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小邬右手推了推睡在副驾上的于芹。
于芹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清醒后拿起放在夹缝边的画本，画起画来。
趁等红绿灯的时间，小邬朝隔壁瞥了一眼，“还是没灵感？”
于芹嗯了一下，放下犹豫不决的右手，把夹画本的小夹子拿掉，一张一张端详起前些日子画的画。
她是个插画家，平时给人画画风景，画画美食。开车的司机是她的闺蜜小邬，因为男朋友出差来不及送货，小邬便挑起大梁帮忙送了。
她们要去的地方是道贺，要给好几个地方送货。小邬开的货车。
“还别说，开车技术够稳的。”于芹看着开车酷飒酷飒的小邬夸赞道。
“当初考货车驾照也没想到有一天用上。”小邬双手打了下方向盘，“还是单身好啊！”
于芹看了眼外边的风景，“少在我眼前秀恩爱，你也就这么一次好吧。”
“行行行。”小邬瞄了眼后视镜，调转话茬，“你什么时候秀恩爱？”
“难，没什么希望。”被问话的于芹低头看了眼掉落的鞋带。
“万一呢。”
“现在比帅哥更重要的是我的画稿，三天之后就要交了。”于芹仰头长叹了一声。
很快就到了送货的地方——昇喜餐厅。
小邬下车去沟通，于芹犯懒坐在车上。见有点闷，便打开门让空气流通。于芹四处望了会，乡间小路，眺远处看只有蜿蜒几座山，周围没有高大的建筑遮挡，倒有几棵说不上名的大树伫立着。
她太久没有接触大自然了，瞬间倍感心旷神怡。
抽出一张空白的画纸，夹子随着腿掉落在座位夹缝处。弯腰之时，背上的凉意袭来，“风真大。”
在脚边摸索好一会才找到藏匿的小夹子，于芹坐直了身子，画纸放在大腿上，腾出两只手去收拾刚才低头散落的头发，一阵狂风起，没等头发扎利索，腿上偏薄的画纸就随风刮到不远处，于芹急急忙忙拿右手按住躁动的画纸，左边握着马尾没松手。
晴天的风也如同中午的太阳，肆意泼辣。
数不清几秒，风才停下。
缓过来的于芹把剩下的画纸夹好，下车准备去寻风吹走的那张画纸。
还好穿的裤子，于芹心想，要是穿裙子，刚才这么大的风估计还得再丢几张画纸。
扶车门，跳下。于芹一下子蹲了下去，跪坐在地上。
地上是砂砾土，扑通下去带来细微的尘土，零星好几颗碎石头安稳躺在地上。她有点懊恼刚才车上犯懒没系鞋带的事情，货车门有点高，一个没留神就摔了，好在没人看见。
“请问这张画是你的吗？”一个男声从侧上方响起。
果然，想什么来什么，还是被人看见。
于芹循着好听的声音，慢慢抬头。
脚腕、小腿、大腿、肩膀、鼻梁......不得不说眼前的人很符合三观五庭，长得很好看。于芹的脸有点潮红，想起了美术课的人体画像。
“请问这张画是你的吗？”声音再次响起。
顾不上眼前跪坐的姿势，于芹伸手去扒拉那张只画了个鼻梁的画。她有点语无伦次，“嗯，是，是，对对。这张画是我的。”
“刚才风太大了吹走了。”于芹解释道。
那男人伸手把于芹拉起，把画塞回了于芹的手中，什么也没说就扭头走了。
留下于芹不明所以，缓过神说：“谢谢啊。”那人已经走了好远。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还挺酷。”
于芹视线一直跟着男人，不远处有人朝他招手，大喊：“mǐ shēnɡ shēnɡ 。”
这，应该是他的名字吧。
小邬把事情处理好后，准备打道回府。见于芹站在货车旁一动不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灵感。”于芹脱口而出，“好像找到了。”
她也不确定，如果说那个人，可能真的是灵感吧。
“可以啊，这趟出来的值。”小邬搂住于芹肩膀，“走，吃饭去。”
于芹被小邬的劲冲撞，“不是回家？”
“饭点到了。”
于芹抬头看了眼招牌。顶上“昇喜餐厅”四个钢板大字稀稀拉拉的。被风雨蚕食，颇有点山野的风情。
走进餐厅。
她一眼就看到了刚才那个男子。
小邬是个热情的，跟几个点头打了个招呼，其中就有那个男人。
入坐窗边的卡座后，于芹问：“认识？”
小邬有点大咧咧，叉着腿翻看菜单点菜。听于芹问她，回应道：“都是餐厅里的员工。你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那个人呢？”
随于芹的手指望去，“哦，那是餐厅老板的儿子，平时在后厨炒菜。”
原来是厨子，难怪手上会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叫什么名字？”
“打听这个做什么，”小邬挠头似乎在努力回忆，“叫什么我倒记不清了，mǐ shēnɡ shēnɡ吧？”
于芹没有移开眼神，依旧在盯着。
那男人朝热烈眼神的方向望去，见是方才的姑娘，望了一眼就进后厨了。
“于小芹，回魂了。”小邬拿着菜单在于芹眼前疯狂晃动。
于芹不情愿地把头摆正，“照你的口味点吧，”她把画稿在桌上一字排开，“反正我吃啥都没有味道。”
“行。”小邬的语气颇有些惋惜。
于芹没有味觉，先天性的。
她尝不出味道，所以每次吃饭都随小邬的口味点，当然有些不熟悉她的人并不知道她有这个缺陷，只会在每次吃饭的时候感慨于芹是个“不挑食的，好养活的。”除此之外，也无其他。
小邬无聊，给男朋友报告了行踪后就认真看着于芹画画。
寥寥几笔，轮廓显现；细节填充，越发觉得画里的美男子熟悉。
灵光乍现，小邬惊讶起来，“这，这不是，那谁吗！”
于芹继续画着，没搭理小邬的一惊一乍。几分钟之后见对方停笔，小邬这才满脸笑意道：“我说呢，你的灵感哪来的。原来啊，是一个男人啊！”
于芹把画好的粗线稿夹在画本中间，“我要交的稿就是一个人，这不是最终版本。”
小邬听出了于芹想撇清的嫌弃，打趣道：“我们的小芹芹一见钟情了哦！”
没有反驳，于芹耐心解释说：“喜欢美是人的本性。”
“得了吧你，直接说人家帅就行了，尽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小邬性格火急火燎行动派，见于芹有这心思，立马拿起手机给男朋友打了个电话，了解那男人的底线。
于芹无感这一操作，在一旁乖乖等小邬挂掉手机吃饭。
至于他们嘴里说的那个名字，她也说不清什么想法。像是在画画，想要知道那笔为何下在这个地方罢了。
把电话挂了之后，小邬的脸上算不上兴奋。
她给于芹汇报得来的消息，“他父母开了这家餐厅，他独子，做的菜还不错。就是人话少，孤僻，没什么朋友好像。”
没一会儿，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太行，算了算了。”
于芹没说什么，一脸需求解答问题的表情。
小邬也说不上来，半晌才憋出几个字：“才子配佳人，锅盖配佳肴。”
言外之意，于芹味觉缺陷，对方又是个厨子，两人在一起，多打击厨子满腔做菜的热情。
言外之意，言之有理。
菜端上来之后，相反小邬吃得大快朵颐，于芹吃了两口便索然无味，纯粹为了填饱肚子硬撑把饭吃了下去。
于芹先吃完，拿了一张新的画纸，开始作画起来。边画边有一搭没一搭得跟小邬聊起来。
等吃的差不多，于芹也画完了。
趁小邬开车的空隙，于芹跑去前台结了账，穿过大大小小的饭桌，在“后厨闲杂人等止步”的帘子前停了下来。
她朝里边喊了一声：“mǐ shēnɡ shēnɡ 。”
不一会儿，男人头顶着厨师帽，穿着围裙，淡定地走了出来。
“你找我？”他问。
“嗯。”于芹点点头，男人的眼里没有半分好奇。
男人语气冷淡，“有什么事吗？”
她递过一张卷好的画纸交到男人手上，“你可能觉得很奇怪，但是我想说这个请你收下，就当灵感交换了。”
米生生看着女子匆匆忙忙走去，他看着眼前的画纸，走到前台抽了几张纸巾擦走手掌上的油渍，小心翼翼拿掉胶圈，铺平纸张。
他的眉头轻轻皱起。
过午的阳光是调皮的，从窗外斜着照到那张纸上。
画里是一个女人，是那名女人的自画像。
右下方落款：于芹。
画的底部写着一句话：言外之意，言之有理，却非言之凿凿。
他的眉头再次轻轻皱起。