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为护送三皇子平安抵达京城,段将军派了一队精兵护送。自上次沙图瓦夜袭军营后,便一直暗中跟着他们,可惜兵力不够,没办法硬碰硬,而许韵则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连夜加急往京城赶,用了三天时间,终于抵达了京城。

    许韵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便是许府门前挂着的白色灯笼,她看着眼前的景象,一下子愣住了。等到身边的宋钰递给自己一条手帕,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脸。她转身向三皇子行了个礼道别,又从后马车拎了被绑的沙国二王子那图也,径直向府中走去。

    三皇子目送着许韵的身影,他知晓她现在心理肯定不好受,可是她怎么能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都不回头看一眼呢?

    还没来得及多想,只见一队人马抵达许府门前,领头的是宫中第一侍卫——萧引。

    “萧引拜见三皇子。”

    “所谓何事?”

    “听闻三皇子回京,皇上特派属下前来,邀三皇子进宫。”

    “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复命吧。”

    三皇子再次看了一眼许府,拉上了马车帘子,“走吧,先回府。”

    许韵看见厅堂处放着许父的牌位,她顿感腿上灌满了铅,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却像有十万八千里远。

    许绣见许韵回来了,立马冲上前把她推倒在地。

    “许韵,这一个月,你到底去哪了?连父亲去世这等大事,你都不着急赶回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你现在还回来干嘛?”

    宋钰立马把二王子往边上一扔,搀扶起了许韵。

    “你们都少说点,大姐心理肯定也不好受。”

    “韵儿,过来,到祖母这来。”

    许韵微微抬头,祖母一向是最注重自身形象的人,她常说女子要保持大家闺秀的样子,不可在别人面前失了仪态,一个连自己的形象都不注重的人,又怎能让别人尊重自己呢?可是此刻的她,衣衫松垮,面如枯槁,蓬头垢面,如往日精致的老太太判若两人。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间最催老的利器。因为世上最疼爱自己的,唯有自己的父母,他们花费半生,陪孩子长大,还来不及颐养天年,享儿孙福,却得到了丧子的消息,任谁,都难以承受。

    许韵知道祖母才是最痛心之人,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再给她带来伤害了。她跑向祖母,依偎在她怀中,唤了声“祖母,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祖母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快让祖母看看你。”

    许韵收起了眼泪,强颜欢笑地在祖母面前转了一圈,拉着祖母的手。

    “韵儿,你消瘦了,在外面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没有,祖母。”许韵还是不争气地流了眼泪,她哽咽地说道“祖母,我没本事,我没保护好爹爹,是我太笨了,我没用,我没用,我没用。”

    “祖母知道韵儿尽力了,韵儿不必自责,一切都过去了。”祖母将许韵抱在怀里,不断地安慰着她。

    弟弟许瑁上前抱这祖母与许韵,“大姐,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们都等你好久了,我好想你,你怎么才回来?”

    三个人抱头痛哭,互相倾诉衷肠。在最亲的人面前,不用再伪装坚强,不用再迎合他人,只需要展示自己最真实的那一面,因为亲人会无条件包容。

    “祖母,我把杀害父亲的凶手带回来了。”许韵把一旁的二王子连拖带拽,扔在了父亲的牌位前。

    “我今天就要当着父亲的面,将你砍了,替父亲报仇。”许韵拿起灵堂上许父生前常用的长枪,说着就要往那图也身上刺去,那图也见状,紧闭着一双眼睛,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慢着,韵儿。”

    “怎么了,祖母。”许韵听闻立刻将伸出的长枪猛地抽回,那图也才松了口气。

    “此人可是沙国王子?”

    “正是,他是沙国二王子。”

    “韵儿啊,切不敢莽撞行事,现在两国交战,你若杀了沙国二王子,那沙国国王断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国家将再无安宁,到处都是尸横遍野啊。”

    “可是他杀了爹爹,这个仇,就不报了嘛?”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很理解你的心,我又何尝不想把他千刀万剐呢?可是我们不能这么自私,我们不能弃万千百姓的生命于不顾啊!我们许家历代都为国效忠,我们身上背负的是祖先打下来的家业,积攒已久的名声啊。”

    祖母越说越激动,竟伤心过度,当场晕了过去。

    许瑁赶紧将祖母背回了房间,许韵赶紧让小玉进宫去请太医。

    晚上,许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打算走出房门去散散心。一开门,便看到宋钰。

    “师傅,你怎么在这?”

    “我担心你,看你白天哭得那么伤心,夜晚定是睡不着,想出去溜达。”

    “师傅,我没事。”许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傻瓜,在师傅面前,你不用假装坚强。”

    刚刚好不容易挤出的微笑立刻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愁容。

    许韵坐在石阶上,看着清冷的月光,想起一个月前,院子里还是欢声笑语,只是过了一个月而已,院子里却变得冷冷清清,没有了往日的生机。

    “师傅,我好想父亲。”

    “师傅知道。”

    “师傅,我好希望国家再也没有硝烟,家庭再也不用承受失去亲人之苦。”

    “会的,师傅相信这个景象会有的。”

    “师傅,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家中之事?”

    “韵儿想听么?”

    “想。”

    “那师傅给你讲讲。师傅自小没了爹娘,寄养在姨娘家中,可是姨娘对我非打即骂,百般折磨,还让我去市井偷人钱袋,补贴家用。十岁那年,我因偷了隔壁朱二家中的一本《论语》,而被邻居家的几个孩童胖揍,是你路过,救了我。之后你把我带回家中,让我好好学点本领,还给了我十两银子。我将十两银子带回家中,给了姨娘,报答她的养育之恩,并约定从此两人互不相欠。”

    宋钰正讲着,只觉肩膀上一沉,原来是许韵已经听睡着了,头枕在了他的右肩上。他轻轻地挪动着他的头,看着她的睡容,“韵儿,睡吧,醒来就好了。”他将许韵打横抱在怀中,抱回了她的房间,正想离开时,许韵抓住了他的手,“师傅,别走,别留韵儿一人。”

    许韵双眼含泪,注视着宋钰,他心软了,他回握住许韵的手,坐在她的床前,用手轻轻安抚着她,“快睡吧,师傅不走。”

    就这样,宋钰在床前陪了许韵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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