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纳德盘起胳膊：“度因教授，没必要诈人了吧？第三场考试还有十五分钟就开始了，我们没时间再耗下去。”
杰威冷笑：“难道艾伊丝同学有两个人格，可以互相给对方做证人吗？”
艾伊丝汗如雨下，不敢出声。一旁的莱昂纳德似乎看出些许端倪，缓缓皱紧了眉头。
“我不能给你盖章，艾伊丝同学。把这样一张垃圾似的破纸交上来，本身就存在态度问题。还想用假冒签字骗取入学资格，真是可笑。”杰威将申诉书随手一扔，傲慢地坐进办公椅，不再看向二人，“舒尔克教授，该干嘛干嘛去吧。我晚上还有事，现在得开始准备了。”
莱昂纳德二话不说拉起艾伊丝，撤出办公室。
空旷的楼道里，莱昂纳德面对墙壁，一言不发。艾伊丝不敢再瞒，只得和盘托出。
“教授，其实海伦的名字是我自己写上去的……”
莱昂纳德平静地发问：“艾伊丝小姐，我昨晚有没有提醒你，不能自己签？”
“说了。”艾伊丝无可奈何地咬了咬牙，提高了音量，“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只能……”
“你就可怜到连三个朋友都找不到吗？”莱昂纳德突然转过身来，用更高的声音怒吼，“就算不是朋友，随便三个路人，说说好话，都能帮你这个忙吧？我已经把一切都教给你了，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莱昂纳德那原本温和儒雅的眼睛仿佛要随着怒吼声蹦出来似的。似乎申诉失败的是他自己。
艾伊丝慢慢垂下视线，低声承认：“对，我是没有朋友。我从小到大就不知道朋友该是什么样的。教授，你是唯一认可我的人，我满脑子都是不想让你失望。可我还是搞砸了一切。也许这条路……根本就不适合我。”
二人相对而立，情绪各自像海啸般疯狂翻涌，楼道却陷入冰冷的寂静。
莱昂纳德用拳头抵着墙壁，一遍又一遍地做着深呼吸。
“算了，你已经很努力了。”他使劲扯了扯领带，面无表情地踏入招生办公室的门，把艾伊丝关在了外面。
“怎么，舒尔克教授，你还有什么问题？”杰威双手交叉，不耐烦地问道。
“度因教授，艾伊丝小姐的另外两个证人都是自愿的吧？”
“那又如何，你清楚摩诃珐谛的规则，申诉必须有三个证人的亲笔签字。”
莱昂纳德弯腰拾起地上的申诉书，拍在杰威的办公桌上：“借支笔。”
“舒尔克教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就是看不惯一个真正值得培养的好苗子被不公平的规则彻底埋没！”
“舒尔克教授，我有必要提醒你。这话我们关起门来说。四个学生控诉您的裁判出了问题，我们可以在这四个学生身上解决问题。可你现在的行为，无异于在自己的罪状书上签字。申诉一旦生效，任何人也保不了你了！”
“那么就麻烦您按章程办事。”莱昂纳德毫不犹豫地在申诉书上签下名字，毅然离去。
门口，艾伊丝正满脸落寞地伫立在窗边。望见莱昂纳德出来，她上前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话语卡在喉咙里，最终还是莱昂纳德先开了口。
“刚才一时心急，我有些失态了，请忘掉吧。”
“教授……”
杰威从屋里出来，手中拿着盖好章的申诉书：“艾伊丝同学，你的申诉通过了，可以去参加第三场考试。另外，莱昂纳德·舒尔克，因裁判重大失误，剥夺其督察与主持各项考试的职权，立即生效。”
艾伊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皱皱巴巴的申诉书上赫然签着“莱昂纳德·舒尔克”。
“教授，你居然为了我……“
莱昂纳德扑哧笑出了声，宠溺地揉揉艾伊丝的头顶：“你是我相中的学生，我自然会尽己所能地帮助你。”
窗外响起了十二点整的钟声，考试的时间已经到了。
杰威冷漠道：“看来你已经来不及赶去考场了，艾伊丝同学。”
“不，时间刚刚好。”莱昂纳德伸出魔杖，面前出现了蓝色的空间裂隙，“去吧，艾伊丝小姐。我相信你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艾伊丝踏入空间裂隙，下一秒脚下的瓷砖地就变成了活动教室的木地板。
仿佛从一个房间走入另一个房间一般，一瞬间就从办公楼来到了考场。
教室内的五名学生齐刷刷投来视线，见来者不是主考官而是艾伊丝，纷纷露出疑惑的神色。
“艾伊丝……”躲在教室最后的阿索菈腼腆地朝她打招呼。
艾伊丝与莉露露视线立刻对上，水火不容。
“怎么是你，主考官去哪了？”
“莉露露，你这个走后门的卑鄙小人。全都是你害的！”
“本小姐搞不懂你在说什么，平民。你不是已经被淘汰了吗，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讲话？”
教室的后门被推开，贝琪·恰西玛拉着一辆盖着黑布的小板车穿过教室，走上讲台。
“你们的舒尔克教授生病了，今天由我来代班。我是贝琪·恰西玛，主要研究魔法元素学。我们好好配合，圆满地完成今年的入学考试吧。”贝琪春风满面地打量着屋里的每一个学生，“没记错的话，今年也和往年一样，录取四个名额。也就是说，你们六个孩子中，有两个可怜的孩子要和大家说拜拜哦。”
“主考官，没必要比了吧。”莉露露起身指向艾伊丝，“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平民，直接淘汰，还有从一开始就躲在最后面的丧气包，一看就没有做魔法师的潜质，直接淘汰。”
“你说什么？”艾伊丝阔步上前，“信不信我像昨天一样再把你揍飞一次！”
“你出幻觉了吧，昨天被冻在冰块里的人明明是你。”莉露露冷笑，“你想要撒泼耍赖，本小姐可没时间奉陪。”
二人剑拔弩张，毫不相让。
贝琪笑眯眯地点着下巴，无奈道：“再胡闹下去，我可要先把你们两个不乖的孩子淘汰了哦。”
话音刚落，二人突然被酥酥麻麻的电流贯穿全身，像两个布偶娃娃似的瘫软在座位上。
“呜哇，艾伊丝，你没事吧……”阿索菈用手指戳戳艾伊丝的脸蛋。
艾伊丝全身的肌肉都变得绵软无力，就连舌头也被电麻，失去知觉，说不出半句话。
另一边的莉露露也一样。
贝琪满意地点点头，掀开小板车上的黑布。
“孩子们看过来，这是我新买的能量容器。本来应该在高年级的课上用的，谁知事出突然，我被通知必须在两分钟之内准备好考试题目，赶过来接替舒尔克教授……没办法，就让你们尝个鲜好啦。”
艾伊丝头晕眼花地爬起，电流的余韵还未完全消弭，模糊的视线依稀辨认出小板车上放着一坨肉色的东西。那坨东西飘散出恶臭的气味，就像夏天老坛里腐烂的酸菜。
贝琪笑吟吟地招呼学生们凑近过去：“孩子们，别害怕，奥术魔法协会在发售之前就已经做了无害化处理，现在非常安全。”
艾伊丝揉揉眼睛，和众人一同凑近笼子。
那是一个被挖去双眼的小宝宝。
艾伊丝大脑瞬间陷入嗡鸣，像猛遭了当头一棒般跌坐在地。
阿索菈反胃地捂紧了口鼻，连忙跑开。
“这具能量容器可是昨天前线新俘获的上乘品，用来给孩子们做新手练习再合适不过了。等我一喊开始，你们就用魔杖吸取能量。等我一喊停，谁吸取的能量多，谁就可以被录取，相反，吸取能量最少的两个孩子，就要和大家愉快地说拜拜咯。”
学生们听后纷纷拿出魔杖，将杖尖对准小宝宝，时刻准备开始。
莉露露的两腿还在感电的余韵中打颤，嘴巴已忍不住造起势来：“本小姐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竟然被区区教具吓成这样。”
悲愤似暴雨夺眶而出，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艾伊丝泣不成声地捂着嘴巴，眼球像被固定住似的死死盯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
“奥术魔法协会去的地方……是不是叫做诺斯兰度？”
“艾伊丝同学居然这么熟悉地理。没错哦，这具容器的产地正是萨尔斯维亚的诺斯兰度。”
“两岁，男孩，激光眼……”
贝琪饶有兴趣地歪过脑袋：“艾伊丝同学的观察力真厉害呀，你是个很有天分的孩子呢。”
麦西斯书记官明明答应照顾好她的家人，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难道两国的战势已经不可控到这种地步了吗？
魔王大人为什么不救救她的弟弟，救救诺斯兰度……
“那么，考试开始吧。”
贝琪一声令下，数根魔杖一齐抽取。
艾伊丝的手控制不住地伸向背后的圣剑。她的心脏被愤怒和悲伤填满，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杀了这帮圣亚特兰提斯人。
艾伊丝的胳膊忽然被一双纤瘦的手拉住。
“艾伊丝，别害怕……”阿索菈脸色苍白，努力地吞着口水，“虽然我很没用，但你是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的……所以……”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艾伊丝痛苦地攥着拳头，“我宁愿被选中的人不是我。”
“呵呵，平民就是平民……”莉露露正要饶舌，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异样惊愕，“这……这是什么东西？”
小宝宝的身体突然伸出一根魔法链，另一端接入了艾伊丝腰间的魔杖。
“怎么回事？”
众人诧异间，只见艾伊丝带着同样难以置信的眼神将魔杖举在手里，魔法能量如管道输送般一股脑地奔向了她的体内。
就连贝琪也看呆了眼。
艾伊丝的脑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用熟悉的声线吐出了初闻的字眼：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