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燚这几天有些忧心，小野人这几日有些安静，也不闹着要出去玩了，饭都平时少吃半碗。

    这事还要从前几日说起，许燚可以宅在家一个星期也不出门，但小野人是个跳脱性子，许燚并不拘着她，隔一两天就会带她去楼下花园玩。

    小野人不同于常人的表现，自然被视为异类。

    渐渐就有些风言风语，流传了出来，说小野人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智障，小心她发疯打人，傻子杀人都是不犯法的。

    风言风语愈演愈烈，小野人在众人的嘴里已经被妖魔化。

    没人在乎她并没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甚至有人闹到了物业。

    许燚在业主群解释了，她只是智商有些低，并不会伤害别人，家里人也会随时陪同。

    又在群里发了几段小野人吃饭、学习、玩耍的日常视频。

    感谢这个看脸的世界，视频里小野人上半身穿着件奶白色麻花毛衣，搭配一条蓝色金丝绒裙，袅袅婷婷，在阳台浇花。

    许燚在视频外喊了一声“琅星”。

    小野人抬头看过来，眼神澄澈，眉眼精致，笑得没心没肺天真无邪，明明就是一个柔弱小女子，哪里像会发疯打人的样子。

    视频发出去，群里寂静了一瞬，刚开始的群情激愤没了大半，甚至有人直接在群里怼人。

    阿拉丁：【哪里来的谣传，不就一个普通小姑娘，非说人家是疯子。】

    薇薇：【就是，小姑娘一个残障人士，已经很可怜了，有些人一点爱心也没有！】

    茶如人生：【可是她智商有问题，不是正常人，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谁还不是个小可爱：【智商低怎么了，又没吃你家大米，管得真宽！】

    ……

    大部分人都是捕风捉影听说的，压根没见过小野人，连是男是女都没搞清楚，只以为是个相貌丑陋、暴力狂躁的疯子。

    如今看到是一个干干净净、面容姣好的小姑娘，只觉得她可怜，好好的一个姑娘智商有问题，哪里会觉得她是一个危险分子。

    群里突然有人冒出来一句。

    相亲相爱：【姑娘几岁了，有对象没？我老家有个侄子三十岁了，智商也有点问题，不过人是好孩子，不如两个孩子凑成一对，也能互相照顾。】

    谁还不是个小可爱：【啊，呸，三十岁的孩子，这算盘打得我在南极都听到了！】

    菁菁想静静：【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有些人长得一般，想得挺美。】

    薇薇：【人家姑娘看着还不到二十，你侄子都三十岁了，年纪不合适。】

    相亲相爱：【哪里不合适了，男人年纪大点会疼人。嫁给我侄子，小姑娘只要平时做做家务，洗洗衣服做做饭，打扫下卫生。别的什么都不用她干，就只等着享福吧。】

    不与傻逼论长短：【呵呵。】

    谁骂我我骂谁：【人家姑娘，看着也不像是会干家务的。】

    相亲相爱：【女人家嘛，家务肯定是要做的，等嫁过来，教教就会了。两个人再要个孩子，等老了也有人照顾。】

    不与傻逼论长短：【呵呵。】

    谁还不是个小可爱：【呵呵＋1。】

    ……

    群里一连串的呵呵，许燚也懒得搭理那个自说自话、异想天开的相亲相爱。

    这场风波就这样压了下去，没掀起什么大的风浪。

    两天前的傍晚，许燚和琅星晚饭后，在小区里溜达消食。

    溜达到十号楼的拐角处，恰好碰到一对母子在吵架。

    ——

    宁彩月是一个单身妈妈，儿子四岁多的时候，孩子爸爸欠下巨额赌债，跑得不见人影，这些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为了躲避债主，她带着儿子背井离乡，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

    做服务员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热心肠的大姐，心疼她的遭遇，介绍她在金色阳光小区的物业上班，她和儿子的生活才算是稳定下来。

    这些年宁彩月心疼儿子跟着她吃了不少苦，越发溺爱孩子，能满足的都尽量满足。

    儿子抱怨没有名牌球鞋，被同学耻笑。

    一个月工资只有四千多的宁彩月，咬咬牙买了一双一千多块钱的球鞋给孩子。

    儿子说，别的同学都是小轿车来接，她整天骑个破电动车都不够丢人的，被同学看到不得笑死他。

    宁彩月便把电动车停得远远的，儿子周围有别的同学在，她都不敢上前搭话，生怕给儿子丢人。

    而这次儿子又想要一只一万多块钱的手机，她实在是负担不起。

    “儿子，妈妈实在买不起一万多块的手机，要不买个两三千的也一样用？”

    宁彩月儿子名叫路虎，今年刚上初二，却已经有一米七高，160斤重，像一堵墙一样。

    一米五多一点的宁彩月站在他面前，就像熊跟兔子的区别。

    路虎被肥肉挤成一堆的脸上有些不耐烦：“别人用的都是一万多块的手机，就我用个两三千的，兄弟们怎么看我？我不管，我就要水果手机。”

    宁彩月这些年一件衣服都不舍得买，如今也只攒了三万多块钱，准备给儿子上学用，哪来的钱买一万多块的手机。

    她苦口婆心，像祥林嫂一般，试图让儿子理解家里的艰难和窘迫。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我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你那个没良心的爹不知道死哪去了，一个月你的生活费就要一千，还有……”

    路虎压根不想听她妈絮叨这些，只觉得烦躁。

    他一把抢过宁彩月的包包，想要翻找出银行卡，他是知道密码的，宁彩月的所有密码都是他的生日。

    宁彩月抱着包不撒手，可终究敌不过路虎的力气，包包被抢走不说，自己也跟着惯性跪倒在地。

    路虎只顾着翻找银行卡，压根不在意他亲妈跪在地上。

    宁彩月顾不得摔伤的膝盖，爬起来又去抢包包，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儿子啊，咱家就剩这点钱了，要留着给你上学用啊……”

    “烦死了！！！”

    路虎的小眼睛里冒出凶光，一下下推搡着宁彩月，就像一个仗势欺人的恶霸。

    “整天上学上学的烦不烦啊，我将来是要去做主播赚大钱的，谁他妈想上这个破学！！”

    许燚和琅星恰好碰到这一幕。

    许燚去扶起被推得踉跄的宁彩月，声音冷静：“这是你妈，不是你仇人。”

    路虎恼羞成怒：“你谁啊，要你他妈多管闲事！！”

    路虎把包包往地上一扔，拿着银行卡就要去手机店买手机。

    宁彩月扑上前去，死死抓住他：“不行，你把卡还我，这钱不能动！”

    宁彩月和路虎纠缠在一起，不过她舍不得打儿子，只是想把卡抢回来。

    路虎却下了狠手，拳头狠狠地砸向宁彩月的胸口，宁彩月挨了一拳，胸口生疼，愣是不松手。

    仿佛慢动作一般，路虎第二拳眼看就要砸到宁彩月，谁也没想到，琅星突然从后面冲了出来，啪啪两巴掌扇飞了路虎。

    路虎被扇麻了，吐出一个掉了的牙齿，口齿不清地喊妈妈：“妈，我牙齿掉了，流血了，呜呜……呜。”

    宁彩月气急败坏地拽住琅星的领口：“你谁啊，你打我儿子干嘛？这么大个人了，打个小孩子，你要不要脸！！”

    琅星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这个女人在怪她！！

    她有些委屈，她明明帮了这个女人不挨打，这个女人为什么怪她？

    宁彩月不依不饶：“赔钱赔钱，我儿子牙齿都被你打掉了，不赔钱我就报警！”

    许燚挡在琅星面前，直接了当：“赔多少钱，你说个数。”

    宁彩月有些心虚，儿子的那颗牙齿本来就是蛀牙快掉了，医生上次还建议拔掉。

    不过她还是狮子大开口：“八千！我儿子好好的牙齿被你打掉了，没有八千这事别想完！”

    八千？

    捂着嘴巴的路虎眼神一亮，这颗破牙竟然值八千！！

    八千，也真敢开口。

    许燚差点被气笑，事实上他也真的笑了出来，眼神有些凉薄。

    “八千，可以呀。”

    路虎激动地直拽他妈袖子，倒是宁彩月毕竟年纪摆在这，没那么白痴，狐疑地看着许燚。

    许燚笑容温和，看起来就是一个五好青年，说出口的话却让人直冒凉气。

    “不如，把你儿子的两个门牙也给拔了，我直接给你一万块怎么样？”

    宁彩月瑟缩了一下，终于意识到眼前的青年看着人畜无害，实则不是个好惹的主。

    她嗫嚅道：“那你说，赔多少钱……”

    “三千。”

    宁彩月面露不甘，八千变三千，这少得可不是一丁点。

    “不同意？行啊。”

    许燚无所谓地点点头，“那我们就警察局见。”

    “同意同意，三千就三千！”

    去了警察局，还不一定有三千，宁彩月生怕许燚反悔，忙不迭地答应。

    许燚把三千块钱转过去，宁彩月母子俩走远了还在讨论这笔钱怎么花。

    说不定路虎这小子，下次缺钱了，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去坑别人，总有撞到铁板的一天，可这又关他许燚什么事呢。

    许燚牵起琅星的手，小野人耷拉着眼睛，明显不开心，仿佛知道自己给许燚惹了麻烦。

    许燚捏捏她的小脸，笑意真正从眼里流露出来，声音像风一样轻柔：“走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