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夕阳星星点点落在黑发下方白皙的皮肤上，暖金色的光落在他的发丝上。宣政言闭着眼，倚靠着墙壁，似是在闭目养神。

    像一只安静休息的边牧，安矜抬步靠近宣政言，注意到另外一个人。

    银白发丝，只是过长的发丝朦朦胧胧遮住他的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正因如此，安矜的猜想慢慢变得清晰。

    宣政言显然注意到了安矜的靠近，睁开眼睛，似是被日落阳光刺到了眼睛，他侧过身面对安矜，背对着橙红的阳光。

    “去医务室了？”对方开口，声音比平常要低许多。

    安矜点头，把目光移向站在宣政言旁边的白发少年上。被发丝遮住双眼，又在色调浓郁的夕阳日景下。

    遮住的双眼，像是马赛克。明明对眼前白发少年的猜想毫无逻辑，但是安矜依旧让思维肆意发散。仿佛这样就能找到答案。

    “应昙，这届新生里的指挥。”宣政言先行迈步去了帝都军校大门左侧的停小型飞行器的停放区。

    “安矜，我暂时算是你们的老师，但是叫我安矜就好。”安矜的目光直白，细致地观察应昙。

    应昙微低着的头抬起，挡住双眼的发丝慢慢将幽红的眼瞳显现。现实在应昙抬眸与安矜对视时，与安矜的猜测重合。

    安矜确信这是在反联邦擂台自己“看见”的那个白发双眼被马赛克遮盖住的人。只是在马赛克的模糊下，看不见红色，只是一片白。

    安矜注意到他的眼睛是暗淡的红色，是世家出身。

    “有什么事上了飞行器再说。”宣政言已经把飞行器的门打开了，侧站在两人旁边，嘴角平直，微微蹙起眉等待。

    一声淡淡轻缓的笑声之后，应昙开口：“行，你找安矜和我有什么事？”

    “帝都边防。”宣政言看着两个人上了飞行器后，开口回答。然后去前面开了自动驾驶，把飞行器实时录像和光脑连接。

    “帝都边防？”安矜把这与以前蒋和说的“联邦上层出了问题。”联系上，在心里构思着：看来上层的人有些急不可耐了，只是目的还未知。

    应昙温和笑了笑，红色的眼瞳带着笑意，语气无波无澜，徐徐道：“帝都星南边，靠近氧寒星那边有星兽潮。那边帝都的兵力不多。”

    “21区，兵力参点水分，毕竟那里出事少。”应昙身体向后仰，揽住宣政言的肩膀，侧头看着宣政言。眼神像是极力提醒宣政言：到你熟悉的了，快上。

    “21区经常派学生到战场练习实地战略，一般是我组织。”宣政言继续补充，“不过真正管理21区的现在应该在考虑换人。所以自然有了野心大的人想夺位。”

    “加上边防出现问题，军校想让我组织一组学生去调查和控制星兽潮。”

    宣政言的声音停下后，安矜感觉到一瞬间的突兀感，像是自己在排斥某种外来的入侵物。只是那个物品是无形的。

    “那现在主力还差中、重型机甲单兵和机甲师。”安矜将心底的疑惑抛在脑后，侧头看向宣政言，直视他幽蓝的双眼。比起刚才，她更想知道别的事。

    她不明白宣政言叫上自己的目的，所以安矜没有把自己划定到主力队里。

    “中型机甲有人选了，你可以。”应昙把玩着自己的机甲吊坠，“你的精神力和我不相上下，完全可以自保。”

    安矜不解的思绪一顿，刚才像抵触外界的异样应该就是应昙在试探她的精神力大致等级。

    宣政言抢过应昙手上的机甲吊坠，对安矜说：“尽量跟紧主力成员，不落单就行。”

    谈话终止，目的地已抵达。

    三个人下了飞行器，来到一栋古典气息极其浓郁的高大建筑物前，棕黑而显得格外沉闷的外表，令人无端肃静。

    “我家。”应昙没有刚刚那样温和平易近人，语气疏离。

    两人跟着应昙去了书房，书房空间大，但是无论从布局还是饰品来说，都透露着暗淡的压抑感。

    本身是银白发色的应昙在一片棕黑中格外刺眼。

    ……

    三人的谈话结束的很快，只在夜降临不久便结束了，最终主力队还未定下来的重型机甲单兵和机甲师，分别由成井和唐亦露来担任。

    计划在两个星期后抵达南边边防21区。

    安矜和宣政言走在应昙后头，跟着下楼梯。

    木质的扶梯，和转角处镌刻精致细美的昙花。美是美，但这像无人居住的样子，让它们无端透露着趁机“生长”的模样。

    “刚才那个书房你们以后要是有事商量，可以自己进去，把你们的指纹信息录入密码就行。”应昙说完转身躺在附近的沙发上，就这么闭上眼睛休息。

    “我不送了，自行离开。”

    宣政言像是习惯了，自如地领着安矜出门，重新上了飞行器。

    “你和应昙以前就认识？”安矜看着前面操控飞行器的宣政言开口。

    “问这个？以前是认识，他家在军事有不小的地位。”宣政言从飞行器的置物柜里那出两颗柠檬糖，熟练撕开糖纸，将糖含在嘴里，把另一颗往后抛去。

    安矜接住，下意识问：“你怎么爱吃柠檬糖？喜欢吃甜食啊？”

    “甜食算不上喜欢，但是这个糖除外。”宣政言低垂着头，发丝遮挡住灯光，在暗蓝双眼处投下一片阴影。

    “这样啊。还有明天你来上我的课吗？”安矜回想起明天是工作日，正好有她的课，在上午。

    “明天什么时候？”宣政言微微抬起头，光线轻柔落在他幽蓝的眼瞳上，仿佛海底深处的海水拥有了阳光的爱怜，变得透亮。

    “上午。”安矜偏过头想了一下帝都学生的作息，补充，“大概在你们早上晨训完，第一节课。”

    “也是第一次。”宣政言停下操控飞行器的手，又捎了几颗柠檬糖放在口袋里，继续道：“你家到了。”

    安矜跟着宣政言下了飞行器，主动道：“晚饭还没吃?不建议就在我家吃。”

    对面的人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从前平淡的表情，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递给安矜。

    修长明晰的指节微微拢着一颗亮黄、在灯光下发着淡淡亮光的柠檬糖，它就这么乖乖地躺在宣政言手心，等着被赠送。

    安矜伸手接下，用指尖轻轻捏了捏糖纸，发出“簌簌”的响声，这是她童年难以触及的甜蜜。

    “需要帮忙吗？”宣政言跟着安矜上电梯，站在她旁边，侧头问。

    “还没到我家门口呢，怎么这么热情。”安矜语气带着点儿笑意，尾音稍上，半开玩笑应着。

    电梯门恰好开了，两人便一路到了安矜家门口。

    宣政言依旧没有回应，只是在等安矜识别身份的时候下意识喃喃：“太热情了？”

    “什么？”安矜踏入家门，换了双舒服的鞋，又去找了一双拖鞋给宣政言。

    “我平时一般用科技做菜，所以厨艺可能一般般。”安矜撕开糖纸，吃了糖把糖纸丢进脚边的垃圾桶。

    “那我做。”本来沉默的宣政言突然开口，安矜没想到自己自顾自的介绍他会回应。

    “你还会下厨？”安矜脱口而出，现在星际时代了，坚持做饭的军校生太少了，不喝营养液吃科技菜已经是稀有的了。

    “我比较稀有。”

    “那我带你去厨房。”

    宣政言处理的干净利落，很快就完成了多数军校生的难题，简称“您已击败全帝都99％的军校生。”

    晚饭两人也没有过多交流，不久便一同在阳台休息消食。

    “手艺不错啊，不过我很好奇，你一个世家子弟兼军校生怎么会下厨？”安矜随手扎一下头发，松松垮垮，但是对于她来说反而是惬意的表现。

    “无聊的时候学的。”宣政言手靠在透明玻璃围栏，往楼下望，精神力开始缓慢四溢。

    719，是安矜家门牌号。

    “你也会无聊？”安矜回去客厅从小型冰箱里拿了两罐汽水。

    “会，高中军校的时候，课程很无聊。”宣政言接过用透明玻璃装的汽水，注意到是柠檬味的。

    “你逃课了？”安矜显然不相信，看在宣政言的眼神疑惑，天上方吹来的缓风轻轻扶起她散落的发丝，显得她更专注，无心抬手挽发。

    不过宣政言知道，她的精神力已经在踏入家门的时候开始发散覆盖，现在他的精神力隐隐约约观察到安矜的精神力已经扩散到了自己的飞行器那里。

    “逃过，也被抓到过。”宣政言没有多问，只是想着安矜应该也有和自己一样的习惯，习惯用精神力覆盖自己所在区域的附近。

    安矜没有再说什么，逃课也正常，她学植物氧气相关知识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情况。

    微微仰头，看见缺了口的银月，安矜用手撑着下巴，闭上眼睛享受安宁。

    “挺晚了，我送你下楼吧。”安矜闭眼没多久，又睁开双眼，悠然的情绪从微弯的眼角倾泻。

    和宣政言深而浓郁的眼底底色相触。宣政言喝完最后一口汽水，顺带把安矜的喝完的玻璃瓶拿上放进相应的垃圾桶里。

    “不用了，明天见。”语气和平常一样，平淡缓慢。

    润月缓缓上升又轻盈地下落，带着身旁细碎的星光隐没在淡薄的纱云中。殷红升起，夜间盛开的昙花收敛，用花瓣包裹住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