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肖先生

    清晨,江佑凝推着自行车走了几步后,最终还是放弃了骑车上学的念头。

    昨晚她在脚上擦了红花油,也做过按摩什么的,甚至还抱着礼多人不怪、油多不坏菜的思路把膏药给贴上了。

    哪想早上起来的时候,左脚非但没有好转,还大有蒸蒸日上的势头。

    她背着书包慢腾腾的来到了小区外面,第一趟公交车停下的时候,由于左脚受伤影响了发挥,以至于半道上被人给挤了下来。

    “这些可恶的人类,竟然敢把我挤下来!”江佑凝对着一车人直龇牙,随后看着左脚难忍嫌弃,“都是你,你这没用的玩意,都快赶上国足了。”

    好不容易拦下来一辆的士,竟然还被后面的人给截胡了。

    江佑凝泄气的蹲了下来,早知道带手机打个滴滴多好,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狼狈。

    看看手表,七点二十了,早读迟到就迟到吧,但第一二节课是数学,吕魔头的课是千万不能迟到的,不然会死得很惨。

    毕竟,吕少峰的外号不是白来的。

    肖漾扶着方向盘在小区出口踩住了刹车,每天早上这个时候的家长和学生太多了,他得静待时机汇入右边的车流。

    他记得三四年前这里都还有点冷清,但随着周围楼盘和商业的兴起,人和车越来越多了。

    路上的行人很多,他还是一眼认出了江佑凝。

    毕竟漾海高中的校服很好辨认,短发的女生也实在稀罕。当然说来绕去的,他也清楚主要是对方长得出众,想让人忘记并不容易。

    肖漾轻打方向盘脚踩油门开了出去,车子很快从江佑凝的身边经过。

    立秋后,星城的昼夜温差比较大,九月的清晨有点凉。也不知何时下起了毛毛雨,他打开雨刮器,扫掉了挡风玻璃上细密的水珠。

    右后视镜中,身穿蓝白短袖的女孩越来越远,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固执的站在路边招手。

    肖漾有些困惑了,昨天在课堂上还那么胆大包天的人,这会儿为什么会显得如此弱小可怜?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江佑凝连着一周没来上课在年级组闹得沸沸扬扬的,他已经不止一遍了解过她的大致情况了。

    漾海高中历来就没有很普通的学生,学生大致分为三类,他们都有自己的背景:成绩优异考进来的占主流,其他是家里有钱有势的议价生以及各种关系户。

    江佑凝的父亲虽然在星城是很早一批的房地产从业者,家里物质条件优渥,但她两年前中考却是以总分第37名考进漾海高中的。

    会投胎,相貌佳,成绩优秀,怎么看她都抓一手好牌。

    但人生确实没有十全十美,她父母感情历来不和,原生家庭一团糟。

    据说她刚进入高中的时候还比较软弱安静,但母亲去年出事后逐渐颓废叛逆,成绩也是直线下降,高二分班更是从实验班划到了平行班;甚至,有几个老师也说过,经常看到她行尸走肉般的在操场上游荡……

    人生才将将开始,就早已经历了大多数一辈子都不会有的跌宕起伏。

    再有钱,也拯救不了脆弱崩溃的灵魂。

    后视镜挂满了水痕,斑驳的镜面看不清人和物。

    肖漾思考片刻,果断调转车头再次从江佑凝身后折返过来。车窗缓缓下沉,他声音果断有力,不容反驳的说上车。

    江佑凝没有废话,后车门砰的一声打开又快速合上:“谢谢,肖先生。”

    或许是夹裹着凉风冷雨上车的,所以从她嘴里吐出来的五个字也毫无温度,冷冰冰的显得公式化。

    肖漾有些不置可否,第一堂课上他确实表态过,自己十多年是前从漾海毕业的,但并不是这里的老师,近期也纯属友情代课。所以,大家不见得非要喊肖老师,可以叫他全名,还可以称呼为学长,或者肖先生。

    话是这么放出去了,但真真正正称呼自己为肖先生的学生,她却是第一个。

    肖漾抬手按了下空调键,把温度上调了两三度。

    居然能搭上顺风车,自己也太幸运了。

    江佑凝吁了一口气,驾驶室后座有个收纳箱,里面放着几本精算师和编程的书籍,还有一些好像也是精算方面的资料。

    她特意往右边挪了挪,想到第一节是吕魔头的课,她忍不住打开书包,今天一早上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数学家庭作业带了没。

    打开作业看了看,潦是潦草了点,但好歹都完成了。

    做人难,做读书人更难,也许,有时候的约束感也是一种新鲜的体验。

    只要,不接到江永浩的电话就好。

    不喜欢接他的电话、听他的说教以及他的强势……他身上只有一点让人喜欢,那就是钱。

    江佑凝兀自叹息着自己的势利,抬头看着前方的道路,很好,再过两个红绿灯就要到学校了。

    视线收回前,它们在方向盘停留了几秒。

    上面的两只手很整洁修长,可能是车内温度高了点,肖漾开始单手伸到领口去解扣子。

    然而,眼神从后座掠过又停止了动作,转而左腕捏住领口往外拽了拽,试图让更多冷气灌进脖子下的每一处空隙,好稀释掉肌肤和衬衣之间的闷热。

    江佑凝听到了喉结滚动的微响,顺着肖漾俊逸清晰的下颚线上去,其侧颜简直如雕刻般完美。

    他今天戴了一副简约的黑色边框眼镜,蓬松浓密的碎刘海垂在额前,洁净的镜片后,剑眉下的眼眸深邃好看。

    诶?他昨天没戴眼镜吗?

    自己居然记得这么细节,果然是好看的皮相着实会惹人注目些。

    但是,好看有什么用呢,甚至会有欺骗性,紫灵当时不就是被赵远骗了吗?而且,好看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当钱用,也终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臃肿油腻、暗淡无光直至头童齿豁……

    江佑凝内心有点鄙视自己,眼前的男人明明气宇轩昂,朝气蓬勃,她坐着人家的车,还非要对他从头到脚强行来个一镜到底的发挥,也真是够残忍、够阴暗哈。

    昨天的他似乎是阳光开朗的,此刻不知道是戴了眼镜的缘故,还是因为专注于驾驶,使得他多了几分学者的自持和深沉。

    察觉有目光看过来,江佑凝很自然的瞟向窗外。

    雨渐渐的收了,她把车窗摇下来一半,然后大口大口的呼吸。

    车里是干净清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那么一丝幽远的、疏离的气息熏得她想起露珠花草、阳光微风,让她呼吸凝滞……

    有时候她甚至想,总是闻到的这种气息,会不会是幻觉呢?

    等红灯时,肖漾习惯性的看了看后视镜。

    里面倒映出了小小的一张脸,到底还是个孩子,别看之前眼睛里尽是清冷桀骜,但刚刚一瞬间的恍惚却是纯净美好的。

    肖漾看着左右摆动的雨刮器,淡淡的问了一声:“在想什么?”

    “早读迟到了。”江佑凝垂眸抱着书包,内心有些些莫名的懊丧。

    “但赶上了第一节课。”肖漾微笑,学校西门的升降杆抬起,他立即往地下车库开去。

    见四下无人,江佑凝抓起书包:“这里下吧。”

    肖漾依言行事,江佑凝敷衍地说了声谢谢,背起书包朝高三教学楼走去。尽管她竭力隐藏,但还是看得出来走姿是一瘸一拐的。

    所幸,她在早读下课铃响前赶到了教室,刚打开英语书朗诵就被老班看到了。

    虽有一点小插曲,总而言之今天是个好日子,所谓否极泰来大概就是这一瞬间的心情吧。

    “你的脚……好像更加严重了?”苏小桃神情凛然,压低声音,“看医生了没?”

    江佑凝摇头,这有什么好看的,她都自生自灭活了差不多一千年了,经历过炮火战争瘟疫灾荒等等,这种小伤实在是微不足道。

    只是换到以前的话,她定会找个山洞或者石窟之类的,在里面睡个天昏地暗再出来。

    可做人不行,婴儿要喝奶睡觉玩耍、青少年要上学、成年人要么读书,要么工作……总之,是人都有自己的事情,睡觉可没有那么随心所欲。

    “做人可真累。”江佑凝情不自禁吐槽。

    “是啊,人字写起来容易,一撇一捺就行;可是,做起来确实有难又累啊。”苏小桃点头,随即掩口笑笑,“不过,你倒是说说做什么不累呢?”

    两人还没闲聊几句,就发现吕魔头已经站在了讲台前。

    “都在啊,那我们现在就上课吧。”

    江佑凝啧啧啧的直撇嘴,还没敲上课铃呢,吕魔头可真会精打细算的。但环顾一周,其他的同学都很自觉的拿出了试卷和文具。

    “同学们,把昨天的家庭作业拿出来。”

    江佑凝不由得哀嚎了一声,饶是声音那么小还是被吕魔头捕捉到了,他的目光凌厉:“江佑凝,怎么了,没做作业?”

    “做了——”江佑凝咬唇,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然后吕魔头会不会相信。

    “怎么?又没带是吧?”吕魔头教学专业严厉、为人刻板迂腐,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么一个外号。好在他也没有过多计较,总不能因为一个人耽误一个班级的学习时间。

    江佑凝不满地撇嘴,什么又没带,已经是高三新学期了,为什么还要翻暑假的旧账呢?毕竟,我最终也没打电话举报学校补课。

    对普高而言,高一和高二是学生,高三其实是考生。整个高中的课程早已上完,高三的侧重点是不断复习和进行各种考试。

    吕魔头的课讲得挺浅显易懂的,江佑凝听得也没有太费劲。接受原主的身体时,她也一并接受了她的许多记忆,包括学习能力。

    只是,以她现在的身份,她还没想通读书的意义,她可不想出国,也没有工作的打算,更懒得劳心劳力创业……

    江永浩有钱,够她躺平摆烂几辈子了。

    也许,某天她就和原主换回灵魂,继续做一只逍遥自在的狸花猫。

    大不了就是替原主活完这一世再回头,游遍大好河山,吃遍美味佳肴,所以学习再好,对于自己的意义在哪里?

    一边听一边想的就下课了,有些同学走出了教室,但也有不少人围在讲台听吕魔头讲题。

    漾海高中的教学楼坐西朝东,三栋教学楼都是L形的,7班在二楼最北边,向南的那片是老师办公室和厕所。

    江佑凝忍着脚痛,一步一步的来到走廊,趁着吕魔头还没发脾气,她要不要现在去找肖漾呢?很有可能,家庭作业就在他的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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