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

    郢城郊外,赛马场上,春光乍暖

    数十匹好马在赛场上狂奔,周遭是一片叫好声,马球被一路拖着扬起阵阵尘沙

    “沈娇!”

    来者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身着一身豆绿团花罗裙,头戴一对翠珠碧玉簪子,一脸焦急的看着球场上那名马骑的最快的女子,因为害怕额角浸满了汗渍

    马背上,沈娇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右手拿着球杆的同时,左手冲女子大力的挥动,整个人靠腿力斜身骑在马上

    “清姐姐!我在这里!”

    宋清许见沈娇做出如此危险的动作,不由的更害怕了,又看见她身后一名想趁机偷袭的男子吓的更是哭了出来

    “危险!危险啊!!”

    沈娇几乎是一瞬间下弯了腰,是那名偷袭者无法想象的柔软程度,以至于偷袭的手扑了空,整个人连滚带爬的跌下了马

    “该!”

    沈娇朝偷袭者啐了一口,然后轻松绕过了几个对手,“啪!”的一声,球杆高高扬起,马球干脆利落的进了洞

    “又是我赢了!六场马球你们该给我六十两银子,拿钱来!”

    沈娇像一只打赢架的小狮子,整个人十分神气的下了马,朝那些比她高两个头还多的男子伸出了手

    “各位少爷公子们,给钱吧!”

    这让那些年纪比沈娇大很多,整日自诩武将之后、马球第一、的小少爷们羞红了脸,一群男子合起来都打不赢一个小丫头

    “算你走运!今日出师不利咱们改日再战!这六十两就当爷几个赏你的了!”

    沈娇接过钱,笑声道:“随时奉陪。”

    在所有男子都散去时,宋清许才敢去找沈娇说话,她拉住沈娇的手,仔细看着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沈娇抽出了被拉的手,然后嘟嘴撒起娇来,娇滴滴说道:

    “清姐姐,我的好姐姐,没事的呀,他们这帮废物伤不到我的啦~”

    宋清许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这个妹妹永远不让人省心,明明不是亲姐妹却仿佛心连心一般,生怕她受到伤害

    “娇娇啊,不是姐姐说你,这是一帮比你大很多的男子,岂能私下比斗?还有啊,你站起身才比马高那么一点,骑的那么快还双手脱离斜在马上,万一那人真的打到你……”

    “不会的。”沈娇打断了她担心的话说道:“如果那个动作没有把握我不会做的。”然后骄傲的拍了拍胸脯,“我可是很强哒~”

    宋清许被逗笑了,无奈的为她整了整衣衫,拍了拍裤腿的泥渍道:

    “真不知道娇娇这样的得是怎样的郎婿才能镇的住啊~”

    沈娇只觉得脸颊发烫,不知道为何“郎婿”这个词脑海里浮现的只有舅舅的脸

    “像舅舅这样的。”沈娇在心里悄悄说:“以后要嫁给舅舅这样的。”

    回府的马车上,沈娇一直在询问宋清许有关庆功宴的事,因为一周后的庆功宴上,征战一年未见的哥哥和舅舅会回来

    “娇娇啊,我只是被邀请在开席时领舞,具体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咱们郢国两位立功的小将军会来,而且会很风光…”

    宋清许又安慰道:“皇上那么喜欢你,逢人便说你的好,连我这个曾经的公主都比不上,肯定会邀请你去的呀……”

    说到公主两个字,宋清许哽了片刻,因为她的母亲身份卑贱,她从出生便不受喜爱后来更是被贬为庶人,寄养在沈家多年来谦卑好学,一手好字一身绝世舞艺才稍微换得皇帝一点点喜爱

    而沈娇不同,她是沈老侯爷独女的孩子,从小恣意阳光,对女红和温书没有半点兴趣,却对各种兵器无师自通,武艺和胆魄都赛过男子,只要出手无一败记,皇帝曾说:“这才是将门虎女!赛过千军啊!”

    沈娇注意到宋清许眉目间的闪躲,知道惹了清姐姐伤心,随即搂住了她的腰,脸趴在她大腿上安慰道:

    “清姐姐是郢城最有名的才女,哥哥总说我顽劣不堪是祸害,十个我加一起也抵不过姐姐的闺门淑雅,况且我看这大郢国那么多公主,全是眼睛长在天上拿鼻孔看人的主,心是一个比一个坏,特别是那个三公主…..”

    “嘘!”宋清许猛地捂住了沈娇还在说话的嘴,拉开马车的帘子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听见才松了口气,生气的拿食指弹了这个小祸害一下,又下意识心疼的揉了揉,叹了口气轻声道:

    “在街上就敢议论公主,你不要命了?”

    沈娇吃痛了,白皙的额角处泛出一缕淡淡的红色,她揉着脑袋委屈巴巴的说道:“只许她欺负人,却不许人说吗?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姐姐虽不是公主了却也跟她流着一样的血,为何总是自认卑微呢?”

    宋清许愣了一下,自从她被皇室抛弃后已经很久没人问她是否甘愿,是否卑微,这是只有沈娇能说出来的话了

    “三公主是宠妃所生自然骄纵些,她那些手段只要没能致命,咱们能躲还是躲着吧,有些话不要乱说,易生事端。”

    沈娇应了应没有再说什么,她了解宋清许,懂她的隐忍却不赞同

    很多年来,若没有沈娇,宋清许也许早就被公主贵女们欺负死了,就像兔子进狼窝连骨头渣都不剩

    郢城大街上人头攒动甚是热闹,乌泱泱的人群把原本宽敞的街道围的水泄不通,家里的小孩子都被放出来游戏,稚嫩的笑声在嘈杂的人堆里显得格外洪亮,就连那些大门不出的闺秀也围起头纱和女眷逛街

    小摊小贩都跑出来作生意,热腾腾的包子馒头散出阵阵白气,叫卖的声音像比赛一样此起彼伏,肉末白面的香气让很多人排起了长龙

    这种繁华景象可不常有,一是因为刚过完元日不久,人们还没从炮竹聚会的热闹里走出,二是因为郢国打了胜仗,把骚扰多年的南楚国打的屁滚尿流,两位年轻的小将军即将凯旋而归,百姓激动于久违的太平

    沈娇拉开车帘看着一路的热切,高兴之余心里却感觉有一些酸酸的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哥哥舅舅了,在南下征战的日子里她没有一天不担心的,甚至偷听到战报焦灼时会担心到吃不下去饭

    这一年的日子里,沈娇的心始终像拴着一根绳索,仿佛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掉入万丈深渊

    与南楚的战争死过太多人,就连外公当年也是拼死相斗才换得暂时的休战,马革裹尸血流成河,无数小儿等不到父亲,无数女子盼不回郎归

    哥哥和舅舅,都是沈娇心里最重要的人,此去归来,她不知他们有没有受伤,有太多话想说的,比如娇娇已经长大了,与去年比高出了许多

    “喂!各位老少爷们们都来看看!沈大姑爷欠债不还仗势欺人了啊!今个惹到我算他倒霉!不打听打听小爷我在道上什么名号,我怕你个混世爷?给我打!”

    激烈的打斗声引起不小轰动,以至于游散的人群都聚集到一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堵起来看热闹

    马车内,沈娇叫停了车夫,临下马车前安慰宋清许道:

    “清姐姐千万别下马车,我去去就回,没问题的。”

    宋清许还想说什么,沈娇却先一步跳下了马车,她也只能看着沈娇在人堆里越跑越快,用最大的声音喊道:

    “小心点,别逞强!”

    一圈圈人墙的中心,一个赤膊的刀疤汉子正提着一个身穿釉色竹纹长袍腰围微阔,肤白面润的中年男子,刀疤男像拎小鸡仔一样拖拽着他的衣领,让他整个人几乎悬空了起来

    “各位,此人便是沈老侯爷的女婿,侯府赘婿沈怀安,虽攀上富贵枝头摇身成了大爷,却是咱们郢城有名的沈混蛋!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刀疤男猛的甩手,沈怀安像飞刀一样被摔在墙上,巨大的冲击让他在下一秒四肢无力跪倒在地上,衣服被巨大的力量撕碎,发冠东倒西歪的挂在头上,甚至狼狈

    沈怀安下意识扶了扶发冠,发觉发髻散乱整张脸委屈地拧在了一起,一只手抚摸着油亮却短小的髭胡另一只手甩来甩去地指着刀疤男和几名同伙:“街上行凶也,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哪…..”

    “辱你奶奶个腿!”刀疤男往沈怀安脸上吐了口水,“弟兄们,给我打!”几个赤膊壮汉听闻拎起木棍顺势便要砸下去

    “谁敢!”

    木棍在快砸到头上的前一秒停下了,几个壮汉循声回头时,沈怀安落荒而逃,却被刀疤男发现又踹倒在地上

    “诶呦,痛煞我也!”

    沈怀安捂住老腰,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钻心的痛让他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刀疤男上下打量了一下冲过来的小女孩

    那是十四岁左右的豆蔻少女,与一般女子比身量瘦弱且矮小,一身水红色的马球衣服尚未换下,梳着像小兔子耳朵一样的交心髻,皮白若雪脸颊粉红软嫩,腮上一对小酒窝若影若现,一双杏眼犹如碧波倒挂,突然闯入的美貌让他一时竟看呆了

    “小姑娘,这里不干你的事,此人欠债不还可是出了名的,我们这是在替天行道!”

    沈娇见此人并未发觉自己身份,便也没有细说,清了清嗓子道:

    “我清楚此人混账各位大哥定是不堪忍受才出此下策,可若为这样一个人搭上身家性命,岂不糊涂?”

    刀疤冷笑道:“我知此人是沈家赘婿,十几年前改姓认父那也是郢城新鲜事,但毕竟入赘了也是外道人,这么多年的沈混蛋老侯爷也是知道的,我不信他能为这厮不顾老脸去声张,声张了也不怕,丢人的是他们沈家,干我屁事?”

    刀疤男语气夸张动作滑稽,仿佛在讲一段笑话,摇头晃脑轻慢非常,“屁事”两个字说出后,周围人都捂着脑袋偷笑

    沈娇没有理会刀疤男的轻蔑,反而前去扶起沈怀安,语气平稳说道:

    “一个沈怀安当然无关痛痒,但郢国刚打完胜战,其功劳为沈家最大,圣上必得封赏,沈怀安之子沈简为主帅,沈怀安义弟何凌君为破城功臣,现下凯旋大喜,你要打两位将军的脸吗?你要惹龙颜之怒吗?”

    此话一出,刀疤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想说什么嘴巴却像被堵住了一般无从辩驳,他不知这小丫头片子嘴巴那么厉害且狠

    刀疤男面子上挂不住便想耍无赖,“你丫找什么死?”随即便想把沈娇推出人堆,可是手还没碰到人,沈娇便一脚踹到刀疤男腿根处,“诶呦”一声后更是跳起来一拳把八尺壮汉扇倒在地

    沈娇骑在刀疤男身上,袖口小刀飞出架在他脖颈处,郢城街道竟看到壮汉被少女打趴在地的奇观

    “呸!”沈娇啐了一口说道:“给你点好脸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想动我也得看看自己什么斤两!”

    沈怀安被沈娇这副样子吓傻了,才反应过来似的赶紧过来拉住沈娇:

    “女儿啊,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这时人们才反应过来,这个穿着水红色马球服的少女是沈家小姐,那个平时爱穿男装耍剑力气大如牛的奇怪小姐沈娇

    “是沈娇啊……啧难怪打扮那么奇怪,一时竟没看出来….”

    “老李啊,有啥可奇怪的,能当街打人的女子还能是哪位?”

    “奇也怪哉,沈家居然同时出了这么一对卧龙凤雏的父女….”

    “…..”

    人们一时议论纷纷,讨论的焦点一下变了位置,沈怀安被打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一听大家讨论他女儿脸刷的一下红的像烙铁

    沈怀安捂住发烫的老脸唉声叹气:“羞煞我也!成何体统!”

    沈娇无语,放下了手里的刀,起身掸了掸袖口说道:“不开玩笑了,我爹欠你多少钱,你报个数吧。”

    刀疤男本欲还手,一听是沈娇,那个老侯爷最宠爱的亲孙女便作罢了,况且她那一拳下去甚至没看到残影,反应过来已经被压在地上了,再打下去也难缠

    他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眼神多出了些许闪烁,略显尴尬说道:“三百两银子。”

    “什么?”沈娇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怀安,嘴巴张的老大,简直要原地石化了,“你赌了三百两?”

    “……”

    沈怀安回应了沉默

    沈娇叹气,“好汉,我现下只带了六十两银子,在我回府后便派人给你剩下的,我们沈家也算大户人家,不会赖账的。”

    刀疤男也只能接过六十两作了作揖:“沈小姐我相信您,刚才不知是您多有得罪,真是罪该万死。”

    “是我爹的错,下次不会了。”沈娇说完便扶着沈怀安快步离开了人堆,只留下看戏的人群又开始叽叽喳喳八卦着

    刀疤男在看到沈娇他们坐上马车,车夫驱使着马车消失在人海后才敢大声嘀咕

    “真晦气!这个老不死的和小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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