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宋律延很敏感地察觉到旁边这个情绪不对。

    “你现在很厉害，我们都知道。”宋律延把牌从沈识安手里拿走，伸长胳膊，给了下面一个人。

    游戏一直持续到晚自习结束，所有人都玩疯了，什么面子都不重要 什么羞耻辣眼的动作都敢做。十五六岁的年纪，笑过算过，一笑起来就啥事不往心里搁。

    沈识安玩了两把就回了座位，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沈识安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她看着天花板发呆，睡意全无，枕头边的手机震了几下，她反手摸了出来，熟练地打开变声器，电话那头的人听到的应该是一个中年大叔的声音。

    “结果你猜怎么着？”陆行舟坐在摇椅上，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你不说我挂了。”沈识安做势要挂断电话，就跟她想得一样，陆行舟发出一连串的别和吱呀一声，像是从什么地方下来了。

    “没点幽默细胞，”陆行舟戴上耳机，被一只手伸到自己的私人医生面前，刚刚因为太激动了带出一连串的血珠，现在滴滴答答地滴在地毯上，价格不菲的地毯染上了几滴红色，彻底报废了。

    “你之前帮忙渗透的几个黑色网站，里面有几个他也参加了。”

    “哪几个？”沈识安坐起身，依旧压着声音听不出起伏。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心脏几乎要冲出来。电话那头陆行舟的话一字一句的砸过来。

    像是死刑犯终于到了刑场，真听到那几个字的时候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沈识安呼出口气，靠在床头，外面的月亮稀稀拉拉地照进来。那就都有的解释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靠近她这种人，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的。

    “早啊！同桌。”宋律延拎着个馒头一巴掌拍在沈识安的背上。

    沈识安扫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距离，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宋律延收到一半的手僵在空中，不自然得收回来，到嘴边的话被咽了下去。

    走在楼梯上，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宋律延。”走到楼梯的最后一节，沈识安重新开口，冷漠得陌生，不带一点情绪。

    宋律延被她叫得一愣，“怎么了？”印象里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沈识安叫他名字。

    “你是谁？”沈识安手插在口袋里，今天没穿班服，宽大的黑色卫衣帽子遮了大半张脸，手插在身前的口袋里，黑色双肩包单肩背着，松松垮垮地挂在左肩上。要是让不认识的保安大爷看到了估计得立马叫人把她拖出去。

    “游戏都结束了。”宋律延打哈哈道。

    “嗯。”沈识安把帽子放下，推开教室门。周静一看到她来立马拿着块巧克力跑过来，“比赛前吃，你两个长跑连着跑吃不消的。”

    下午，沈识安随手抹了把脖子上的汗，刚刚跑完四百米原本白得病态的脸现在白里透红，看上去有了不少生气。

    “这速度，破校记录了吧。”

    “肯定啊，估计都要比男子四百的记录快了。记录是几秒？”

    “56秒。沈识安是47秒。”

    周静放下运动会的单子，给旁边两个人一个意味深长地眼神。运动会单人第一可以拿十分，有沈识安在四百八百的二十分简直就是白送给她们的。

    那两个人被47秒砸了个懵，昨天刷视频看到的男子世界纪录是多少？43秒03。

    他俩默默对视一眼，然后就看到九班的人一脸平静，“你们都不激动一下吗？”其中一个把邬邵拉过来问道。

    都是篮球队的，算是熟人，邬邵也不客气，直接翻出几个星期以前贴吧上的一个帖子，“你看。一打七，跑个四百很困难吗？”邬邵想尽力说得轻描淡写，好装个逼，但是已经快跳起舞的眉毛充分暴露了他的得瑟。第一是沈识安的，但是分是九班的呀。

    徐哲涵又回头看了一眼操场，沈识安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奖状，从领奖台上下来，宽大白色短袖罩在身上，可能是觉得太阳太晒了，把奖状举起来遮在眼镜前面，散漫又扎眼。徐哲涵被旁边的人推了一下，才收回目光。

    八百米的起点处，周静朝观众席上一扬下巴，“都是来看你的。”

    操场旁边乌压压地围了一群人，就是想看看沈识安能不能破了这个几年前的记录，这个记录保持者的名字和她还蛮像的，叫沈知凡，就是上面的记录是他高一的时候跑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后面两年他自己也没再跑出来这个成绩。

    周静在忙着拉伸，腿上肌肉紧实，一看就是跑步跑出来的。

    “你很想赢吗？”沈识安问道。

    “想啊。”周静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然后又想到什么，“你别防水啊，我是有体育精神的。”

    沈识安不由得回头抬头，“行。”

    八百米，也就是两圈，起跑线上站了快二十个人，人人都想枪内道，周静拨开前面一个女生，还不容易抢了个好位置，转身想招呼沈识安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某人默默地站在最外道。

    裁判站到小台子上，没用□□，哨子发出刺耳的响声，让站在最内道的周静几个人不由得把头偏过去一点，耳膜像是要穿孔一样的痛。

    周静反应还算快，马上睁开眼睛一蹬地跑了出去。第一个弯道，在内道的人应该是占尽了便宜，是用来反超千前面的人很好的机会。周静加快脚步，想拉开和后面人的距离，但是，她感觉有人从自己身边恍了过去。

    沈识安直接在最外侧的弯道超了她！

    周静看着前面的人，差距被逐渐拉大，跑完第一圈，周静感觉自己的喉咙火辣辣的疼，风像刀子一样被塞到喉咙里。

    完了，周静脚底发软，刚刚冲太快了。就是这一不留神，周静的脚踢到了跑道上一个疙瘩，脏成灰色的白色运动鞋脚尖上也染上了一点红色，让本来就很旧的运动鞋看上去更加可怜。

    周静被绊得一个趔趄，吓了一跳，思绪才开始回拢。终点处，沈识安慢慢举起手，胳膊弯曲，朝她招手。

    “卧槽！又是第一！”

    “赢了，二十分呐！邵邵啊，我们富贵了呀！”

    周围发出疯了一样的掌声，沈识安刚刚跑得，太漂亮了，几乎全程冲刺的速度，足足拉了排第二的周静三百米！

    三百米，什么概念！再快一点就要套圈了。

    劣质跑道的塑料味格外清楚，周静重新呼出口气，熟悉的塑料味替代了嘴巴里刚刚还挥之不去的铁锈味。心脏依旧狂跳，汗珠从额头滑到脖子。

    周静抬起头，风顺着额角把汗珠吹到地上。耳边是九班歇斯底里的加油声。自己说的要公平，在这崩什么心态。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终点的，只记得一堆人围在一个老师旁边看成绩，然后是沈识安冷到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声音，“三分十秒，很厉害。”

    “谢谢。”

    周静胳膊搭在沈识安肩上，倒了两口气之后打着浑地回了九班。

    “等等，”宋律延把一瓶刚打开的矿泉水递给沈时安。

    沈识安接过瓶子，直接给了旁边的周静。

    她是神经大条了一点，但是这气氛，怎么看都不对吧，周静拿着拿瓶水像拿着炸药一样，几秒钟之后，果断把水放在桌子上，拿起旁边的报名表，脚底生风地走了。

    “怎么了？”宋律延喉咙紧了紧，一股不安的感觉瞬间袭来。

    “你，”沈识安拿起旁边的渔夫帽，把帽子带上，遮住大半张脸，“离我远点。”

    “别挂，”昨天晚上陆行舟的话依旧清晰，“之前你参与渗透了几个人口交易的网站，他也参与了。”

    沈识安脑子翁得一声，感觉天旋地转，身边的氧气被快速抽离，窗外的路灯也变得光怪陆离。

    “出了不少力，藏得也太好了。早知道是他还费那么大力做什么，直接招进晶源啊………”电话那头陆行舟说个不停，沈识安愣是一句也没听进去，敷衍了几句之后就挂了电话。

    沈识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有这么个同频的人在旁边应该是很高兴的，但她就是高兴不起来，心理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堵得慌。

    离我远点，这是沈识安在安眠药生效前，迷迷糊糊间最后的念头。

    可能，他们本来就不该再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