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隐

    没等她多想,斥候小队就散了。一个两个军士,有的转头钻进帐篷,有的向外走去,不知要去哪里。

    可奇怪的是,下得马来,这些之前英姿飒爽的精壮汉子,走路的姿势却很不自然,一个个大张着腿,步履蹒跚,慢慢吞吞。

    难道是马骑得太多,磨破了大腿内侧。可他们应该是古代的特种小队吧,精英士兵怎么可能这么娇气?

    兰可儿心猛地一惊,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一拍脑门,这,莫非是……

    她想到了什么呢?那就要回归她男科医生的老本行了。

    这一天一夜,她已经领教了这里的天气——潮湿闷热,不动都要冒汗。

    要是穿的衣服不透气,又不注意□□卫生,那个男子难以启齿的地方,就很容易被细菌、真菌感染,从瘙痒开始,直到发炎、化脓。

    她看过资料,这病在我国军队中,至少流行过两次。

    一次是建国战争时,大军南下。

    很多来自北方的士兵,不习惯南方溽热的天气,又穿着打着绑腿的裤子天天行军,就有很多生了这个病。

    还有一次是对越作战。

    士兵们坚守阵地,整天窝在狭小潮湿的猫耳洞,这病也很是流行了一阵,给军人们带来了很大的痛苦。

    这病说起来有点不太好听,可病号们染上这病,都是为了保家卫国。

    兰可儿看到资料中的照片时,也很心疼那些年轻的士兵,所以好好学习过怎么治疗。

    古代大祁,按她头脑中原主的记忆,是个不错的国家。爷爷和青林村村民的惨死,更是想起来就要流泪。

    那么,这些士兵,除了是她的救命恩人之外,也算得是一支正义之师,要想替爷爷和村民们报了杀身之仇,还得依靠他们。

    士兵们若是真是如她所料,患上了难言之隐,那她也绝不能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兰可儿脸上突然一阵发热,着急地寻摸起南杨的身影。

    那个正好长在她审美点上的家伙,若是也染上这种病,那还真是,打破了她的所有幻想!

    还好,他已经换了便装,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步姿并没有什么异样。短短片刻,他似乎已洗了个澡,头发微湿,一身清爽。

    他的目光,遥遥地扫过这里,却没在她身上多做半刻停留,立刻就移开了去。

    一时之间,兰可儿也有点糊涂,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

    算了,兰可儿摇了摇头,她想得太多了。反正他也不可能是太子,按小圆球的预言,都是无缘之人。

    当务之急,还是为这些士兵想想办法,及时缓解他们的难言之痛。

    现代医术要治疗此病并不困难。针对不同的细菌、真菌,涂抹不同的药膏,严重的吃一些消炎药,平时抹一些痱子粉等保持患处的干爽。很快就会好转。

    但在这里,她能去哪里弄药呢。

    再说,她都没办法去扒下他们的裤子确诊好吧。

    这时,又一个军士钻出帐篷,带着个小兵,径直向女人们走来。

    兰可儿看清他的脸,心头又是一惊。

    他长得眉宇开阔,眼神慵懒,一脸轻松,天生一副暖男模样,简直是她小时候邻家大哥哥的翻版。

    大哥哥对她很好,每次她爸妈吵架把她关在门外,他就把小小的她抱起来,擦掉眼泪领回家去。兰可儿那时最喜欢他,可他是个刑警,一次出任务因公殉职了,成了她心里永远的遗憾。

    现在他复活在她眼前,难道是为了弥补她童年的遗憾?

    “各位,我名叫张笑骁,大家叫我‘笑骁’就可以了。队长小将军吩咐我,将你们先送到军营的浣衣房,那里有很多随军做活的妇女,会先把你们安顿下来。”

    他的声音清朗中透着暖意,应该就是在破屋里催促南杨的那个人。

    “我想回家”,“我也是”,村女们纷纷小声叽咕起来。

    “不用着急,到那里,会有人来问清你们的来历,在城镇里有亲朋好友可以投靠的,会把你们送过去。”

    “我家里人都被万恶的叛军杀害了!”兰可儿赶紧问。

    “我也是。”素怜轻轻抽泣起来。她清秀得像白兰花儿一样的小脸上,不知何时,被划上了几道刺眼的血痕。混着几滴清泪,更显柔弱,让人心生疼惜之心。

    张笑骁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她俩,柔声安慰道,“唉,姑娘节哀顺变。”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山脚,“这里也有和你们一样的孤女。你们若愿意,可以先留在这里,帮着给将士们洗衣。等叛军平定后,郭元帅会上报朝廷,一起妥善安置。”

    这正合兰可儿的心意,若是马上就被送出军营,她哪还有给军士们治病的机会。

    她痛快地点点头,“那我现在去哪里领衣服洗?”

    张笑骁哈哈一笑,“姑娘真是个爽快人。你们一夜劳累,先去浣衣房沐浴休憩、吃点东西。想洗衣服,也要等明天再说。”

    说完,他就招呼着大家,一起跟着小兵朝外走去。他自己却有意无意落在后面,找了个机会,偷偷拉住了兰可儿。

    兰可儿心中好奇,却听他说,“记得我们队的帐篷吧,门口飘着银色旗子的就是。我们队长小将军姓卢,我们就叫卢家小队。以后有事,就来帐篷找我,不要不好意思。”

    这不太合常理吧?无缘无故,献什么殷勤?兰可儿想,就算是前世宿缘,自己和以前长得一点不像,他哪认得出来。

    她是个直肠子,懒得猜,张嘴就问,“为什么单单要对我说?”

    张笑骁的笑容一下凝结在脸上,他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说,“唉呀,在下对姑娘绝对没有歹意,记住我是会帮你的人,就好了。”

    兰可儿带着一肚子狐疑,不知不觉,跟着大家,一起来到了浣衣房。

    浣衣房在军营的西北角,靠近山脚。山脚下流淌着一条清亮的小河,夏日丰水季节,河水着实不浅。

    河边被人垫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青石,数十个粗壮结实的村妇,正抡起胳膊粗的洗衣棒槌,一棒棒结结实实地敲着,摊在青石上的衣服,看着都是士兵们的外衣。

    领头的中年妇女扶着腰站了起来,快走两步,来到兰可儿她们面前。

    她长着一张宽宽的大脸,眉眼都是天生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一张嘴就是把嘹亮的好嗓子:

    “姑娘们,小媳妇们,不用害怕。来到咱大祁定南军郭元帅的帐下,大家就都安全了。”

    这大姐姓刘,家乡村子也受了战火荼毒,好在家人无事。被祁军救出后,老公刘大哥就自愿来军营伙房帮忙。

    她也是天生的热心肠,把娃儿托付给公婆照顾后,就组织了一些妇女,来这里帮将士们洗衣、打扫帐篷。

    兰可儿上一世就是个老实人,干活从不惜力。在这儿也是一样,没过两天,就和刘大姐混熟了。

    从她嘴里,兰可儿打听清楚了,这支祁军,本是驻扎大祁都城附近的中央军的一支。大祁久未有大的战事发生,中央军久疏战阵,这才不远千里派人前来历练。

    其中的将士,确以北人为多。

    每天,都有各个营帐的小兵,送来待洗的衣服,拿走洗好的衣服。兰可儿注意观察他们,十个中起码有五、六个步伐不稳。

    他们也会自己聚在河边,离浣衣房女人们远远的,清洗自己的内衣裤。古代社会男女授受不亲,兰可儿也不好贸然上去打探。

    有次,天色遽变,乌云压地,眼看就要下大雨。兰可儿故作慌乱,跑到了小兵们附近。他们本来还要叽喳吵闹,见她来了,却跟受了惊吓一样,赶紧闭了嘴。

    兰可儿只隐约听到,“你也是啊”,“我们队都快没好人了”,“抹了黄大夫的药,没见一点好转……”

    兰可儿心中着急。

    要是她是大祁的平凡村女也就罢了,没有办法的事,最多也就只能替他们着急。

    可她现在是空有一身功夫,却没办法施展。比起毫无办法,心里面要难受上许多。

    可以说,真像是被一团毒蚂蚁日夜撕咬,夜夜不得安眠。

    她来这里已有数日,实在是按捺不住,这天帮着刘大姐收拾衣物留到最后,屋子里再无别人,她悄悄地附耳到她耳边,说,“大姐,我问你件事?”

    “哎哟,丫头,”刘大姐被吓了一跳,“你这是要做什么,怎么这么鬼鬼祟祟的?”

    兰可儿连忙帮她拍拍背,“嗨,这不是我不好意思吗?也就是敢问问刘大姐你,别人我都不敢张这个口。”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刘大姐嘻嘻一笑,脸色比平时还要和善了几分。“丫头,你也十七岁了,是看上哪个军士吗?求我去打听人家有没定过亲?”

    “才不是!”兰可儿拉着大姐,排排坐在叠衣服的粗木桌旁,“相差能有十万八千里这么多!”

    “那是何事?”刘大姐奇道。

    兰可儿徐徐说出了编好的说辞。“大姐,来了几天,忙忙碌碌,都没机会好好和你聊聊天。我知道你家就在离这不太远的刘庄,你可知道,我是在哪里被叛军掠走的吗?”

    “大姐还没来得及关心你,在哪?”

    “我家在紧贴囚愁山最南面的山谷里,再往南走一里地,就要出了我们大祁国了。”

    “噢,原来你……这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兰可儿明白她的意思。

    百余年前,前朝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活不下去的劳苦民众、直臣谏客,纷纷逃到荒僻的大山里求生。随着战火的蔓延,更有人不远千里,逃到这人迹罕至的囚愁山,在深山谷里安顿下来。

    山中湿热蒸郁、猛兽毒蛇众多,出山采买盐铁的山民,身上常常带有疮痍疤痕,久而久之,就被人称为痍人。

    大祁立国后,仍有不少痍人习惯了山里的生活,不肯出山。久而久之,被大祁子民当成了不习教化的化外之民,或多或少带着点歧视。

    兰可儿苦笑道,“是啊,大祁强盛,边军的营地修到了我们寨子的附近。没想到,躲得了前朝的战乱,却没躲过大祁的边军。唉,不说这个了。”

    她又凑近了一点,“这事还求大姐替我保密。不过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看她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刘大姐也不由竖起了耳朵。

    “痍人久居瘴气之地,我从小到大,常见族人患一种病。说起来难以启齿,就是男人的那里……我看这来来往往的军士,倒有不少,走路的模样,和我那些患病的族人相似。”

    刘大姐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一巴掌拍死了桌子上的一只蚊虫,“你就算是痍人,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还能知道男人□□里的那点事。”

    兰可儿也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只好继续扯谎,“我爷爷是族里的土医。我没有兄弟,从小也把我当半个徒弟,帮他做些杂事。我爷爷治这个倒是把好手,我没见过,好歹也听说过。”

    刘大姐叹了口气,“我家那口子不是在伙房帮忙吗?早都知道了。大军从北方而来,不适应本地气候,得了这个也不太好说。要不,早都攻进山里,把叛军都捉回来了。”

    “噢,你们都知道啊,我还以为只有我发现了呢。”兰可儿如释重负地说。“那有没有在治?”

    “平南军本就有随军的大夫,听说这次来,皇宫里还特意加派了一位御医。可惜他们治起外伤、内科时疫,个个都是高手,就是没个会治这病的,也只能先凑合敷些金创药什么的。”

    她又盯着兰可儿的脸不断细瞅,“你一个大姑娘,不知道害羞地提起这个,莫非你有办法?”

    兰可儿“嘿嘿”一笑,“我爹爹传下个土方子,想献出来,不妨一试。可我一和军中的大夫说不上话,二来也不好意思说,只有求大姐和刘大哥,把方子递上去试试。”

    刘大姐爽快地说,“这有什么难的,你先给我写下来。不瞒你说,我家那口子天天忙得团团转,还搞了身军中不透气的军服穿,似乎也有点……让他先试一下,好用的话,就马上报告给军里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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