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夏沂尔出图书馆的时候翻了个白眼,贺楮跟在她身后闷闷地笑。

    她的手机上收到了美团优选的信息,提示她昨天买的菜到了。

    她这才想起昨天她看到他有厨房,打算亲手烧菜来表达一下感谢来着。毕竟贵的礼物她送不起,价位一般的,恐怕这用一千一条GF牌子浴巾的大少爷也不会想要。

    现在才觉得自己的行为越界了,太自然了。

    可是寝室里不允许使用小电锅,菜买来很难退掉了,将近三十呢。

    夏沂尔真想给昨天脑子进水的自己赏一耳光醒醒脑。

    她转身。

    抬着七八本书的贺楮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走,宽松的黑白撞色连帽外套都遮不住他瘦削锋利的线条,整个人气质松弛且干净,仿佛书籍的重量不存在,在稀疏人群中过分扎眼。

    见她转身,他扫来一眼,眼尾还漾着点儿没褪去的笑意,鸭舌帽下的发散漫地支棱着。

    他身上有她没有的、不经意的朝气,松弛的氧气感连带着慢慢地润透了她。

    就这舒缓的一眼,她忽然就一切浓烈的负面情绪好像都不怎么重要了。

    虽然她知道只是暂时的。

    自提点就在前面,她脚步一停,抬手在眉骨处用手搭个小凉棚遮光:“贺楮,你等我一下。”

    他无谓地点了点头,纯白纯棉T恤袖口折起几折,冷白的手臂抵着书,青筋浮现。

    看起来也并不真的一点儿不费力。

    夏沂尔加快了步伐,从自提点提了满满一袋的菜出来,走到贺楮面前时,才觉得有点窘迫。

    “……这个,我想借一下你的厨房。”夏沂尔磕巴了一声,“我、我做菜很好吃的,你要不试试?”

    他的眼神淡淡扫过她勒红的指,眉梢一挑:“这么重啊。”

    夏沂尔的脸有点烧:“还行吧。就刚好,刚好两人份。”

    “夏沂尔。”他连名带姓喊她的时候,她总觉得没人能比他喊的更好听。

    夏沂尔下意识挺直了背:“在在在。”

    “我的厨房很小。”他意有所指。

    直到夏沂尔看到他的厨房饭桌时,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厨房一共三平米,绿白风格,围成U型的台面被收拾得亮到反光。玻璃柜里整整齐齐地摞着罐装袋装茶饮、零食、干货,碗一只只瓷白干净,码得齐整。洗碗机内嵌在台面下,小冰箱蹲在调料栏旁。

    如此狭小的空间里还有一张跟台面一样高的桌子,一个人坐下尚有余裕,两个人就要肩膀挨着肩膀了。

    煮丸子的时候夏沂尔就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好在没出大问题。她习惯性地用汤勺舀一口想喝,在距离唇角一厘米处被热气糊了满脸,这才眨着雾蒙蒙的睫毛想,这是别人的汤勺。

    她把三盘菜摆在条桌上,给他盛了一碗晶莹饱满的饭,白瓷般的筷子摆在碗沿。

    自己则是用上了一次性筷子和碗,毕竟没打算来第二遍。

    夏沂尔转头想要招呼贺楮吃饭,却发现他立在门口,懒洋洋地倚着门不知多久了。

    大抵是把她所有的动作都看了去。

    夏沂尔错开视线,小声地让他进来吃饭,阳光把她的耳垂照得白皙到几乎透明,连纤细的血管都能看得见。

    厨房太逼仄,香味弥漫,她处处受限制,心底的不妥当感愈发浓重。

    也许是她对他太过了解,在相处时失了分寸,处处都把他当熟稔无比的朋友对待。

    贺楮倒是没在意这么多,似乎也不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什么不妥。

    三道菜中都放上公筷公勺,夏沂尔把白米饭戳出一个个小小的洞,声音浮在空气中有点轻:“……贺楮。”

    贺楮很自觉地把椅子再往外挪了几寸。

    他吃饭的动作很斯文,吃到对胃口的菜时也只是加快了速度,几乎听不到任何咀嚼的声音。

    周边的空气流通了不少,夏沂尔食不知味地勺起一勺,总觉得自己很不识好歹。

    可她再识好歹一点,就真的要负债了。

    夏沂尔说:“贺楮。”

    贺楮的手一顿:“夏同学,再挪我就要出去了。”

    夏沂尔:“不是这个事情。”

    她垂眼,耳边的碎发凌乱地飘在空气中,掩住了她的眼神:“我能不能……”

    对于一个觉得社交极度内耗的人而言,主动请求他人,实在是太困难了。

    可她必须这么做。

    “我能不能,向你借一下厨房?就是,寝室不可以使用违禁电器,我能来你这边嗯,解决一下我的午餐和晚餐吗?我自己做,电费会付给你……我只是觉得,觉得L大二餐太难吃了。”

    她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越说越觉得借口蹩脚,自己就是掩饰贫穷而扯出一堆谎言的小丑。

    贺楮刚好解决完最后一口,说:“稍等。”

    他简单地收拾好碗筷后先放进水槽里,随即从玻璃柜中搦了瓶漱口水就离开了厨房。

    房间里空空荡荡,夏沂尔黑漆漆的眼眸盯着米饭里一个个黑魆魆的窟窿,心里被勾得七上八下,不知道他要给她什么样的答复。

    贺楮说“稍等”就真的是“稍等”。他回来得很快,带着很清冽的薄荷气息,重新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唇角一弯:“意思是,想用厨房是吧。”

    千万句想要解释的话在嘴边沸腾,又被她咽下去。

    她点了点头。

    “学校一顿一荤一素都要十元,确实很贵。”贺楮若有所思,修得干净平整的指甲在桌面上轻轻点着,似乎是在沉思。

    时间拉长,夏沂尔要被这种难堪感逼疯了。

    “当然可以。”他的语调拖得很长,眼神却刀似的锋利,“不需要任何费用,收拾干净就行。”

    夏沂尔在漫长的审判中终于松了口气,绷紧笔直的脊背终于慢慢塌陷松弛:“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从昨天开始,他其实已经帮了她不少忙了。

    她虽然更喜欢独处,但也不会排斥和他待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

    毕竟他很绅士。

    “有。”贺楮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的少女仰头抬眼,眼瞳中一片平静,甚至隐隐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仿佛一直都在等着他等价值的要求。

    “我需要,你对我稍微信任一点,或者坦诚一点。”贺楮没解释这话什么意思,无聊地垂眼揸开五指看上面的细纹,“也就是说,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找我。”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夏沂尔不知不觉地拧起眉问。

    她可不觉得他对自己有所图。

    贺楮漫不经心地支着下颌:“因为我有求于你,挺大一个请求。”

    “现在不能说?”她的声音拔高了一点。

    “现在不能说。”他说。

    “先说好,不能碰底线。”夏沂尔对男性天然不信任,就算是她男神也不行,“别的可以商量。”

    “成啊。”贺楮说。

    突兀尖锐的闹钟铃声响起,两人视线齐齐挪到了夏沂尔的屏幕上:打工。

    她摁掉了闹钟,轻描淡写地一句:“我会把碗洗好的。”

    贺楮“嗯”了一声,看上去并不是很关心,夏沂尔觉得浑身都难受,下意识又开始解释:“是一份很高薪的家教,要教好几个小时,我……”

    她的声音断掉了,像是被拔线的机器人。

    心底的厌倦、厌恶、焦虑、痛苦被这个铃声彻底唤醒,她知道自己在撒谎,因为想要在挺重视的人面前维持体面。

    211学生的兼职是做超市收银员,听起来似乎很不合适。她对这个岗位本身持感谢和尊重态度,可她很难想象贺楮对此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你没有义务对我解释,夏沂尔。”她的名字在贺楮的唇齿间勾缠,听起来总是暧昧无比,“我这里欢迎你,下次想来可以用备用钥匙,在门口花盆的下面。”

    在夏沂尔走之后,贺楮还坐在那儿,从兜里摸出了千纸鹤和“东南西北”,放在干燥宽大的掌心,撑着下巴反反复复地看了半晌。

    夏沂尔的字正好被他叠得露出来,每一笔每一捺写得都很娟秀。

    屏幕亮了亮,是一条微信。

    他百无聊赖地划开,是好友发来的一长串语音。

    他懒得听,直接点了转文字,看到了满屏的“啊啊啊你疯了”,无语地按下语音键:“只会瞎叫啊你。”

    那头秒回:“靠,哥们儿,你真决定了啊?你爸妈逼着你结婚,你就真的随便找个人反抗啊?这姑娘看上去也没好看到勾你的魂啊!”

    贺楮:“不是随便找。还有,她这叫不好看,你能长成她这样?”

    对面哽了一声。

    过了两秒,对面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的意思,发了满屏的感叹号和问号。

    贺楮轻笑了一声,直接熄屏没理了。

    -

    宁市的天变得很快,上午还是阳光明媚,下午就飘起了雨,阴冷冷的。

    夏沂尔觑着地上那把纯白的伞,有些心不在焉。

    在险些找错钱后,她终于收敛所有的心神,准备全心全意地打工。

    她在心底默念三秒,变e变e变e,三秒一到,露出八颗牙齿的招牌式微笑仿佛一张面具紧紧地贴在她脸上:“这里收银哦,请问是否需要收费塑料袋……”

    夏沂尔的话音陡然弥散在空气里。

    眼前的人煞有介事地把伢牙乐牌的牙膏推到她面前,清瘦的指尖揿在附赠的玩具棋:“请问,这个单卖吗。”

    她瞥了一眼糖膏似的柠檬黄牙膏,口腔里莫名泛起牙膏的清香,盖过了浓郁的苦味。

    是橙子味的。

    她记得,特别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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