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明明是带点弧度的，但是眉眼太冷了，中年男人气势瞬间弱了几分，放开手，强压下那股怒火：“我警告你，这事闹大了谁都不好看。”
此时，一旁的周旭正和沈亦沟通进展，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凑过来，在游越身边耳语了几句。
只见游越眉越蹙越深。
他转头，问：“你们两个未成年？”
空气安静了一瞬，程一诺小声地辩解：“我姐已经上大一了。”
陈漾咽了下口水，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她是我妹妹，你找我就行。”
游越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俩。
陈漾从未见过如此有压迫感的目光，明明面前这人看起来比她们大不了多少。
游越起身，走到二人面前。
准确来说，是陈漾的面前。
他太高了，此时脸上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稍一低眸，便是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
“大一，但是未成年。”
一句陈述句，不给她二人丝毫辩解的机会。
“啧——”游越弯腰，晃荡的克罗心便离陈漾更近了，她好像都能听见自己急剧加快的心跳。
她抬眸，对上那双漂亮多情、却又格外淡漠的眼睛。
“我说，小妹妹。”他嗓音里带点烦躁又无奈的笑，看向陈漾，“我这不负责管未成年。”
“打个电话叫你家长来？”
“……”
这电话自然是不能打的，柯妍平日里虽然对程一诺撒开了放养，但十八岁之前私自出入酒吧这种事，大概是不会同意的。
不然程一诺也不会让自己带她来。
陈漾深吸一口气，迎面对上游越审视的目光：“不关你的事。”又拿出手机，边按号码“1”，“那就让能处理的来处理吧。”
游越被堵了一道，看了她两秒。随后笑了下，丢下一个字：“成。”
周旭看他刚刚拦酒那架势，以为这位少爷破天荒地大发善心，打算拯救两个迷途的未成年。
这一看，得，摆明了是不管了。
他把电脑一合，打算收工。
没想到，意料之中的对话还没响起，就听到另一道铃声。
“小嘛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
“啪”，程一诺眼疾手快地挂掉。
“……”房间死一片的寂静，陈漾瞥到那个备注，一时愣了一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铃声又响起了。
这次歌响了整整半首，程一诺叹了口气，按住陈漾即将拨出去的手：“算了，让她来吧。”
程一诺一说完，女人震惊的声音就响彻整个房间：“酒吧？！哪个酒吧？程一诺你胆子……”
程一诺手忙脚乱地切换成了听筒，犹犹豫豫地小声报出酒吧名字。
半分钟后，程一诺垂头丧气地挂了电话。“陈漾……我妈说她五分钟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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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没想到这事搞这么复杂，更没想到这两个真是未成年。
跟小姑娘扯扯皮还有意思，要对线家长就糟心了。
说是五分钟，但中间男人等着等着就不耐烦了，把烟一掐：“算了我没时间跟你们耗，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边说边往门口走去，不过还没走出房间，就见一到红色的身影闪现出来，人未到声先至：“程一诺陈漾？”
中年男人傻愣愣地看着面前突然蹿出的妆容艳丽的年轻女人，对方一头大波浪，一身红裙艳而不俗，细高跟踩得飞起。
柯妍眯起眼睛看了眼中年男人，又越过他的肩看到了被困在里面俩孩子。
问：“就他对你俩动手动脚？”
程一诺没想到她来这么快：“……嗯，妈。”
中年男人正琢磨着怎么就变成对她“俩”动手动脚了，刚要回头辩驳，一阵掌风扇过来，“啪”的一声，左脸重重挨了一巴掌！
“我操——你他妈有病吧？”中年男人捂着左脸，倏地抬起右手就要打，却被另一只手轻松地抵住了。
里面三人看到突然出现的年轻男人，都愣住了。
“啧。”沈亦甩开他的手，解了两粒白衬衫扣子，像是刚从酒局磋磨回来，一副落拓少爷样，“打女人可不是什么好种。”
他轻车熟路地倒了两杯水，边对沙发旁把玩打火机的游越道：“小越，带两个妹妹去隔壁房间玩会，这我来处理。”
房间一下挤满了，陈漾和程一诺都两头懵。
眼见着柯妍打开钱包，潇洒又不屑地甩出一叠现金在中年男人面前：“够你医院躺三天三夜了。”
两人：“……”
陈漾小声对程一诺感叹：“你妈还是如此的豪气。”
程一诺没说话，只是看了眼正给柯妍递水的男人。
隔壁的房间和刚才那间不同，明显生活气息更重。
灰黑色的主调，客厅看起来是公用的，沙发上放着一两件外套，茶几旁有个小柜子，堆着许多碟片，正对着的墙上没有挂电视机，反倒垂下一块投影用的白色幕布。
客厅再往里走，貌似还有几个房间。陈漾不好乱看，只无意中瞥到其中一间半掩着的门，黑色的办公桌上电脑正开着，屏幕上貌似是几排波动的纹路。
游越刚进门就接到电话，径直去了阳台。
门一掩，便只能从窗户上看到隐隐绰绰模糊的轮廓。
周旭不好意思地收了沙发上的外套，问俩人要喝什么，没坐几分钟，门就开了。
“事倒是不大，就是你这俩姑娘够惊天动地的。”沈亦揶揄完，又温和了语气，“下次来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让人照顾着点。”
“她俩是1+1＞2，我怕你这吃不消。”柯妍看他一眼，又换了脸色，对二人道，“走吧，两位小姐。”
沈亦倚着门框送几人出房间。
阳台的门被人打开，周旭大嗓门完全掩不住：“哎，哥，你哪去？”
沈亦听到声音也回过头，见游越从里面房间拿出一个黑色的书包，单肩挎着。
这模样往哪个学校一搁，都是祸祸万千少女的料啊。
“回那边？”
“嗯。”游越言简意赅地应了声。
“把赵姨的东西捎上。”沈亦提醒了句。
游越扣上黑色头戴式耳机，从楼梯上飞奔下来，影子拐进一楼杂物间，推出一辆半新的山地自行车。
脚已经踩上踏板，人眼见就要消失在黑夜中，游越这才打完最后一个字，丢下一句沈亦的熟悉的：“她不收，别费劲了。”
沈亦看着那道身影没入黑暗中，没再说什么。
轻“啧”了一声跟上柯妍的脚步：“我说柯妍，你是不是还没给我介绍一下，这你女儿，另一个是？”
柯妍等着回家收拾小的：“我侄女，来容市上学的。”
“上学？高中还是大学？”
柯妍回头白了他一眼。
沈亦：“错了错了，哪所学校呢？我这可也好几个大学生。”
反倒是陈漾懂礼貌些，乖乖巧巧答了：“沈叔叔好，我在宜海大学。”
沈亦反倒愣了一下：“宜海大学？那不就是……”
回过神来，也只是笑了两声道：“宜海大学好，这学校出好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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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线型的车身熟稔地在青石板上穿梭，穿过七拐八扭的街道，进入了一片老旧小区。
头顶密密麻麻的电线上还飘着不知谁家的衣服，即将寿终正寝的路灯闪了两下，还是顽强地为这个拐角送去一隅光亮。
停车、落锁，一气呵成。
运动鞋踩在收拾得不算干净的楼梯上，有种令人恶心的黏腻。
熟悉的饭菜香味从楼下飘下来，游越长手长脚，走得毫不费力，快要到四楼时，正好撞上刚跳广场舞回来的陶婶。
她意有所指地朝楼上努了努嘴：“又来了，快去看看吧。”
仅仅是一个动作，游越的脚步就加快了，连手机都没心思看，三步并作一步，书包也挎得松散了些。
果不其然，刚过中间拐角，就见一个佝偻的身子凑在猫眼那里看，边低声下气：“您就给我开开门吧，难不成您真想看着我在外面被人打死？我要不是实在没办法……”
里面只听见如常的碗筷磕碰的声音。
男人还不死心：“妈，我给您跪下了，您替我求求情，就算看在他——”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男人的后脑勺猛地遭受一道重击，下一秒，肩头被人揪住，狠狠地往旁边墙上一甩。
一张和他有着三分相似，却带着截然不同的狠厉的脸逼近。
少年眼中的寒气让人如坠冰窟，肩膀尖锐的疼痛传来，他却丝毫没有松劲的想法，眉间的狠厉快要溢出来：“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小……小越，好歹——”
还没等他说完，又是狠狠一道力，男人通红却枯瘦的脸蹭落了摇摇欲坠的墙灰，挤得人生疼。
“好好好，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洗得快发白的背包被无情地甩下了一楼。
“滚。”
几声“白眼狼”的咒骂从楼梯间绵延至无声，一分钟后，这处重归平静。
但即使已经很刻意地收敛，游越还是听到了或远或近的开门关门声。
他在外头平复了会呼吸，捡起地上的书包，掏出钥匙，才慢慢旋动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