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人往她头上浇了桶凉水。

    本来迷迷糊糊的秋梦延猛地睁眼,视线聚焦,发觉自己躺在一座宽敞壮丽的屋宇中央。

    抬头可见,穹顶的墨色木梁层层叠叠,交错形成复杂的网格,彷如一幅精妙的木制拼图。

    每个木梁上都精雕细刻着繁复的图案,有云纹、莲花、石榴、宝相花等,乍看穹顶所雕饰的纹路和谐统一,细细观察才能发现每个木梁上所刻的花纹全不相同,不知要费多少人工和财力。

    屋内的四壁漆的均匀平整,颜色选用了咖色偏红的岱赭,与穹顶木梁的纯墨色和谐相映,颇有肃穆华贵之气。

    地面大部分是自然的灰色调,却每隔五步便镶嵌了一块凤凰飞天的浮雕金砖,那凰飞腾在凤之上,凰头微仰,凤羽轻翘,飘逸如云中柳丝。每块地砖上的凤凰都栩栩如生,像是随时能跃出地面、共舞九天。

    屋内站着的大臣们为了彰显对皇权的尊重,远远避开了那几块金砖而立,于是在偌大的屋里分散成几队,模样不知怎的有些好笑。

    秋梦延思忖着,想必这里就是皇宫了。

    “看够了?”御座上女子张口,懒懒问道。

    秋梦延吓了一跳,她还躺在地上没有起身,只见看见一个身着黄袍的女子正倒挂在御座上看着她,想必是当朝女帝。

    不对,倒着的是秋梦延自己。

    秋梦延意识到问题,赶紧站起来转身面对御座,却见身旁的大臣太监对此大惊失色议论纷纷,又想到她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古代礼仪,立马跪了下去。

    只听女帝冷笑一声:“倒是乖觉。抬起脸来,让朕瞧瞧。”

    秋梦延闻言乖乖抬起头,观察起面前的女子。

    当朝女帝刘择昀坐在龙椅上,气场强大沉稳。

    她看起来三十有余,脸颊柔和端方,既不过于瘦削,也不失圆润。她眉眼深邃,眉峰明显,流露出几分英气,目光宛如秋水寒星,冷冽尖锐,一瞥之下足以洞察人心。

    微薄的嘴唇紧闭,嘴角天然向下,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但女帝这妆......问题可不小啊。秋梦延在心中感慨。

    敷的粉太白了,比她本来的肤色整整白一个度,在脸上严重发青;眉毛太粗太密了,看着凶愣,应该稍微剃掉一点。

    该强调的深邃眼睛没强调,反而用亮色去强调了嘴唇,用的还是有点荧光的橙红色。

    秋梦延心中叹息,妆容上能犯的错全都犯了,五官本来的优势全都没体现出来,这可是当朝女帝啊,造型做的这么草率吗?

    秋梦延心想:可惜,太可惜了,如果有机会给她录个改妆视频,反差一定会很大,点赞数和涨粉数想必会非常之高。

    不过转念一想,这用不着她瞎操心,她眼下只是急着回去办她没办完的事情。

    她还没领完她的奖,没查完秋梦止的冤,没报复害死她的人,没把自己的公司和美妆品牌做大做强。她先得逃出这个环境,然后想办法回去。

    就算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回去,她也不能稀里糊涂死在皇宫里。

    这么一小会儿死两回,多不像话。

    想到这里,秋梦延看向了御座一旁的玄衣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英姿挺拔,气宇非凡,长相深邃刚毅,和女帝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眼型稍微圆了些,眼神也更清明温柔,比女帝少了许多凌厉。

    秋梦延在这个时代醒来时,只看到了喊她那人的一角衣裳,但观察这殿中人的服装制式,可见衣着的颜色与地位、身份密切相关,文臣穿正赤色,武臣穿正青色,而身着玄衣的,放眼殿内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她可以确定,早些时候问罪于她、喊她妖女的、又看她昏倒来扶她的,就是此人。

    少年也正望着秋梦延,一脸愧疚、忧心,竟像是与秋梦延——或是这身体原本的主人渊源颇深。

    女帝抬眼看了一眼少年,眯起眼睛,手指轻轻在尊贵的龙椅上画圈,像是把这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王座当成小物件来把玩。

    沉默半晌,女帝扬声道:“上官氏,既是你不识好歹,这般都不肯招认,那便只得处以极刑,诛九族了。”

    这样可怕的话,被女帝说的轻飘飘的,像是片羽落地,波澜不惊。

    殿内鸦雀无声,文武百官无一人敢言。

    玄衣少年一惊,马上跪下道:“陛下不可!臣弟刚刚去慎刑司协助查案,见上官姑娘受伤严重,与常人无异,毫无妖物之象。况且她刚刚受刑,一时之间不敢言语,也是无可厚非。况且,今日臣弟顺利受封,也不曾因上官姑娘而生什么变故。臣弟斗胆,请求陛下再给我三天时间,臣弟定会查出上官姑娘潜入宫中的缘由!”

    未等女帝回答,秋梦延感觉到身后还有一道灼热的目光,但在这样的气氛下,她不敢回头辨认。

    只听得身后脚步匆匆,一年轻男子快步走到了秋梦延身旁,对着女帝合手跪下:“此事应当是臣误判。其中或有误会,臣斗胆恳请陛下三思!”

    女帝皱眉:“是何人在说话?”

    “钦天监保章正,云景明。”说话者身穿赤红官服,身形修长,看起来只比玄衣少年略长几岁。

    他皮肤白皙,长长的睫毛下,眼角微挑,气质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文士风流。

    女帝听了这番自报家门,明显流露出了不小的兴趣:“哦?你就是那钦天监的云卿。那便说吧。”

    云景明继续说道:“臣年幼时,曾与上官楚郁姑娘、太子殿下有一段交情,那时臣虽然年纪尚小,却也能明是非好坏,上官姑娘心地善良、待人真诚、重情重义,臣和太子都看在眼里。当年太子殿下与上官姑娘断了联系,也不曾与姑娘说明。又听闻...”

    他迟疑了一下。

    女帝并不抬眼看云景明,言语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云卿既然都说到这儿了,何不继续说?”

    云景明一怔,继续道:“臣听闻,上官家近日惨遭变故,无亲友可依,姑娘想必是实在无人可以投靠,想到儿时太子戏言,自称是宫中画师之子,于是入宫来寻旧友。近日既是太子册封,必有大量贡物入宫,上官家既是京城商贾,上官姑娘对运送货物一事也一定十分了解,或许是借机躲进箱子中才进得宫来,也未可知。因此,臣斗胆猜测,上官姑娘与钦天监所测的妖物之象,并不相干。”

    听这一来二去的,秋梦延可算搞明白怎么回事了。

    大概就是钦天监根据天象预测,最近宫中会有个妖物降临,而她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上官楚郁好巧不巧在太子册封典礼的时候潜进宫中,被发现了,就被当成了预言中的妖女来拷打问询。

    好好好,从外面潜进宫里,居然还成功了,本事够大的啊。

    秋梦延很无语:命运啊命运,你一定要让我重生到这个人身上吗,这不相当于在武松拿着刀站在面前的时刻穿越成了潘金莲吗?

    秋梦延看过历史剧,很清楚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

    两个正当盛年的皇帝和储君,关系想想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因此,秋梦延潜进宫门一事在女帝眼里,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秋梦延真是钦天监所言的妖物,如此,秋梦延当斩;二是,这秋梦延是太子在册封典礼当日故意送进宫、用来在太子受封之后刺杀女帝的刺客,这样,太子就名正言顺可以当上新帝了,如此,秋梦延也当斩。

    秋梦延不想被斩。

    秋梦延不知道原主进宫的缘由到底是不是真如云景明所推测,但眼下,她只能接着这个故事往下讲了。

    想破局,只能兵行险着。

    秋梦延打定了主意,便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叩头道:“陛下饶命!民女确实是因了家中变故,无依无靠,因此只好来宫中寻找太子。不过,我与太子不仅仅是儿时好友——”

    她做了个略显刻意的停顿,看所有人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她吸引了,于是高声道:“民女与太子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早已私定终身!民女这次入宫,是来寻夫的!”

    朝堂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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