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昨晚一夜没睡吗?黑眼圈这么重。”赵沐清才刚醒就收到江霖的消息,说车子停在楼下,等会儿接赵沐清一起去公司。她慌忙洗漱好飞奔到楼下见到江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昨晚回去的比较晚,又处理了一点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江霖解释道。
“又是工作,工作,你的身体不要了?健康不要了?”赵沐清有点生气了,她生气江霖为什么总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上次医生都说了叫他少熬夜,可为什么还是要为了狗屁工作去熬夜伤身。
江霖觉得她今天莫名的可爱,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宠溺道:“我的小公主今天不开心了?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我是不开心。”赵沐清气鼓鼓的,更多的是心疼,是怜惜,她觉得自己怎么有时候像个妈妈一样。
“好好好,那就过一会儿再开心。”江霖亲吻了一下赵沐清的额头,替她系好安全带,转动方向盘准备带她去一个地方。
几分钟后才意识到路线不对的时候,赵沐清急忙问:“咱们不是去公司吗?怎么走上高速了?”
江霖很淡定地笑着:“今天不用去公司了。”
“啊?不用去?怎么就不用去了?我都没有请假。”
“我已经跟人事打好招呼了,你不用担心。”
可真是个不会跟人商量的霸道总裁,干嘛擅自做主替我请假,这又是要带我去哪里呢?
“去哪儿呀?”赵沐清问。
江霖微微一笑,“去你一直想去的地方。”说完又指了指后座,“那个袋子里是我买来的面包牛奶和一些水果,都是你爱吃的,就凑合着先吃个早餐吧,路程有点远咱们得抓紧时间。”
赵沐清的小脑袋瓜飞快地转了一圈,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有跟江霖提过想去的地方吗?云南大理?法国巴黎?瑞士小镇?
车子一路向北,驶过城区、郊区,来到了荒无人烟的林区,窗外的风景真的好美好美,赵沐清像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孩子一直趴在窗口往外看,江霖在车里放起了李健的音乐《一往情深的恋人》“我一往情深的恋人,她是我的爱人,她给我的爱就像是带着露水的清晨,我多想给她我的真,我单纯的爱人……”
历经五个半小时的车程,终于来到了江霖说的这个地方,是一个地处北边的小村庄,三面环山,种了大片大片的黑松林和白桦林,看上去和江霖给人的感觉一样:孤独又美好。
“这是哪里呀?”赵沐清已经有些困了,加上中途有点晕车所以整个人昏昏沉沉,还是被江霖搀扶着走下车的。
“是我的老家。”江霖看了看不远处的乡村小路,感慨着说道。
“你的老家?”赵沐清一下子清醒起来,所以江霖这是带她回家了?
江霖点点头,关上车门,搂着赵沐清的肩膀慢慢朝前走。这条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走过了,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上一次走这条路还是来处理母亲的后事。
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道路两旁的迎春花开了,金灿灿的一片混着金灿灿的阳光,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那时的江霖觉得自己再也不会走这条路了,所以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慢,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走完自己的前半生。
北风呼啸着从脸上刮过,生冷刺骨的寒,赵沐清躲在江霖的大衣里俩人相拥搀扶着走进村子,由于天气冷且地处偏远,村子里鲜有人烟,江霖早些时候听说很多年轻人都外出打工,留下的也都是老人和留守的小孩,这几年又有好些老人相继离世,所以村子里认识江霖的人也没几个了。
他们走过一处水井的时候遇到了一位穿着花棉袄的大娘,她正弯着腰费力地从井里打水,江霖走过去帮忙打起了水。
大娘抬头一看眼前的年轻人,辨认了半天终于惊喜地喊出了江霖的小名:“霖霖,是你吗?回来了啊!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江霖浅浅地笑着,这位喊他为霖霖的大娘是从小看他长大的,跟他们家住斜对门,很热情善良,小时候江霖有一段时间因为父母生意太忙还是住在她家里的。大娘自己也不容易,结婚多年的丈夫出轨和情人私奔,留下她独自抚养大了一双儿女。现如今儿子在大城市打工定居,女儿去了国外已经好多年没回来过了。
“这姑娘是?你对象?长得真俊啊!”大娘喜出望外地看着赵沐清,又看看江霖,像是在看自家的儿子和闺女。
赵沐清也不怕生,主动跟大娘打招呼,“大娘好,我是小赵,江霖的女朋友。”
“说错了,是未婚妻。”江霖补充道。
“什么未婚妻?你什么时候问过我?”赵沐清被他这突然冒出来的三个字怔住了,但又忍不住狂喜的冲动,故意嘟囔着问。
江霖笑而不语,一只手拎着水桶,一只手和赵沐清的紧紧相扣,而赵沐清则用另一只手搀扶着大娘,怕路上的沟崁绊倒她。
三个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并排走在孤寂无人的乡村小道上。
大娘笑得很开心,饱经风霜的脸上现出条条沟壑,她激动地拉着赵沐清和江霖的手说:“太好了,太好了,这么些年我还惦记着霖霖啥时候成家呢,终于找到这么个好姑娘。你们今天中午就在我家里吃饭吧,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嗯。”江霖点点头。
中午,赵沐清帮大娘在厨房里切菜做饭,江霖在旁边砍柴烧锅,家里养的两条小土狗也一点都不怕生人,亲昵地围在江霖左右毛茸茸的样子非常惹人爱。
家里好不容易有了人气,大娘开心极了把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还现场宰了一只鸡说是要给江霖做一道小时候的菜——仔姜鸡。
吃饭的时候江霖才发现大娘的手一直在颤抖,问过后才得知是前阵子下雨的时候摔倒在后院,那之后手腕就一直很疼,尝尝握不住东西。
“我带您去医院看看吧。”江霖看着大娘如今的样子很是心酸,年轻时候的她是那么热情又能干,走到哪儿都能跟人谈笑风生。
“不用,去医院又得乱花钱,我这是老毛病了,人一旦上了年纪身体就跟机器的零件一样,慢慢的都会出问题。等到最后所有的零件都不能用了,也就该报废了。”大娘说完平静地看着江霖,“霖霖,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几天呀?”
“明天还得回去上班,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得连夜走。”
“这么着急,不多呆几天吗?就住大娘这里,我给你们换新的被褥,家里还有晒好的香肠我给你们做着吃。”
“谢谢大娘的好意,但我们这次回来比较突然,没有请更多的假,等下次吧,下次再回来的时候一定多待几天陪陪您。”
趁着江霖和大娘说话的功夫,赵沐清从车上搬下来一个小小的医药箱,里面是她以备不时之需备下的简单医疗用品。
赵沐清的妈妈是一名护士,所以她从小耳濡目染地也知道一些护理常识。看到大娘的手腕时觉得有点像风湿关节炎,拿了几片膏药给她贴着用,顺便留下联系方式,让大娘再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他们。
从大娘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时分,天色昏暗阴沉,路口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子在跳皮筋玩,还有小猫小狗慵懒地走来走去,时间变得缓慢又轻松,可江霖的心情并不轻松,他牵着赵沐清的手,慢慢地来到了自家门口。
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在暮色中摇摇欲坠,门口的柿子树已经长得很高很大,甚至还结满了青绿色的柿子,江霖走到生锈的铁门前,拔掉了横在路中央的半人高杂草,掏出很久没用过的那把钥匙,转进了锁孔。
门开了,随着一阵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以及铁锈脱落的腐朽味道,这个家的样子缓慢呈现在江霖和赵沐清面前:荒草疯长的院子、逃窜而走的流浪猫、被砸碎玻璃的门窗,屋檐下筑巢的燕子、落满灰尘的窗台……和想象中的样子没有差多少,江霖打开了一间屋子的门,扑面而来蜘蛛网和灰尘的味道,这是江霖曾经的房间,墙上还留着他年幼无知时留下的涂鸦,地上散落着当初搬离时留下的几本连环画,捡起一看竟然还是风靡当年的《猴哥》。
赵沐清紧紧地跟在江霖身后,也不说话,她知道江霖这是在带她走进他的世界,那个被他一直藏起来不为人知的晦暗却也无比重要的世界,她所能做的就是默默陪伴,静静聆听,给予他完全的理解与支持,接受他的所有样子。
他拉着她坐下来,从墙上的涂鸦说起,从院子里那棵核桃树说起,从他膝盖上的那块伤疤说起……把自己的过去一一说给她听,连同自己所有的脆弱、自卑、怯懦、灰暗与罪过……
江霖说他是有罪过的人,在外人面前坚强自信的他此刻趴在赵沐清的肩头哭得像一个孩子,他说:“如果不是因为要给我赚学费,父亲也不会如此拼命赚钱,不会凌晨就去进货,也就不会发生那场意外,不会就这样早早地离开我。”
看他哭得那么伤心,赵沐清心碎不已,无法想象这么多年他是如何过来的,心底压着如此沉重的自责,又怎么会真正的快乐呢?
不过江霖,以后的路有我陪着你一起,我们在一起就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