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考场

    沈识安支着头，手里的笔转得飞起，被她玩出了几种花样。

    “沈识安，出来一下。”一个监考老师敲门，在门口喊了一声，朝她考场监考老师示意了一下，瞥了一眼旁边快摊在桌子上的沈识安。

    “嗯。”沈识安应了一声，手上动作停下，笔掉在桌上滚到一边。

    监考老师走在前面，走廊尽头的空教室门口，高主任和另一个老师抱着手站在门口，两个中年发福的肚子相互对着，几乎把门挡了个结实。

    “识安。”高主任叹了口气，往旁边退了一步。教室里夏泠泠坐了半个凳子，弯着腰，低着头，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面前的课桌上放了一本小本子。

    沈识安慢悠悠地走过去，随手拿起本子看了一眼，又抬眼扫了一遍那两个不认识的老师，“怎么了。”声音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个来找她的老师年轻一点，被她这一眼看得有点发毛，悄悄推了一把那个中年老师。

    高主任注意到他俩的动作，背着手，一脸佛像，语重心长道，“识安啊，你这些答案哪里来的？”

    沈识安把手搭在夏泠泠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这里空调温度开得挺低的，但是沈识安刚把手放到夏泠泠肩上的那一刻还是感觉自己手上湿乎乎的。

    “自己做的。”

    沈识安坦坦荡荡地说道，这种拐弯抹角的套话她碰到就烦。

    几个老师交换了个眼神，这种小动作沈识安当然不可能注意不到，直接开口打断了他们的眼神交流，“怎么了？”

    “有人说你提前拿了答案。”高主任依旧不疾不徐，他看到沈识安过来的时候那种无所谓的样子就感觉八成是误会。

    “证据呢？”

    沈识安把手从夏泠泠肩膀上拿下来，两只手插在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校服本来松松垮垮地罩在她身上，现在她把手外口袋里一插，原本还挺规矩普通的校服一下子变得痞里痞气，还是那种带着掌控局势的从容和不屑的痞。绝对和那些个黄毛不在一个等级上。

    新老师看到她态度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刚刚自己被一个才十几岁的小丫头吓到就够丢脸的了，现在还要被她这么问，红着脸吼道，“你什么态度啊？我们在问你问题！答案哪来的？”

    高主任往旁边挪了一步，挡在她俩中间，依旧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真的是你写的吗？有两题是要很多课外积累的，我们就是为了控分，两道都写对的人基本没有啊。”这种难度的题目除了前几届的沈知凡和那些碰巧猜对的人以外，还没有人能到这种水平。

    “那就是没证据了？”沈识安反问道。

    那个年轻老师被噎了一下，旋即声音又大了几分，“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老师说话，就是有人举报了。你说实话你答案哪来的。别扯什么监控，她说的那个楼梯就是个监控死角。”

    夏泠泠吸了一下鼻子，抬头看着那个老师，鼻音很重，带着明显的哭腔，“安安就是在那里写给我的。还要怎么证明啊。”

    沈识安把急得快跳起来的夏泠泠重新摁住，考试考到一半把她俩带过来就是已经认准了她俩作弊了，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沈识安嘴角微微勾起，笑得一脸邪气，“谁举报的？”

    “你别管谁。你。”那个老师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刚刚吼的那两句，现在说话有点喘。

    “那就是没证据了。举证责任在你，等找到我作弊的证据再来让我想办法证明自己。”

    沈识安拍了拍夏泠泠的肩膀，把人揽过来，带着她往门口走。

    经过那个老师旁边时，沈识安微微的侧头，“或者，我也可以说，是你给我透的题。”

    沈识安出了教室之后，把声音抬高了八度，“没证据的事，就别乱说。”

    那个老师分脸青一阵白一阵，他刚刚吼的几句话这层楼考试的学生肯定都听到了，沈识安现在喊了这么一句和当众打他脸有什么区别。

    沈识安刚喊完，考试结束的铃声就来了，略显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紧绷到极点的气氛，几个考场里都传来急不可耐地讨论声，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几个监考老师喊了几遍才压住这场面。

    夏泠泠牵着沈识安的手，任由她带着自己到了底楼的楼梯口，“安安，怎么办啊？这要怎么证明啊？蔡思源那家伙 ，这脏水泼得是真恶心。”

    沈识安往楼梯口的窗口外望了望，四面都是树，粗壮的树干几乎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从空隙处刺来一束强光，沈识安措不及防被闪了一下，右眼的刺痛让她不得不转过身对着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夏泠泠。

    “没事吧？怎么了？”

    重新睁开眼睛，右眼亮晶晶的，生理性的眼泪一下子就被刺激出来，眼底微微泛红，“没办法证明的。”

    从一开始就假设好了结局，再怎么证明解释也都很难扭转，况且像这种随随便便往她头上扣屎盆子的事情，感到麻烦的也不该是她。

    “走吧。”沈识安拍了拍夏泠泠。

    “干什么去啊？你有办法了？”夏泠泠走在沈识安旁边，忍不住去看她的眼睛。她一直感觉沈识安的气质很特别，有一种自信有颓废的感觉，现在眼睛红红的，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糜烂又危险的气质，很扎眼，也很有吸引力。

    可能这就是学校贴吧上那个一挑七的沈识安，下面的评论她也看过，除了牛逼，大佬之外，也有不少不一样的声音。不过，现在人就站在自己旁边，不管什么标签，她就是沈识安，虽然也感觉自己可能根本没有那么了解她，但是，知道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这就够了。夏泠泠心里想到。

    监控室在行政楼，平时除了值班的老师以外基本没什么人。沈识安敲了两下门，只有木板门发两声闷响。

    “没人吗？”夏泠泠拍了两下，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和叽叽喳喳的交流声，听声音离她俩不远，好像就是刚刚那个指着她们吼的那个老师。

    “你们在这干嘛？”。那个老师刚踏上这层楼的台阶就看到了那张差点气得他爆粗口的脸，感觉自己的胸口堵得慌，又像是被人嘞了一下。

    沈识安伸出手想把人往自己身后捞一下，但是夏泠泠仿佛钉在地上，不肯动一下。沈识安把手收回来，插回口袋里，“来看监控啊，拿到高主任的批准了。”

    沈识安掏出一张被她随手塞在口袋里皱巴巴的纸条，给了他旁边的一个中年地中海大叔，那人没跟其他老师一样穿衬衫或者T恤加西装短裤。穿了一条洗了多少次，已经有点泛白的运动裤。那人伸出手拿过纸条，食指指尖微微发黑，有一股很浓的尼古丁的味道。

    地中海老师展开纸条看了一会，确实像一个老师的字迹，上面也有签名，应该是没错的。

    “行，给你们看监控。”那人爽快地答应了一下。夏泠泠看得一愣一愣的，沈识安刚刚带着她先去找了高主任，高主任也是直接给了她们条子，整个过程熟练得像排练过好几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