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孙亦蒽道过别后,林禾霁在校门口等着,却始终未见周叔开车过来。
“林小姐,好久不见。”
林禾霁听到声音的一瞬,只觉脑门都紧了紧,这严大爷可是个比游子从还难缠的人物。
打个比方,若游子从是个扔炮弹的,严呈之就是那颗炮弹……
“呦!这不游牌橙子吗~周叔是你给支走的?”
严呈之面色一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林禾霁,“三小姐嘴上功夫真是了得,我说那傻子咋老抱怨自个嘴笨呢,搁您跟前,谁不匍匐倒地大喊诚服。”
“别人我懒得管,橙子心悦诚服才合我意。”林禾霁挑衅笑道。
“得得得!说不过你,走起吧,傻子等着你呢。”
“你俩回吧,我走回去。”
严呈之叹了声气,正色道:“那傻子昨天在我那儿喝酒喝大发了,现在呜呜哭着呢,嘟囔的全是小时候那些糟心事儿,跟中了魔怔一样。也就你的话他能听进去。算我欠你一人情,给那傻子整清醒点了,我好把他送回游家去。”
“他在哪儿呢?”
“车上呢,跟着我走就行。”
严呈之引着林禾霁向前走,随后转了个弯,一辆车正静静停靠在路边。
“你俩唠着,不急慌,我买点杯子去,那傻子昨天把我馆子给砸了。”
林禾霁勾唇邪笑,幽幽道:“你俩是不是有点情况?不对,你是不是对他……”
严呈之面色更黑了些,“你脑子里装着些什么?能不能放眼看看这光明大世界,把你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都剔剔干净!”
“这么激动做什么?心里有鬼啊~”
“去去去,我懒得理你!麻溜过去吧,一会儿那傻子别再背过气去了,小爷可不想担着个嫌疑犯的名头。”说着,背身挥了挥手,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林禾霁面前。
车门还未打开,已然嗅到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林禾霁透过车窗看去,平日里挺混蛋滑头的纨绔子弟,现在竟然在后车座上窝成一团,呜呜在那儿哭。
林禾霁无奈,开门坐了进去。
“喂!”
游子从闻声稍顿了顿,抬起头来朝旁边瞥了一眼,见是她后双眼登时睁大,一个熊抱朝她扑来。
“呜呜呜!我好难受,嗝~禾禾,我好难受!”
林禾霁被那道回声嘹亮的“嗝”震得脑子有些宕机,“我真的是……”
“禾禾,不要躲我嘛!我真的好伤心,呜哇哇哇哇哇……”说着说着,跟放了水闸似的,抱住林禾霁大声痛哭起来。
素手作掌准确无误呼到噪音源头,再也没放下来。
许是游子从真哭到了劲头上,哭嚎化作口水触到林禾霁掌心。
这可就……有点恶心了。
“游子从!你有完没完,再哭我走了!”
游子从像个指令机器,林禾霁话音刚一落地,游子从便止住了音,啊不,口水。
林禾霁被那人牢牢抱住,固定在座位上,心里后悔到不行,想走动不了,却也不想留。
游子从睁着一双朦胧泪眼,抬头看了看林禾霁的神情,轻轻将堵住自己嘴巴的那只手拿下,用袖子一点一点擦着她的手。
“我不哭了,你不要走。”
林禾霁声音有些冷,淡淡问道:“为什么哭?”
游子从擦完她的手,重又将林禾霁牢牢抱住,像个超大型毛绒熊。
“想起娘了,昨天……是她祭日。”
林禾霁心口有些发酸,突然感到些内疚,昨天游子从那般郑重模样,是因为这个?
“你不是说了吗,伯母会一直保佑你的,她看到你的生活,也肯定会为你骄傲。一转眼长这么大,却还像个小屁孩呜呜地哭,你也不怕伯母笑你。”
游子从缓缓将头抬起,对上林禾霁视线,“禾禾,谢谢你。”
林禾霁突然觉得心有些发慌,“什么?”
游子从只是摇了摇头,默默在心内说道:“谢谢你……走进了我的世界。”
二人间距离渐渐靠近,林禾霁觉出些异样,忙向车门靠近,却被游子从拥了回来。
游子从闭上了眼,靠近林禾霁,林禾霁忽地向右一侧脸,游子从的唇堪堪擦过林禾霁的面,落了空。
“游子从,放开我!”隐忍的怒意自胸腔喷涌。
“不!我怕你会走,禾禾,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会好好照顾你,好不好?!”
林禾霁使了狠劲用头撞向游子从,一道闷声后,周身束缚顿时消散。
林禾霁瞧准时机开门下了车,见游子从有所动作,关上车门将门死死抵住。
“你逾界了!”
“禾禾,我……”
“从前我只当你是个不懂事的弟弟,能力范围内尽力去帮你,现在……不可能了!”
“禾禾,我错了,再……”
林禾霁面色越发冰冷,“再给你一次机会?不可能,回不去了。”
“哎,你怎么站这儿了?”
严呈之特意磨蹭了一会儿才往回走,瞧见林禾霁这副架势顿时感到些不妙。
凑近了,见游子从愣愣望着林禾霁,还是那副傻样子,眉眼间却染上些悲色。
林禾霁冷着脸,对严呈之道:“你过来看好他,借酒发疯最是可恶,这种事,下次不要再来找我!”
严呈之恍惚间觉出些什么,过去顶了林禾霁的位置将门抵住,林禾霁脱了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禾霁!禾霁!你别走!!”说着便想推门下车。
严呈之狠敲了他一个爆栗,语气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清醒点!没看着林禾霁都炸成什么样了?!!你现在过去就是火上浇油,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游子从顿时泄了气,双目无神地望向严呈之,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无助,“呈之,我到底……该怎么办?”
“让她静静吧,过几天的,你上门赔礼道个歉,探探她态度。”
“嗯。”
林禾霁呆坐着,讲台上□□说的话一句未入耳。脑海中一会儿闪过沐桤的身影一会儿又闪过游子从的身影。
同一张面孔,不同的衣着,因着梦中还未出现与沐桤深入接触的画面,林禾霁也把握不好他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但今天发生的事到底是让她乱了分寸,上一世他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一世她也顺理成章将他作了弟弟来看待,平日里虽总是冷面相对,但他若需她做些什么她也是尽力而为的。
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竟让他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横亘在他们之间,是远比救命之恩更为复杂的东西,不可妄想亦不可逾越。
思绪烦乱,扰了她一个下午。随着铃声响起,□□走出教室,林禾霁这才想起她即将还要面对一件更为烦闷的事……
“小禾禾,走吧!”
“好。”
二人相伴着从楼中走出,林禾霁正凝神想事时,孙亦蒽突然收紧了挽着她的手,边激动摇着她的手臂边拼命抑住声低吼,“你……你二哥!天哪!他今天穿了军装,好帅!小禾禾,我要加油,我要努力,我要早日成为你的嫂嫂!”
林禾霁额头浮出三道黑线……
“你克制点,我手臂要断了。”
“我!我……我尽力!”
林立梵斜斜倚在车门,见二人走来,面上带了些笑意,“亦蒽,又高了不少啊。”
“嘿!嘿嘿,还还行。”
林禾霁举起书挡住了自己的脸,她觉得旁边这妮子……属实丢人。
“刘叔等你有一会儿了,快过去吧。”
孙亦蒽痴痴笑着,脱口道:“不慌,再让人家看一会儿嘛~”
林禾霁闻言险些摔倒,狠狠拉了下孙亦蒽的袖子。
林立梵有些懵,“看……什么?”
孙亦蒽反应过来,脸登时变得通红,“你……你不要误会,我我我是说今天晚霞很美,想再看一会儿!”
林立梵抬头看了一眼,唇角笑意深了些,“确实很美。”
“我我……我先走了,你们路上小心!”说着,也顾不及看两人反应,忙朝着自家车那边跑去,上车后,急急催促着刘叔快开车走。
林禾霁收住眼角笑意,冷冷看着林立梵道:“周叔呢?”
“我给周叔放了假,今天父亲生日,横竖都是要去那儿,不如顺道载你过去。”
林禾霁经了这一天,神经已极是疲累,便未再与他辩驳,开了车门上去了。
林立梵自打刚才唇角便一直没放下过,见林禾霁乖乖上了车,眉梢眼角都染上了些柔色。
抬眼又看了看天,晚霞……确实很美。
“你那份贺礼陈妈交给了我,在后座上放着呢,一会儿你直接给父亲就好。”
平平淡淡一声“嗯”,表示自己听到了。
林立梵欣喜的同时,不免觉出些古怪。以往这丫头整日像是插了翅的火药,不管好话歹话,只要是他说出口的,她总是抵力恶语相向,不将他伤得透彻决不罢休,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你怎么了?”
林立梵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她的反应,本应先是一脸不耐烦继而开始言语攻讦,现在倒像是有些恹恹的,懒得理他的模样。
“没事。”
林立梵面上冷了些,“有人欺负你?!”
熟悉的不耐烦的神情重新出现在林禾霁脸上,“林立梵,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儿找怼好玩吗?”
林立梵见她这副样子倒是安心了不少,“禾霁伶牙俐齿,多与你讨教讨教也没什么不好。”
“懒得理你!”
林立梵低低笑出声,一路上不时通过后视镜瞄几眼,越看越觉得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