着秦母在院中小椅坐了,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捏了捏秦母的肩膀,声音轻而坚定:“阿娘,女儿天赋异禀,交给我。”

    屋顶上隐在枝叶后的一人听见这话,无声嗤笑了一下。

    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织银飞鱼的曳撤,一副慵懒姿态,双腿闲闲舒展在身前。只微微偏头,没什么兴致地看着眼前众人。

    片刻后,他轻“嗯?”了一声,突然翻下了房梁。

    秦家后院鬼鬼祟祟潜来一人,趁着人们的关注都在前院,他悄悄进了主屋,看见几个秦扶杨生前留下的工艺品,眼睛一亮,抬手就要砸去。

    谁知手刚举起一半,后领突然被人揪住,他像鸡崽子一样徒劳扑腾半晌,被随手丢出了几米外。

    先前屋顶之人抱臂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脑中翻出了这人的信息:“赵家,也是雕刻匠人,生意没秦家好,手艺也废,就想出这种歪点子么。”

    地上的人指着他道:“你不是……”

    “嗯,”那人笑着,缓缓向他走过去,在对方目眦欲裂中叹了口气,“我本应是秦家的合作者,却成了秦扶杨的催命人。”

    那厢秦母依然不放心,只道自家女儿没学过艺,如何凭空天赋异禀。秦昇却像从她突然转变的性格中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制止了母亲。

    “诸位,”秦辞姝道,“小女有一个让大家都信服的法子,证明我实力所言非虚。若能让诸位满意,小女定在货单期限内出货,若诸位不满意,按律赔钱,我也绝不再多言。”

    她的声音清亮有力,人群讨论一番,还是同意了她的说法。

    毕竟秦老板刚刚“攀上”京城的王公贵族,此时闹得太僵,若此女真有几分本事,将来替父继承了这泼天机缘,他们岂不亏大了。

    有人问秦辞姝如何让众人信服,秦辞姝轻咳了两声,抬眼道:“我现场出一件货,若客人对成品有半分不满,找出一点瑕疵,都算我输。”

    狂傲至极!

    这人当真是狂傲至极!

    人们被她笃定的语气激起了兴趣,商量一番,还是王老板取来他托人从端州买来的端砚石,放到了秦辞姝面前。

    秦辞姝俯身打量,心说端砚名贵,王老板出了这么大血本,仅仅只是为了试探她的实力么?

    她的身段纤细,衣服套在她身上,像是被风鼓起来似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把抱住,量一量到底有几斤。

    王老板的眼珠子不由自主附在她身上,目光粘稠如有实质,果不其然,他道:“我这砚石价格不菲,若雕废了,你该如何?”

    其实秦辞姝并不确信系统真能靠谱,闻言略有点心虚地摸了下鼻子,但心想事已至此,不行顶多销号呗!便死猪不怕开水烫地道:“任凭王老板处置。”

    话毕,她不再多说,做好准备工作后在桌前坐下,轻声慢语道:“王老板,想要什么样的,请说吧。”

    王老板心中不轨,刻意想要为难她,故意将话说的模棱两可:“我要……双竹双木,松鹿梅花,山路蜿蜒入云天。”

    他想要繁复雕刻的砚台,秦辞姝琢磨着砚石的纹理颜色,双手一抖,铺开一面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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