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健儿，什么运动健儿？这里只有一堆被堵在教学楼里的倒霉鬼。九班在顶楼，要等下面的班级全部下去了之后才轮到他们。

    沈识安穿了件白色卫衣，背后印了个“9”，加上一对半展开的翅膀，带着帽子整个人窝在衣服里，瘫在椅子上刷手机。

    体育委员有男女两个，邬邵负责报名，周静负责开幕式。一开始她找沈识安是想要让她举牌子的，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那张脸和气势震得住。

    那天沈识安刚吃好饭回来，就看到周静站在她椅子旁边，抱着个手机，一脸期待地等着她走过来。

    沈识安站在她旁边问道，拍了一把宋律延示意他让开让她进去，“怎么了？”

    周静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指了指购物车里一件显示正在运送中的一件裙子，“这件衣服你喜欢吗？安，安？”

    夏泠泠经常来找沈识安，每次都安安，安安地叫，现在九班一些女孩子有时候也会跟着这么喊她。

    沈识安看着她指的那条裙子，眼皮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白色长裙，裙摆做了半透明设计，仙气飘飘，很好看，但是……

    “很好看，怎么了吗？”

    “开幕式，想让你举牌子可以吗？就穿这套。”周静感觉有戏，但是现实往往是扎心的

    “抱歉啊，不穿。”

    周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识安肯定不会是害羞不敢走的人，感觉平时大多数情况下也挺好说话的，虽然脸一直挺冷的，但是问题目的话都会帮忙啊。

    “啊？为什么？”

    “我不穿裙子。”

    周静张了张嘴，她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为什么啊？”

    “买都买了，你穿啊，”一直没说话的宋律延突然开口，右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动作，“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周静看沈识安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哦了一声走了。

    最后高一九班的队形就是周静举着牌子走在最前面，沈识安和宋律延走在她后面，形成了一种超级诡异的磁场

    所以，现在穿了件白裙，头发编了几个小辫子，汪萱又给她简单化了个妆，从头到脚都透露出精致两个字的周静在班里来回穿梭，把号码布发到每个人手里。

    “安安，”周静从一叠号码布里抽出两块放在她俩桌上，“0921。还有班长你的。”

    沈识安捏着号码布看了一会，白色布料已经在边角有点泛黄，还有两条因为一直折好了放在一起消不下去的折痕。沈识安没有带上，沿着折痕重新折好塞回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宋律延拿着别针和号码布朝沈识安晃了晃，“同桌，帮帮忙？”

    “戴前面。”沈识安瞥了他一眼，正好看到邬邵招手示意九班的人可以搬了，“走了。”

    “等等吧，现在都是人。”宋律延朝已经被围在三个椅子中间根本动不了的王涛之扬了下下巴。

    王涛之看着前面乌压压的人群，十班，十二班，三个班的人都混在一起，椅子动一下就不小心撞到别人。随便一转头就看到他的延哥坐在桌子上，旁边沈识安不知道为什么又是一脸无语，偏偏某人还笑得一脸得意地滔滔不绝。

    没眼看。

    过了大概十分钟外面的人总算走得差不多了，沈识安右手拿着瓶矿泉水，左手抓着椅背上的镂空把椅子提了起来。

    刚出教室门，沈识安感觉手上一轻，宋律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把她手里的椅子拿走了，“这种事情交给男生就行了，帮我拿下水，谢啦。”

    沈识安乐得清闲，反正椅子也不重，这么一点路累不着他，很干脆地拿起他桌上的矿泉水就走了。

    九班的运气很好，被分在正对着跑道的一个位置，第一场就是男子五十米，广播员字正腔圆地提醒了一下各位运动员去检录。

    宋律延拍了拍手上的会，拉住衣角，把那件宽松的卫衣脱了下来，就穿了一件纯黑色体恤。卫衣脱下来的时候带起衣服的下摆，露出一截腰身，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涩和平日里练出来的肌肉。

    沈识安回头就看到这样的画面，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要长针眼了，不动声色地把头转过去。

    沈识安把眼睛移开。

    顷刻间她感觉皮发麻，周身的空气被迅速抽离。一道蜿蜒的伤疤爬在他的后腰处。火光，刀光，浓郁的血腥味几乎再次席卷而来。广播员依旧在重复比赛的时间，但是她一点也听不进去，空间距离被不断放大，光怪陆离间她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肩。

    “怎么了？看呆啦？”宋律延把衣服放在椅子上，双手叉腰，偏头看着沈识安。

    沈识安思绪回拢，所有声音再次冲她而来，占据身边的空间。

    沈识安吐出口气，把各种情绪压下，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棺材脸，缓缓开口突出一个字，“滚。”

    宋律延把手放下，拿出叠好的号码牌，微微弯腰，递到沈识安面前，“你帮帮忙，戴好我就滚去比赛了。”

    沈识安伸手拿走了他手里的号码布，指尖划过他的手掌，冰凉的触感让忍不抬头看了一眼沈识安，九月的天气，还穿着长袖卫衣，“你，真的没事吗？”

    沈识安摇了摇头，神色如常，把号码布展开示意他转身。宋律延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扯了一下。

    “行了。”

    宋律延转过身就看到沈识安右手插在卫衣的口袋里，左手拉了一下身边的椅子，把它拉到自己身边，一屁股坐了下去，低着头，卫衣的帽子遮了大半张脸。

    宋律延走了几步，不远处的沈识安低着头，卫衣的帽子遮了大半张脸，周围没比赛的人一群一群地凑在一起聊天，她就像是局外人一样自顾自地坐着。

    “沈识安。”

    猛然间听到有人叫自己，沈识安下意识抬头，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朝自己飞过来，被她用左手稳稳接住。

    “记得帮我拍照啊！”宋律延朝她招了招手然后就转身去检录了。

    沈识安才发现那家伙是把他的手机给扔过来了，还是最新款刚上市价格被炒到最高点的机型。她一直觉得这种什么都不管去追求最新款的人纯粹是钱多烧的。

    手机已经解锁了，沈识安点开相机，她没有随便看别人隐私的癖好，但是无意间看到了宋律延的壁纸，漆黑一片，一束金黄的亮光从斜对角射下来，像是破除黑暗的力量也像是被逐渐吞噬，还在苟延残喘的最后一缕。

    沈识安把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从食指指尖漫延到掌心，血还在从伤口不断冒出，几滴顺着手腕滴到白色卫衣上，卫衣就像一块画布一般，两滴鲜红的颜料让它看上去有一种怪诞的美感。

    可能就连宋律延都没有察觉到，她刚刚手抖到几乎要捏不住别针。

    沈识安把手往自己黑色的裤子上蹭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餐巾纸简单包了一下。另一只手拿起手机，对准跑道想要拍一张好交差。

    宋律延像是察觉到了一样，原本还在和人聊天，突然转过身对着一个方向，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举起，胳膊微微弯曲，像是在和谁打招呼。

    一些颜控互相摇对方的手，然后又心照不宣地拿出手机拍照。虽然只有侧脸，但是这张脸，她们还是愿意给十分。

    阳光破云而出，空气中带着早上的雾气，金粉一样散在他头上。沈识安按下快门，照片里的人对着镜头打招呼，脸上的笑容灿烂张扬，前面是他马上就要在上面破纪录的塑胶跑道，身后是一群男生好奇地看他在做什么，其中一个把手搭在他肩膀上。镜头里的他们有着少年的朝气和活力。

    沈识安把手机放下，又重新拿起来看了一遍照片。

    兜兜转转的，世界真他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